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岁腊月二十七抵近燕山府城以来,完颜宗望就怀着一种莫名的不安。大军在燕山府城之外二十里,直待了两天,宗望才在除夕夜对燕山府城发起了第一次试探性进攻。

    现在的燕山府城之外只有半段护城河,那是老城墙之外留下的,在向西向北新扩建的城区之外并没有再新挖护城河。不但没有新修护城河,连通长的护城壕都没有,有的只是断断续续,纵横交织的隔断壕、堑道,令人头皮发麻的暗堡、明堡以及那让人望而生畏的铁丝网。

    完颜宗望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的效果非常好,一上手就探明了燕山府城城防的恐怖,两千骑兵逃回来了不到五百,离城墙最近的骑兵也还有半里之遥,而进攻的部队是在离城不到一里的地方和守军接上火的。

    在完颜宗望看来,燕山府城的城防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防御工事,用进攻型工事来称呼还差不多,因为它不但拥有着强悍的杀伤力,而且在这些密集的工事群中居然能毫无阻滞的快速向外暴兵,只要稍不留神,攻击不力准备后撤的金兵就会被突然反扑而出的燕军狠狠的咬下几块肉来。

    经过三天的交锋,完颜宗望起初的不安已经发展成了惶恐。不但攻击不力,他甚至无法指挥大军完成对燕山府城的彻底围困。燕山府城的西城城墙比邻西山,析津、宛平、玉河三县坐落在燕山府城的西、南面,和燕山府城的距离都不超过四十里,互成犄角之势,拱卫着燕山府城的西南面,同时也将这三县一府之间的区域弄成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域,完颜宗望根本就不敢分兵进驻这个区域,当然,位于正南夹在玉河和析津之间的宛平城,虽然宗望对城中的宛平钢厂垂涎欲滴,在没解决燕山府城之前,那是想都别想。更加无奈的是,被称为太行山之首的西山,紧挨着燕山府城西侧,种种迹象显示岳飞带领的那支燕军的机动部队就潜藏在那里。五天之内,宗望派到那个方向的侦骑几乎全都失去了踪影,连一丝消息都没有打探回来。宗望得出的结论是,岳飞是在刺激他派大军入山清剿,那差不多是和送死无异。

    无法对燕山府城进行有效的包围,进攻也不力,宗望甚至考虑过撤退。只不过当他考虑撤退的时候,他才赫然发现,背后的顺州、檀州没有被先行清理掉是何等的不智,最恼火的是那些遍布的堡垒村落,犹如一枚枚毒刺般的威胁着金兵的后路、侧翼,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金帝已经对他越来越不耐烦了,不能迅速的拿下燕山府城已经让吴乞买相当的不满,更别说撤退了。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千里奔袭,侵入大宋腹地,就是完颜宗望现在必须围攻燕山府城的根本原因,一旦东线金兵放松对燕山的压力,让燕军腾出手来南下勤王,以燕军的机动能力和战力,完颜宗翰攻取大宋京师的部队很有可能就会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长途奔袭,凿穿战术是金兵的用兵方略,但再好的用兵之道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是看最后付出的代价值不值而已。现在东路的完颜宗望正是在为西路埋单,大军耗在燕山府城之下,丧失机动性的优势,去啃这座防御堪称恐怖的坚城。当然,事物都是相互关联的,在东路金兵为西路金兵埋单的同时,完颜宗翰何尝不是在给完颜宗望制造利好条件。尽快拿下大宋京师,逼宋主着燕山投降,即便燕山不受,腾出手来的西路金兵挥兵北上,和东路金兵对燕山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这就是西路金兵能为东路金兵的付出回馈的最好报答。欲有所得,就必先付出,无他法,老老实实的战吧。

    燕山府城内的大街小巷上到处张贴着燕山府路安抚司的战时管制通告,提醒着城内的居民们要随身携带身份证件,规避军事警戒区域,按时归家遵守戒严令。学校停课,工厂能停工的停工,不愿停工的封闭作业,市场停业,粮、副食品、日用品等实行配给制,以家庭为单位,按人头数以成人、儿童、婴儿分别划出定额,由官府统一进行供给销售,取消一切不必要的公众聚集活动。

    街道上一队队乡民联防警卫队巡逻而过,人们行色匆匆,表情即紧张又有些丝丝的兴奋,战争就在身边,这座城市竟依然充满了活力。和外面的紧张不同,燕山府府衙内堂中却在上演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一个少女叽啦鬼叫的要和人打架,而他挑战的对象却是一个更小的少年,那个少年还手拿一份《北平春秋》看的津津有味,连看都懒得看那少女一眼,旁边站了几个小孩看着这一幕,全都龇牙咧嘴的笑个不停。

    “江杰,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和我打一场,你信不信,我只用一只手就能把你打趴下?”

