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自古就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之说,河套地区历来都是华夏文明得天独厚的畜马之地。这里水草丰美,不但极适合养马,也十分利于耕种。夏国煞费苦心的把故辽最后一块套内之地(东胜、宁边二州河西部分)纳入控制之下,不论其经济价值,单论其在军事上的价值就让夏国不肯轻易放弃。不但建立了肃宁军司负责守护此地,还大肆扩建加固了宁边城以及河清、金肃两个军事要塞。其中两个要塞是重点,宁边城太靠近边界,更是处在大宋联邦太原军区府州地区边防军的直接威胁之下,边贸集散地的意义反倒更大一些。是以李察哥很是谨慎的只在宁边城里驻防了两千部队,因为他知道,一旦和宋联翻脸,这里放再多的部队也都是炮灰。也正因为这里是夏国和联邦双边贸易的重要埠口,短短几年,这里倒是发展出了异样的繁荣,各方商客云集,常驻人口也是稳步增加。

    今天的宁边城并不像往日那般热闹,到处都是招揽生意的吆喝声,反倒弥漫着浓烈的紧张气息,原因是常驻宁边城交易的商人们果然如昨天贴出的公告一样,抵制苛税举行罢市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商人们聚到宁边州府衙门外,集体要求府台老爷减税五成,并严厉惩处那些敲诈盘剥商人的黑心税吏们,保证商人们的正当权益受到保护和尊重,不能以任何理由随意侵占商人们的合法权益。

    这样的事情在大夏国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若照夏国内地的规矩,那简单的很,军队会立即被派出去,劈里啪啦一通暴揍,抓几个领头的砍掉,问题也就算解决了,还能趁机抄没一笔银钱,但这里的问题可要复杂了许多,逼宫的人群中有大量的外国商人,草原的、大宋朝廷一方的、大宋联邦的。尤其是大宋联邦的商人,很明显他们就是领头的,但也很明显,他们的脑袋可是不能说砍就砍的,人家的护照也就是出关文书告白上写的明白,身后有人民禁卫军做他们的坚强后盾。

    宁边知州素旺西蛮也不是白给的,一眼就看出这池子里的水很深,昨日接到商人们串联准备罢市的消息后,就向肃宁军司发出了警讯求援,又命令宁边守军把警戒等级提到最高。现在的策略就是和商人代表们扯皮周璇,以拖为上,至于减税,给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答应。

    可是还没等素旺西蛮抛出严惩黑心税吏的缓兵之计,更大的妖蛾子来了,宁边州的几个大部族领着浩浩荡荡的族众也来凑热闹。他们提出的要求很明确,一条条高举的白色横幅上斗大的黑字标语写的明白:

    “我们交最重的税!我们服最重的徭役!”

    “我们的孩子抽最多的丁,做最低等的奴兵!”

    “我们得到了什么?”

    “我们要对朝廷说不!”

    他们说的一点也没有夸大,作为故辽之地,夏国在这里对故辽遗民们执行残酷剥削的高压驯服政策,在夏国高层看来是理所应当的。现在他们要对朝廷说不,这不是在和朝廷作对,这根本就是造反作乱,当然不能答应。但同样的麻烦就是,他们这个时候起事,和这些商人们搅到一块,可真是难办了。

    事发突然,军情紧急,没有丝毫耽搁,素旺西蛮的报警文书迅速传递到了坐镇河清要塞的肃宁军司大帅李察哥的手中,同时发往夏都兴庆府的急报也正星夜奔驰在驿道之上。

    作为夏国最具战略眼光的军事统帅之一,李察哥非常明白哥哥李乾顺为什么会给夏国制定联宋遏制宋联的战略方针。党项自立夏以来,为了生存,同大宋进行着持续的战争,并且基本上都是以主动进攻为主。不是因为夏国太强,反而是因为夏国相比大宋太弱,大宋历史上的几次主动反击都使得夏国到了亡国的边缘,那是党项人不能忘却之痛,只有保持持续的进攻态势,才能有效的压制宋国。

    如今,大宋分裂成南北两大阵营,可来自东方的威胁不但没有减弱分毫,反而因为那个新兴的北方阵营,使得夏国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危险之中。他们强大的军事力量还在其次,那个丧尽天良般的否定特权,提倡人人平等的思想,无孔不入的侵蚀渗透,对于还处在半奴隶社会的夏国来说,是巨大的致命威胁。任其坐大,甚至和大宋朝廷一方再次联合起来,夏国就是旦夕存亡之局,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辽王的另一个身份可是整个大宋的储君。

    夏国必需立即行动起来,首先缓和同大宋朝廷的对立关系,他们也面对同样的危险,在这个方面,大家的利益是相同的。搞定宋庭以后,就是马不停蹄的挑起事端,进攻宋联。李乾顺的魄力还是有的,这个出头鸟他愿意做。他有信心,在夏国跳出来后,吴乞买绝不会坐失良机,宋庭也不会甘于寂寞,那两个已经攥取了实权的宗王,是不会甘心这大好江山让自己的大哥夺了去的。

    就在夏国上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宋联却先行动手了。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战争的舞台还是由我来选,剧本也是我来编吧,这就是联邦统帅部应对战争威胁的态度。

    统元1353年4月5日,史称“宁边自治”的大起义爆发,宁边商人罢市,民众争权的抗议示威活动迅速升级成大规模武装起义,宁边城中的两千驻军和数百衙役、税吏,居然不是操起扁担锄头的农民和商贾的对手。素旺西蛮带着几百残部仓皇逃出宁边,拉过一个亲兵嘶吼道:“快,快去通报晋王(李察哥),暴民造反,宁边丢了,暴民中有大量不明武装人员混杂其中,很可能是东边的人,这是他们一手策划的,宋联入侵在即!”

