不过在众人都兴高采烈,以为功德圆满时,刘邦却发现有一个柱着拐杖的老人始终一言不发地缩在一个角落里,显得是那么的落寞。

    刘邦觉得有些奇怪,悄悄地问阮姐,那人是怎么回事。

    阮姐见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拉刘邦到棚子外面道:“关于这人的事,说起来那可就话长了,据说他早年是当过兵的,但跟他一起当兵的兄弟战死了,他回来便娶了兄弟的媳妇,可这媳妇也没活多久,给他留下一个儿子之后也走了。他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可他的儿子却不争气,在学校里乱搞男女关系,结果初中没毕业就被学校开除了。他儿子回来后,也不好好地干农活,整天只知道游手好闲,本来他还积了一点钱,给儿子也娶了一门媳妇的,但不到三年,他儿子又将媳妇连打带气赶跑了,只留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儿子说是为了挣钱,前年离家跑到城里去了,可至今都没有见他寄过钱回来。但更惨的是,祸不单行,去年他竟中了风,虽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半边身子却是怎么也不听使唤的了。现在他走路只能靠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慢慢挪。”

    “那他现在没有收入,又干不了活,吃什么呀?”刘邦忍不住问道。

    “靠乡亲们接济呗,不过大家都不是很富有,只能接济一点基本的粮食。他们也就这样饥一餐饱一餐地挨着,有时候啊,真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说到这里,阮姐的眼圈有点红了。

    这是到目前为止,刘邦所听过的最悲惨的故事了,比那个卖猪肉的区嫂还要惨。可见这世界是残酷的,并没有什么救世主,否则的话,当这些人在死亡的边上苦苦挣扎的时候,救世主在哪里呢。

    “他的故事的确很悲惨,但恐怕我们不是救世主,也帮不了他什么。”刘邦道。

    “能不能在付征地款的时候,多付给他一点?”阮姐道。

    “这……”刘邦有些为难,“多给他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就怕别的人知道了,看着眼红,然后一起坐地起价,那我们可就麻烦了。而且我们多给他一点钱,只能解决他眼前的一点困难,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他用完这些钱以后怎么办呢?而且你也知道的,一个人穷急了以后,一旦有了点钱,肯定会拿去吃吃喝喝的,那点钱根本让他折腾不了多久。城里的暴发户我可见得多了,有了几个臭钱,什么恶心的事没干得出来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我们不买他的地了?眼看着他这样活活饿死?”阮姐有点气愤,如果早知道刘邦是这样无情的人,她就不跟他合作了。

    “不,我刚才想了一下,他的地我们不买了,改为租,跟他签订合同,每个月给他一百五十万vnd,他们不是爷孙三人吗?在乡下,一百五十万vnd应该够他们的生活费了的。如果是将征地款存进银行的话,每个月的利息怕是连五十万vnd都不到呢。”

    “这主意不错。”阮姐转怒为喜道,“本来他那一亩多地,按照你跟村民们签订的买地合同,也不过值七八千万vnd而已,即使他存进银行,每月只用一百万,也仅是用七年多,但现在,每个月有一百五十万vnd的租金拿,而且是永久的,他肯定乐得像个什么似的了。”

    “既然这样,待会儿你就去跟他说,如果有必要的话,叫他最好不要告诉别人。”刘邦刚才已经替他算过一笔帐了,他们爷孙三人,按每天三斤米算,每个月大约需要一百斤米,在农村,一斤米的价格大约为六千vnd,一百斤米大约需要六十万vnd;按每两天一斤猪肉算,每个月大约需要十五斤,每斤猪肉的价格现在是三万vnd,每个月需要四十五万vnd,剩下的四十五万vnd他们就可以买别的生活用品了。而且,乡下人都比较节俭,米和猪肉钱他们都可以省下一些的,这样他们就可以用这些钱购买衣服、油、盐之类的了。这样,他们的生活也算是过得去的,比那些低保户要好得多了。

    由于刘邦的处处“为人着想”,地主们在吃饱喝足后,都很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这交易确实很公平,两不亏欠,皆大欢喜,不是么?

    …………

    刘邦本来准备将这事交给阮姐去办的,但他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到这个凄惨得让人不敢靠近的家庭去看看,很难想像,如果这两年不是邻居们的好心对他们的一点施舍的话,他们一家三口,怕是真的要饿死了,而饿死人的事情,刘邦只从老人的嘴里听到过,而物质文化发展到今天,是不可能再饿死人的了。

    悲惨的拐杖男住在村子的南边,是一座用茅草和木头搭起来的两层房子,因为越南的雨天是比较多的,地面比较潮湿,他家的棚子又搭在山坡的坡脚下,所以他的房子下面用木头支撑着,再在木头上铺以木板,这样人住在上面就不容易受到地面潮气的影响了,这是典型的越南传统房屋。不过他这座棚子虽是按照越南传统盖的,样式却有点怪,而且盖得比较粗糙,由于使用的岁月较长,许多木板已经被磨得相当薄,人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让人老是担心那木板会不会随时破个洞,把人掉进去。

    拐杖男一拐一拐地挪到一张破旧不堪的凳子上坐下,然后指着一张长凳让刘邦和阮姐坐,刘邦却不敢和阮姐同坐一张凳子,害怕底下的凳子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只得分开来,一人找一张凳子坐了。

    阮姐很小心地取出一张合同对他道:“蓝叔,我们今天早上之所以不像对大伙那样跟你签合同买地,是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

    “嘿,”蓝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口齿有点不清地道,“我……我就知道你们想……想占我的便宜,反正我一个外乡人,现在又是这样子……不过无论你们出多少,那地我不卖了,我留着长草……”

    刘邦没想到他竟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们并不是要买你的地,我们是想租,租金每个月按时给你。”

    “不租!”蓝叔道,脸上的肌肉因激动而颤抖得非常厉害。

    “这是开始两个月的租金,以后每个月我们都会派人送过来的,租期是十年,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在这合同上签字。”刘邦将合同和三百万vnd放到他的破桌上道,“我们没有占你的便宜,已经给了一百万vnd/月/亩,如果是别人,我们只会给这个价钱的一半。”

    蓝叔盯着桌子上的钱看了很久,又看看刘邦和阮姐,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如果他们真想占自己的便宜,应该是将自己的地买下,而不是相反,那么他们到底有何意图呢?难道他们真的那么好心,考虑到自己的情况特殊?

    “我们是真的为你好,”阮姐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你一个人行动不方便,守着那么多现金也不好是不是?就算是存进银行,每次用钱都要到离村十几里的镇上去取,同样很不方便对不对?现在我们每个月都派人送租金给你,你就可以省去取钱的麻烦了。大家都是本村人,朝不见晚见的,我还会骗你那几个钱啊?”

    蓝叔听了后,像是有点触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道:“我……你们为什么不买下,然后分月给钱我?”

    刘邦跟阮姐对视一眼,道:“这个……当初还不是怕你信不过我们?所以只好用租的方法,这事你可不要对别人说起,如果别人知道的话,怕是都学你那样,不肯卖了。”

    蓝叔看看破桌上的钞票,又看看刘邦和阮姐两人,终究是抵抗不了钞票的诱惑,这几年,他可是尝尽了手中没有钞票的苦,如果不是到了连饭都没得吃的境地,就不会理解他那种对钞票的渴望的。

    “好吧,我签字,不过……你们每个月得准时拿租金来,否则……”

    “那是一定的,你大可放心!”阮姐松了一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