    江杰把报纸放下,施施然的伸了个懒腰说道:“正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才不能和女人动手。你要真想打,叫小云陪你打吧。”

    “哇哈哈――”小家伙们立即笑了起来,岳云气鼓鼓的瞪着双眼吼道:“老大,你说什么呢,我也是男人,绝不和女人打架。”

    “你!你们这些懦夫,等我宗望叔叔打进城来,我定要他把你们几个全都砍了。”那少女正是完颜宗翰的掌上明珠寿康公主完颜蒲剌。蒲剌如今十五岁,刁蛮泼辣,根本就和江雪弄不到一块,倒是和江杰这帮小家伙挺臭味相投,江烈索性便把蒲剌丢在府中,和江杰等人一起读书玩耍,反正这帮小子在一起就是个闹字,再加上一个也无所谓,安全上也不用担心,不说江杰,就连最小的岳云,蒲剌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江杰摇摇头,把报纸拿起来递给蒲剌,想到她刚开始识汉字定是看不懂,又把报纸放回了石桌上。把一只手放到耳边对着蒲剌说道:“听,仔细听听。”

    听不出个所以然的蒲剌不解的问道:“听什么?”

    江杰笑了笑说道:“你那个宗望叔叔来了有七天了吧,你听到有一发石弹投进城里,或者是打中城墙吗?”

    “这个――嗯,没有。那又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们金人造的投石机能打多远,估计也投不了多远。就以最差的来,算它只能投个五十步吧……”

    “胡说!我们金军的投石机能投……嗯,能投一百五十步,比你们宋人的投石机投的远多了。”

    江杰不屑的一笑,说道:“那就更不堪了。也就是说,七天,你的那个笨蛋叔叔还没让他领的金兵占据一块离城墙接近一百五十步的地方,也就是说城外的金兵到现在还没有建立一个能直接攻击城墙的投石机阵地,这打的什么仗,攻的什么城?还打进城来呢,估计这些金兵等到被我们燕军杀的大败亏输,还不一定有人能摸到城墙呢。”

    何征西立即严肃的纠正道:“老大,过了,过了啊。哪能摸不到城墙呢,我看城都能进,只不过是给咱们俘虏进来的。”

    “哈哈哈――就是,就是。你那个笨蛋叔叔肯定会被我们抓住,给你一样做我们燕军的俘虏。”

    “你们――”

    轰――

    一声沉闷的声音从东边传来,完颜蒲剌立即兴奋的跳了起来,拍着手叫道:“攻城了,攻城了!是我们的投石机开始攻城了。”

    看到一发石弹击中燕山府城东城墙墙垛之上,负责指挥攻城的完颜宗弼差点没哭出来。太不容易了,四千多具尸体换来的一丈高土台,终于令架在上面的投石机能把石弹投到城墙之上了。向前推进的这百步的距离,当真是拿人肉一寸寸丈量出来的。

    安东门楼旁边的暗堡指挥室中,郭药师放下望远镜,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转身拍拍负责东城防御作战指挥的耶律宁说道:“干的不错,不给他们点甜头,怎么能吊住他们?城墙硬的给铁疙瘩似的,轰两下有个屁打紧的。看住点那帮孙子,别压不住兴头,一转眼就把投石机阵地给端了。”

    这个耶律宁就是当年在白沟河被岳飞俘虏的那个辽军统兵官,当年的大辽南面行营都部署,如今的燕军后勤总管兼义捷军副统制军总教导使。

    耶律宁嘿嘿一笑说道:“老郭,你放心好了,下面的几个孙子我都打过招呼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总指挥部也真够混蛋的,不但把城防工事地图分的那么细,还直接越过我们发给各指挥,而且还要求他们保密,连我们都不告诉,搞的我这个东城总指挥连下城检查阵地都被挡驾,这个东城城防工事的示意图也才拿到几天而已。你们再这么搞几次,底下的小兔崽子们我可就管不住了。”

    郭药师笑道:“扯淡!整个燕军,谁不知道你宁总管的大名,哪个小子敢给你呲牙?你也别觉得委屈,我还不是和你一样?参谋部的那帮小子被老爷子宠的不行,这次领了老爷子帅令,城防地图对谁都保密,半点情面都不讲。”

    “老爷子”是燕军高官们对何灌的昵称,郭药师这么一提,让耶律宁不由为何灌担心起来。何灌率领总指挥部离开燕山府城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年近古稀的老人奔波在外,身体吃得消吃不消。不过,耶律宁虽然担心,却是没有多问,这是不能问的。

    耶律宁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或者说是强烈的好奇,那就是那些被都总管衙门直属卫队严密守护的一个个炮室,里面到底安放了什么样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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