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仁慈的天父神赐予了他的孩子智慧,我们得以拥有了去思考的能力。我们思考,我们学习,在世间万物生灵中,只有我们知道死亡必然在人生的尽头等着我们。仁慈的父神赐予我们智慧只是为了让我们看到死亡的存在,看到死亡步步逼近,我们只能恐惧、彷徨、无助,陷入不能自拔的痛苦深渊吗?不是,不是这样的啊。仁慈的父神赐予我们智慧的眼光,除了让我们看到人生的尽头是死亡之外,更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欣赏到人生漫漫长路两旁无尽的风景啊。人生的意义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等待死亡,而是相携着沿途的无尽风景,探寻着大道至理,求索着真正的人生意义,慷慨坦然的走向死亡啊。

    为什么要慷慨坦然的走向死亡呢?因为死亡对于我们这些天父神和圣母的孩子人类来说只是人生的尽头,却并不是生命的真正终点啊。我们的生命是什么?生命是存在,除了这具躯体之外,生命更重要的还有灵魂啊,只要寻得灵魂的永生,我们就存在,生命就永存。如何寻得灵魂的永生呢?父神已经给了我们指引,去欣赏人生路旁的风景,去探寻,去求索,在探寻求索的过程中,获得灵魂的升华,获得了面对死亡的慷慨坦然,这就是父神赐予我们智慧的用意。

    因为有了智慧,我们挣脱了心灵的混沌,生出了爱,因为有了爱,我们又有了恨,在爱和恨之间,我们拥有了各种各样丰富的感情。我们提倡爱,但也不排斥恨,因为这都是父神赐于我们的神圣感情,是生命的重要组成。我们反对的是自私的爱和自私的恨,因为父神和圣母神不是创造单一的一个个体,他们创造的每种生灵都是作为群体存在的,并赐予了万物生灵繁衍的能力,使每个群体得以传承。获得永生的灵魂不但是存在于天国,而且也存在于我们和我们后代的记忆之中,只有人类群体携带着对祖先的记忆永远传承下去,人类的灵魂才能得以完整的永存啊。对于群体传承延续来说,自私的个体无疑是邪恶的,自私是潜入人心隐藏的魔鬼,是拆解灭亡群体的种子。所以说,我们要反对自私的爱,自私的恨,自私是滋生邪恶的温床。

    回到我们今天的话题,爱和恨,请让我引用一句天父神的话结束今天的心得宣讲。父神说:‘爱你们共同所爱的,恨你们共同所恨的,这是我赐予你们的权力。因为爱,你们前行的路将遍开美丽的花朵,借助恨,去保护你们的爱,斩掉前行的路上不肯盛开鲜花的荆棘。最后走到路的尽头,抛掉所有的恨,只留下满满的爱,我派出的天使会引领你们踏入天国的门。’《道法经义》鲜花和荆棘篇第四章第五节如是录。

    赞美圣母慈爱!”

    教观中挤满的上千道教新教教徒轰然齐声回应:“父神与我同在!”

    这里是位于大宋东京内城汴河大街和第二甜水巷交汇之地的一所道教新教教观。这所教观可不是一般的社区教观,而是大宋京畿路新道教教区总会和大宋中原大教区总会所在,大宋道教协会北京总部指派的中原大教区的大主导师申公言就常驻在这里。

    这所教会的所在,原本是故辽驻大宋东京的驿馆,随着大辽故去,这里也就渐渐被大宋官方转变为商用,这里本来就是位于东京最繁华的商业区,大相国寺就在沿着汴河大街向西不远的地方。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方,宋廷怎么还能在统元1356年收回无偿赐给新教兴建教观呢?这一部分原因是迫于宋联的压力以及官家和圣人娘娘对新教的公开支持,更重要的原因是新教本身的侵蚀力、感染力、传播力太强大了,新教在宋廷的蓬勃发展使得建立高等级,上规模的新教教会中心的需求越来越迫切。

    自51年宋联道教改革基本完成,开始强势南侵以来,宋廷辖地中新教教徒就在以几何级数的形式疯狂增长着,特别是这几年随着南北启动统一融合进程,新教推广传播的各种来自官方的阻力显著减少,新教更是在宋廷辖地内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宋廷辖地原有的道教各家流派根本不是新教的对手,不但无法与之争锋,连自己的地盘和弟子都守不住,不管是教义的系统性、规范性、感染力,还是教会本身的组织能力、宣传推广能力,他们都差了新教太远太远。

    除了不断吸收原来道教各家流派的信徒,大量的非信教人士也纷纷被吸引皈依入新教。改革后的宋联佛教也不遑多让,不过他们所采取的方略不同于新教这么激烈,而是采用借壳生蛋的方式招降改造宋廷辖地原有佛教势力,在把他们拉入改革后的新式佛教思想体系和组织体系的同时,也就顺利接收了原来的教徒。虽然宋廷辖地内佛教徒必需蓄发的政令被朝廷收回了,但佛教受歧视打压的局面并没有完全解除,这就让宋联新式佛教接纳吸引宋廷辖地佛教势力转投有了事半功倍的基础。

