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告诉张敦固,让战士们悠着点,别打的太猛。这些杂牌军不禁打,三两下就退了。让他把握一下分寸,给金狗留些希望。”

    杨可世坐在设在榆关城墙中的指挥室中,一边优哉游哉的透过观察孔用手中燕军最新式的双筒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一边吩咐传令兵。这次的榆关防御战,打的可是要讲火候。守是必须要守住的,但守住的同时,还得让金兵感觉宋军防御吃紧,不增兵就有关破的危险。其实杨可世明白的很,就对面的完颜阇母,有了上次的深刻教训,即便这会儿宋军放弃榆关,只怕是完颜阇母都未必敢追过来。

    第一天的战斗打的很热闹,但并不激烈,双方试探对方的意味更重一些。用砖石混凝土重新加固改造的榆关关墙经受了第一次实战检验,除了看起来被投石弹轰的花里胡哨的,基本上没什么损坏,这让防守的宋军更加增添了胜利的信心。

    “大帅,侦查分队传回消息。已经确认,榆关之外金兵实际只有两万五千人,金兵前营之后的营寨全是空的。宗望的大囊虽在,但并没有发现宗望的亲兵营标志。另外,榆关之北三十公里内,未发现大股金军。”一个情报参谋向杨可世报告到。

    杨可世点点头,冷冷一笑道:“不出所料,佯攻而已。通知侦查分队,让他们把侦查范围再向北延伸一倍,莫大意了。”

    处理完军务,杨可世来到前线野战医院看望伤员。虽然有着坚固的防御工事,比金兵先进不知多少的防护设备,但毕竟这是战争,难免会出现伤亡,仅这头一天不算太过激烈的战斗,就让榆关守城官兵付出了战死三十五人,重伤九十二人,轻伤三百多人的代价。当然,金兵的损失更大,粗略统计,躺在榆关城下的金兵尸体已经超过四百多具。

    临战之前,燕山军事学院军医学部的三十多名教职员和三百多名学员全被抽调到各部队中,虽然这些学员的学业连一半都没修习完,但战争来了,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在战斗中成长了。这些人中威海军分到了五十二个,榆关这边留了三十个,再加上军中原来的随军郎中八人,志愿支援的民间大夫二十八人,军中抽调的医务兵四十人,总计一百零六人,榆关野战医院的规模也算是相当可观了。

    杨可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输血,不过也只是看了两眼,还没等他看明白,一脸严肃的军医就毫不讲情面的把他给推出了手术室,根本就不管他是不是威海军的大帅。

    杨可世呆呆的站在手术室之外,透过薄薄的布帘,清晰的听到里面传出钢锯锯骨头的声音。心中忍不住一颤,热泪涌上双眼,里面的年青人从此就要靠着一支胳膊渡过下半生了。

    杨可世转头对着身后的行军记室问道:“军人伤残、阵亡保险的事可确认办好了?”

    “回大帅,全军将士皆已签署协议,无一遗漏。此事由总教导部主管,两日前就已经办理完毕,协议一式三份,受益人一份,燕山平安保险商行一份,我军卢龙大营总教导部归档一份。”

    转到病房,正好碰上巡阅伤兵营的白山槐。病房中欢声笑语,白山槐正拿着一盒水果罐头,一勺一勺的给一个胳膊打了石膏绷带的士兵喂食。一边喂还一边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小崽子都给我听好了,我要再听到军医官向我打报告,说有谁偷喝消毒剂,我就把他绑的结结实实的,再扔到红星酒厂的酒窖里关上个三天,馋死他个小王八蛋。”

    病床上的小兵发出一阵呻吟,流着口水说道:“白总教,红星酒厂的酒窖啊,那可是我等心目中的圣地。要是俺能去那待会儿,就是馋死也值啊。”

    小兵的感慨立即引来一片附和之声,杨可世笑着走进病房,大声问道:“你们是不是都想去红星酒厂参观?”

    “是。”

    “那好。你们好好养伤,等打败了金狗,我让白总教带你们去参观。”

    “真的?大帅,你不是忽悠我等吧?俺可是听说,红星酒厂是安抚司特定的保密单位,戒备森严,旁人是禁止入内的。”

    “哈哈,你说的是旁人,这可不包括白总教,他可是红星酒厂白大老板的亲兄弟啊。”

    白山槐对杨可世掀出自己的老底只能无奈的笑笑,对着伤兵们说道:“好了,都好好养伤,仗打完了,酒管你们够。有我在,咱们威海军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家兄长前日里来信,咱们威海军的庆功酒他已经单列了出来,只等仗打完就送过来。”

    十一月十二日的战斗不止榆关一处,燕山边境,还有松亭关、古北口、居庸关三地也有金兵叩关。很明显,金兵是谋划已久,故布疑兵给燕军判断金兵主攻方向增加难度。而这四处战场,尤以榆关的阵势最大,攻击也是最强力,金兵的意图无非是想调动燕军支援榆关,露出空档供金兵取巧。

    只是金兵的这些努力,在燕山拥有强力情报支援和超远距离侦查手段(望远镜)的优势下,完全做了无用功。各地军报在两个时辰内就汇集到燕山府路兵事都总管衙门,金兵东线集群的主力已经确认,五万五千女真兵和四万五千绿营兵就位于古北口外。剩余的两万女真兵和两万绿营兵则分布在另外三个方向做佯攻,同时也负责牵制燕军可能的反击。