    素旺西蛮的判断基本正确,但宋联入侵在即这句却是有误,作为文明的代表,大宋民联还是不能摆脱不兴无名之师的窠臼,站不住义理就悍然入侵他国的事情,还是不能乱来的。

    宁边城州府衙门被起义军占领,顺势在此成立了宁边自治义军指挥部。大堂之上,一帮子刁民和奸商组成的领导团队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必将到来的夏军反扑。

    折家是河套地区的望族,虽然早年间在大宋河东之地的折家一部投靠了大宋,但折家其他各部在夏国、故辽之地依然拥有相当大的实力。无孔不入的联邦军情局既然要搞事,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便利,早就和折家各部勾搭在一起了。

    宁边地区折家的大族长折功山老爷子被一致推举为义军的临时领袖,他身边一个叫钱同庆的年轻商人正在给大伙分析当前的局势,当然他的真实身份不言而喻,军情局的高级特工。

    “我们已经打出了自治的旗号,造势的问题不用我们操心,三天之内,联邦强大的宣传机构就会把我们的事情宣传的天下皆知。我们当务之急,就是组织人马,完善城防,只要顶住夏军最初的反扑,不超过三天,联邦就有足够的理由强势介入,支援我们。”

    “要独自支撑三天!不是说联邦军队会立即赶来支援我们吗?李察哥手里有七万大军,我们哪里会顶得住?”听到完全不是自己原先想的那么回事,一些核心圈外被半忽悠来的人发出了惊呼,立即抛出疑问,表达了不满。

    折功山抬手阻住喧哗,含笑说道:“诸位稍安勿躁,听老汉给诸位演说一二。肃宁军司有七万大军不假,但我们突然发难,李察哥纵有通天的本领,他也要先思量对策吧,拿定主意后,他还得调兵遣将。即使把兵派了出来,他要照应的可不只是我们这里一处,漫长的边境,大河沿线,哪里都是他要看护之地。分出这么多的精力,他能派到宁边来进攻我们的力量能有多少?大军行止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李察哥没那个本事一下子就把几万大军搬到宁边城外,只能让各路之兵陆续赶来,三天之内,宁边城可能受到的攻击压力会有多少?况且离我们最近的联军同我们隔河相望,南边的联邦河东省也只是隔着一道山梁而已,李察哥敢不敢派大军来攻都还是个未知数。我西北汉子,世居战地,都是千锤百炼的血性儿郎,今日为争取自由,捍卫权力故,奋举义师,定然所向无敌,岂有未战先怯的道理?诸位,老汉我已过花甲之年,早就看破了生死,今日立誓于此,当与宁边共存亡。我相信我族勇士,西北儿郎,定不负苍天所望!”

    宁边城前出不远通往金肃要塞的大道上,身着便装的章耀芝正指挥同样乔装成百姓的手下们设置陷阱工事,构筑阻击阵地。章耀芝就是原来雄翼军中的那个章舀子,进入国防大学深造的时候,请校长王贵给改了这个名字。名字改的文雅了,操蛋脾气可是一点都没改,把被服拿去倒卖换粮的事就是他干的。像是因祸得福,被岳飞保下来,留职察看了一年后,居然被提升为禁卫军201师师侦营的中校营长,萧千秀还和他搭档,担任营指导员,老伙计率胡鲁却被分配到了北京军区那边。

    新配的副手叫种飞鸿,此人来头可是不小,正是大宋肱骨种师道的第五个孙子,种家新生代中被评价为最具才华的青年才俊。西军统帅种师道当年义无反顾的站到赵佶一边的谜底已然揭开,南北分治不久,师道心力交瘁积劳成疾,于是年十月病故,除本身被赵佶追赠少保,谥忠宪,以郡王制入殓,极尽荣宠之外,种家在西北的势力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和确认,其弟师中越过副帅姚古,接掌了秦凤、永兴军路西北经略使的大旗。在表面君恩臣忠的和谐之下,种家内部却是闹的不可开交,一帮子愤怒青年公然跳出来和家族长辈搞对抗,尤以这个深受师道喜爱和欣赏的种飞鸿为甚,最后,种师道保住了种家的利益,带着无尚容光去了,家族中不少年青人则跟着种飞鸿叛出家门,加入了联邦阵营。明眼人自然能看出这里面的道道,但这是华夏民族长久以来维护家族传承的惯例,大伙自有默契,谁也不会点破。种飞鸿加入联邦阵营后,自然是走从军之路,因其过人的军事才华很快便得到上级赏识和提拔,被保送至国防大学深造后,便破格晋升为少校衔,调回大同军区后就被派到201师师侦营做副职,现在正领着几个小队前出侦查夏军情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