    今天是统元1361年5月13日,星期天,是新教教徒守礼拜的日子,但今天在这所大宋中原大教区总会教观进行的礼拜不同于往常,因为今天主导教徒们进行礼拜的不是中原教区大主导师申公言,而是大宋新教目前仅有的三个圣导师之一的方叶。

    方叶是乘坐燕开线正式全线开通后第一列北京至东京快速直达列车来的,他应宋联和宋廷邀请,算是给新开通的燕开线进行一次祈福活动,并顺道前往大宋东京进行巡游布道,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顺道来东京巡游布道才是主要的。

    中原大教区中心教会的规模虽然没有大相国寺那么夸张,但也是占地极大,尤其是主礼拜堂的面积更是在大宋各宗教会所的主殿中排名第一。不过今天这个主礼拜堂却显得异常拥挤,不但礼拜堂里被四方赶来的教徒塞的满满当当,连礼拜堂外的教观仁爱广场上都挤满了收听高音喇叭广播的信徒。虽然在《道法经义》中没有明说,也反对等级观念,但在新教教徒心目中,圣导师就是天父神选定的在人世间引领教徒们寻道的最高精神领袖。

    所以一下子来这么多信徒就很可以理解了,不过在这些赶来听讲的虔诚信徒着实还有一批相当特殊的成员,他们就是占据了礼拜堂前三排所有位置的大宋皇帝陛下、圣人娘娘,以及陪同他们的一些朝廷官员和必要的侍卫人员。

    大宋官家和圣人没有召方叶入皇宫论道,而是表现出了对新教和圣导师方叶相当的尊敬,依照新教的教典规定亲自前来教会像普通信徒一样同教众兄弟姐妹一同聆听圣导师的布道宣讲。毕竟是这么特殊的人物,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错了,带些侍卫,占据一些位置,当然可以理解。就事件本身来说,新教再不愿掺和世俗权力,赵佶夫妇的身份都给今天的事带上了强烈的政治面纱。

    这个政治影响,不管外界如何解读,但作为当事主角的赵佶和圣人却真是没别的多余想法,他们平时守礼拜自然是在禁中里的皇室专用教观,最多圣人会到和这个中心教会对门的延宁宫禁圣母堂守礼拜(那里原是皇室专用的女道观,如今被纳入了新教体系,改称圣母堂,新教体系中所有女性信徒专业修道场所都统称圣母堂,主供奉圣母女娲,里面的专职宗教人员全是女性,称为修女。),今天亲自跑到这里,实在是他们并不想错过聆听方叶圣导师礼拜宣讲布道的机会。诏方叶入宫单独给他们做礼拜,那是严重违背教义的做法,虽然他们有那个特权,但早已成为新教虔诚信徒的他们如何会那么做?别的方面自私些也就算了,这个再表现出自私,也太说不过去了。

    作为还活着的在京最年长的皇子赵楷,自然得陪着老爹和后妈一起来,虽然他不信教,但必需得表现孝道啊。斜眼看着老爹捧着《道法经义》跟着唱诗班一起吟唱圣歌,圣人后妈激动的热泪盈眶,一边哽咽着哼唱,一边不停的抹眼泪,赵楷真是郁闷的直想拿脑袋撞墙。

    方叶刚刚的宣讲真就这么神奇,能点亮灵魂,至于让圣人这么激动吗?赵楷怎么就偏偏在里面听到的句句都是针对他的诛心之语?人不为己,不是天诛地灭吗,怎么你们的教义偏偏抵制自私,甚至诋毁自私是邪恶的,是潜入人心的魔鬼?更让他感到心悸的是,这个新教的教义居然不排斥仇恨。“斩掉前行的路上不肯盛开鲜花的荆棘”这是什么,这是**裸的鼓动教徒消灭他们敌视仇恨而不肯向他们就范的一切啊。忠恕仁爱到他们这怎么就不讲了,为什么不是不加区分的宽恕、原谅、仁爱一切人,给那些做下滔天罪恶的人保留一分逃脱惩罚的侥幸,这是他娘的什么鸟宗教啊?

    终于走出了这个令人感到窒息的礼拜堂,但赵楷的心情却一点都没有好起来,看着礼拜堂外黑压压一片的新教教徒,赵楷是一阵眼晕。深深的不安和恐惧感折磨着他,大太阳底下,他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每个信徒都在冷冷的盯着他,直透他内心深处潜藏的那个所谓的恶魔。

    “如果我失败了,大哥会宽恕我吗,这些人会放过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宽恕,为什么不反对恨,为什么,为什么要斩掉不肯盛开鲜花的荆棘,我操你个大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