    金军西线兵团的攻击也在同一天开始,完颜宗翰兵分三路,第一波攻击却是只有中路开打,两翼军团未动。只进行了象征性的抵抗,半日不到,应州守军即放弃了桑干河防线,回撤应州,据城固守。金兵顺势包围应州,并分兵攻取应州各县,一日之间就将云州路从中割裂开来。即便以最乐观的估计,应州一万守军面对围城的七万金兵,只怕是也难以守足半个月。应州城墙还是辽国时的旧城墙,连现在的宛平县城城墙的三分之二高都不到。

    前有金兵大军压境,侧翼又被金兵占据,形成强力的威胁,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救援应州,朔州、蔚州的四万守军即便此时想着放弃云州路撤入河东、河北西路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一旦弃城而走,失去防御地形的依靠,金兵高机动性的优势将得到充分发挥,若没有强力接应部队,很可能面临的结局就是被金兵围追堵截,最后分割包围吃掉。没有统一指挥的致命缺陷,在此时完全暴露了出来。

    实际上,大宋朝廷确实是派了前敌总指挥的,只不过此时的童宣抚还在太原府中扮演着忧郁型男,接到朔蔚二州的告急军报,只是心不在焉的回文要求其全力坚守而已,另外就是派了行军参议马扩趋往金国,找金国西路大军主帅粘罕勾说。至于应州方向,消息已经被全面封锁,比邻的河东路代州守将接到宣抚使张孝纯的命令,倒是派出了侦骑,只不过在离代、应州界还有十里之地便打马而回,上报的居然是太平无事。

    “爷爷,孙儿祝您率领大军纵横驰骋,百战百胜。”燕山府路都总管衙门内,何征西、何平夏两兄弟对着即将出征的何灌恭谨的献上祝愿,眼中怀着不舍又有着莫名的兴奋。

    何灌把两个孙儿一左一右抱起来,亲昵的用额头在孙子们的脸上摩挲一阵后,才不舍的把两个孙儿放下,用手抚摸着他们的脑袋一脸慈爱的说道:“爷爷借你们的吉言相助,定能打败金狗。你们跟着师尊,定要听师尊的教导,不可淘气,好好学习本领,将来也好接我们的班。踏平金国,抚平西夏的重任说不得还要靠你们这一代努力了。”

    由于通讯技术还保持在快马飞鸟传递的层面上,总指挥部留在随时都可能被包围的燕山府中显然不行,若要保证燕军处在统一指挥之中,机动的总指挥部是必须建立的。其实,以宋军的定制,是不需要这么做的。宋朝自太宗时起,便有了定制,为了尽可能减少军队作乱的机会,对图上指挥颇为自信的宋太宗便立了规矩,凡遇战事,必先预设作战计划,在地图上画好了,下发给部队,下面的将领不需要费脑子,照着地图指令一丝不苟的完成就是了。这种诡异的战斗方式,却是大宋的军事准则之一,一直沿用了上百年,直到现在还是大宋军队行动的一项基础。燕军的军事体系从建军开始,就被江烈和岳飞一路改造,早就和宋军体制千差万别,自然不会再沿用如此陈规。大的战略规划定下之后,给前线指挥官留出了很大的自由发挥空间,同时指挥系统的能力得到了尽可能的加强,全面提升燕军应变的能力。当然,这一切的基础是必须建立在指挥官和参谋团队拥有一定的军事素养和过硬的思想作风之上的,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组建燕山军事学院,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总指挥部由何灌领衔,带领燕军总参谋部的一帮学生参谋,情报传递部门,警卫部队,保障部门等等总计八百多人。总指挥部从燕山府城的西北门出城,这座新建的城门被命名为“正气门”。

    时值深夜,来送行的人不多,除了江烈带着何灌的两个孙儿之外,就是赵良嗣、郭药师等留守燕山府城的军政高官。岳飞不在其中,因为早在五天前,他就暂代郭药师任统制率领两万雄翼军进行了秘密转进。送行的人中还有监军董佩,不过他却是其中最尴尬的一位,以他的职责是应该紧跟何灌的,不过一则怕死,二来也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待见自己,嫌自己添乱,只得祭出装病的法宝,今天顶着“病体”也来送行,也算是为国尽忠,对得起大宋官家的恩典了。

    其实,就董佩的表现,燕山的一帮大佬还是相当满意的,董佩没有寻花问柳的功能,府邸里其他享受的东西也都备的齐全,自然很少去作奸犯科给江烈惹不痛快,二来董佩很有自知之明,没有野心,面对一圈强势人物更是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燕军的事能不掺和就不掺和,此外,还十分知机的帮燕山应付朝廷。与人方便即是与己方便,这一点上和江烈、何灌等人配合的尤其好。按董佩的心思,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好了,若是人生就这样渡过,也是造化不浅,是以,由起初的被动慢慢发展成了如今主动的给燕山打掩护。燕山的一帮大佬也是早就认可了董佩,只不过因为他的宦官出身着实会给人的心里留下阴影,对董佩还是多少留了一些隔阂和提防。

    在何灌率总指挥部离开燕山府城的时候,同一片夜色下,燕山府路的四处前线上,军士们有的在巡逻放哨,有的在巡查营房,有的在按军规写战斗日记,榆关城内一处营房之内,罗大海却是在油灯之下紧皱眉头。今天的战斗,他的五营有三名战士牺牲,按燕军的军规,阵亡通知书中必须附有阵亡将士所属部队的主官给阵亡将士直系亲属的亲笔慰问信。罗大海只觉得手中的毛笔是如此沉重,脑子里更是不断闪现那三名士兵的音容笑貌,呆坐了半天,愣是写不出一个字来。

    (一百章了,自己给自己先拍拍手鼓励一下。哈哈,还请兄弟姐妹们继续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