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和三年秋七月戊子,童贯等押解方腊入京师以献。是月,洛阳、京畿讹言有黑眚如人,或如犬,夜出掠小儿食之。

    八月甲辰,曲赦两浙、江东、福建、淮南路。乙巳,以童贯为太师,谭稹加节度。丁未,祔明节皇后神主于别庙。丙辰,方腊伏诛。历时一年,烽火遍及淮南东西两路、两浙路、江南东路等四路,席卷牵连数百万人的大起义就这样被大宋朝廷用铁血手段给镇压了。虽然还有部分义军尚在偏僻之地坚持抵抗,但在重重大军围剿之下,已是无力回天。

    此等大乱平息,自是让朝廷上下欢声雷动,很是歌功颂德了一番。只是史官们照抄童贯的军报时,却不知平乱之时,宋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无辜百姓被杀害的不计其数,两浙经济遭受严重破坏。而另一支被招安了的义军宋江部,南征方腊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损失了二十三名头领。

    其中,史进、阮小二、阮小五、刘唐、张青、张顺、秦明、雷横、索超、董平、解珍、解宝、石秀、徐宁等十四人战死,张横、杨志、杨雄、穆横四人于路病故,花和尚鲁智深杭州**寺坐化,武松早年曾杀蔡京之子蔡鋆,不愿回京被人折腾,于**寺出家,燕青、李俊、李英三人不愿恩赐,于回京之路上离去。如是,加上早先已亡故的晁盖,水浒三十六条好汉,如今也只剩下了十二人还聚在一起。兄弟分离,天人永隔,个中凄惨能为何人说,又有谁会关心?

    九月丙寅,以王黼为少傅,郑居中为少师。庚午,进执政官一等。辛未,大飨明堂。

    冬十月甲寅,童贯复领陕西、两河宣抚。

    十一月丁丑,冯熙载罢。以张邦昌为中书侍郎,王安中为尚书左丞,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为尚书右丞。宣和三年蝗事全功,撤推恩农事衙门,察江烈献策、辅佐之力并前般河决难民防疫安置之功,擢朝议大夫(文官十五阶),加敷文阁侍制,除太子少詹事。十二月壬子,进封广平郡王构为康王,乐安郡王模为祁王,并为太保。

    江烈一下超转六阶,正六品官身,敷文阁侍制又是超品授,这敷文阁侍制一般可只搭配从四品以上高官的。不过这却是大多数人意料之中的事,也没感觉有多大惊奇,要知道,赵佶当初擢升王黼入相时,可是有过一下子超转八阶的记录。

    公元1121年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年份,宋朝乃宣和三年,南北起义搅的一锅粥,大辽国乃保大元年,那个贪图享受、昏聩程度比赵佶不遑多让的天祚帝,也是遇到了大麻烦。只不过南朝是农民起义,他这边却是外敌入侵赶上祸起萧蔷。

    天祚帝有四子:长赵王,母赵昭容;次晋王,母文妃;次秦王、许王,皆元妃生。晋王颇有贤名,深为辽人属望。枢密使萧奉先是元妃之兄自然很不爽,想着要帮自己的亲外甥一把,扶秦王上位。文妃姊妹三人:老大适耶律挞曷里,次文妃,老三嫁给副都统耶律余睹。萧奉先深谙毁人之道,知道要扳倒晋王必先干掉他的襄助。于是,找了个机会诬蔑驸马萧昱及挞曷里、余睹等欲谋立晋王,尊天祚为太上皇。天祚帝一听就急了,这还了得,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萧昱和挞曷里给咔嚓了,文妃也降旨一道赐死;不过对晋王却是颇爱,未忍加罪。余睹在军中,听到这个消息是又气又怕,略一思索,便拿定了主意,爷不能傻等着让你这昏君来砍我的脑袋,拉了千余骑铁杆粉丝叛入金国。

    余睹到了金国,受到金国皇帝的热情接待,好酒好茶招待了一番,立即抛出正题,哥们你到我这里玩政治避难,可不是来度假的,怎么着也得出把子力气不是。于是,拜作前锋,领着金国大军杀向大辽腹地。余睹本就是大辽军委副主席级人物,对辽国山川守备那是熟知,带领金兵于保大二年春一举攻破了中京,天祚帝吓的仓皇北逃。萧奉先可没放过这个机会,忙向天祚帝爆料,这是余睹为了立晋王才引金兵来犯的,若杀了晋王,他就没什么念想了,金兵自然也就退了。这种混账逻辑谁人能信,可偏偏天祚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这回和儿子也不讲什么亲情了,直接咔嚓了事。可叹被大辽上下寄予厚望的中兴名主就这么死于老爹之手。

    辽金两哥们在北地死掐的时候,大宋汴京这边却是一片歌舞升平,虽说这一年也是挺闹心,但终究是挺过来了,时值岁末,怎么着也该好好的乐和一下。至于北伐之事,咱可比不了你们北方野人,那天寒地冻可是受不了,还是等明年开春后再说。

    汴京外城金梁桥畔两重天酒楼分店三楼一间雅间中,江烈独自坐在酒桌前,透过窗户欣赏着汴河雪景。江烈到此自然不是为了欣赏雪景,而是在等自己从未见面的师兄卢俊义。卢俊义虽然跟着宋江所部一个月前便入了汴京城外的军营驻扎,但限于文武之制,又加之宋江部的身份敏感,江烈却不能贸然前去军营相会。着人私下通传了,才约在这里见面。此处是江家产业,保密自然无虞。

    等了片刻,门外小厮通报客人来了,江烈赶紧起身相迎。卢俊义大步而入,身后居然跟着半道玩了失踪的燕青。把门关上,江烈连忙转身对着卢俊义深施一礼,口中说道:“江烈见过兄长。弟知兄长返京,便渴望着同兄长相会,今日终于盼到了兄长,小弟这心中着实――着实――”话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再不能言。

    卢俊义也是热泪盈眶,双手扶住江烈动情道:“师弟。愚兄不肖啊,恩师仙去之时,我竟不能行孝于堂前,独让师弟这么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相送,当真是苦了你了。”

    两人把臂痛哭,燕青从旁相劝,又唏嘘感慨了好半天,才收住悲声入了酒席。有卢俊义在场,燕青自然得老老实实的向江烈见礼,口称小叔叔。

    先追忆了一番周侗的过往,卢俊义又把自己从被诳上梁山一直到南征方腊直到如今回京授了从五品的亲卫大夫的经历对江烈说了,讲到众多生死兄弟不幸,又是一番垂泪。

    酒行了两盏,慢慢转入轻松的话题,江烈对师兄问道:“我听说小乙不是于回京路上不告而别了吗,为何今日又跟着兄长一起来此?”

    卢俊义叹息了一声说道:“小乙做此,实乃为兄之命。此中尚有关节,待为兄慢慢道来。兄虽愚人,然活了这般岁数,些许世态也能看的透彻了。如今这身功名是拿兄弟的血命换来的,早晚得还回去。此次回京夸官,只是表面风光,来年我部料是北伐前驱,终是埋骨他乡的下场。我自臆测,北征之役,我必身死无疑。焰天不必相劝,愚兄自知本命。某上不能辞皇恩浩荡,下难舍兄弟情深,自当随兄长为国战死沙场。然兄无所出,身前只有小乙一人,算作螟岭,却是不舍其陪我就此了去,是以命他辞恩隐去。今日带他来,便是要将他托付与师弟。焰天得恩师真传,又兼文武全才,他日前途必不可限量。小乙跟着你,略作护持,在公能报效国家,在私能寻个好出身,也算传了我这一脉。为兄恳请师弟答应了吧。”

    “兄长快快请起,小弟答应就是。”

    江烈扶起卢俊义,对他说道:“师兄所言却有道理,但以烈看来,梁山旧部前途或有转寰之余地。”

    “噢!贤弟快快言来。若是真有转寰,能救得我等兄弟,焰天便是我众家兄弟的大恩人。”

    “兄长这话说的,可真是伤人。你我本是一家,何讲这等有损情分的话?烈在朝中,和殿帅府太尉高俅以及内相梁大官有些曲通,或可找他们疏通一二,把师兄所部调出童宣帅麾下,却不知师兄所部欲往何处为妥?”

    卢俊义拊掌大笑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贤弟却是能达天听的人物。如此这般,还真是有转寰余地。愚兄这便回营与兄长商议,贤弟稍待一日,明天午时定可把消息送到府上。”

    得了这般山重水复,卢俊义自是没心思多待,草草的再饮了两盏,命燕青改名卢青做了江烈的亲随后,便和江烈洒泪而别。

    卢俊义回营和宋江商议后,很快便拿定了主意把消息传来。再在童贯麾下待着那是必死之路,狩牧地方不敢奢望,恐怕更易遭忌死的也更快,还是留在军中妥当。而朝廷也不会让他们这帮招安的人待在一起,宋江等人也是明白人,只要能调出童贯属下,弟兄们分开也能接受,即便是还要上伐辽前线也无所谓。

    要求不高办起来那就容易多了,由江烈牵线搭桥,宋江等人送了厚礼于高俅、梁师成,托二人帮着施为,江烈这边自也有大礼相赠。赵佶的文武两大近臣联手,行事自是手到擒来,赶在岁末罢朝之前,公文就下来了。宋江带着吴用、关胜、李逵、花荣、戴宗诸将和大半军士归置济南府,受老相好现任知济南府军府事张叔夜辖制。而卢俊义则带着阮小七、孙立、朱仝诸将并小半军士往守太原,受太原知府张孝纯辖制。柴大官人那是周世宗柴荣之后,朝廷的眼睛可是盯的紧,很是知趣的上表回沧州养病,呼延灼开国名将之后,被高俅收入麾下,做了一名禁军指挥。

    总算是忙完了这些事,也顺道为将来的攻略埋下了棋子,在太子府中和赵桓、太子詹事耿南仲吹牛打屁了一天后,下班回家。刚到府门,就看见江成急惶惶的迎了上来,牵住江烈的马缰,一脸喜色的说道:“大郎,两位小主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