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和二年腊月二十三,相州城的商业中心双井街上爆竹声响,锣鼓喧天。江家联号正仪斋正式开业,大门正对着王家的容端镜行。江烈大婚当日放的狠话,相州城里可是没几个不知道的,很是为饭前茶后添了些话题。说也奇怪,人家这三个煞星凑到一块不但不相冲,反倒有互旺之像,成亲第三日,州府取解试放榜,江烈赫然头名,连带着洹水书院也跟着牛气了一把,连着两科文武两解元,放到整个大宋国,也是不多见。今天这匾额一挂上去,知道是江家的产业,明白人就清楚了,这江大郎是直接把擂台摆到人家家门口了,且要看他如何出招。

    一传十,十传百,又是赶上年节,正是各家置办年货,添置新物的时候,人们更是熟知这江家的生意,有逢年过节、开业店庆搞什么打折促销的习惯,刚入巳时,正仪斋大门前就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正仪斋爆竹放的响,门却是没开,到现在人们还不知道这正仪斋做得是什么生意,看名字估计也是卖镜子的,那和王家可真要龙虎斗了。

    正当人们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正仪斋的门板终于一块块的被拆了下来。还没等围观的人群反应过来,从堂内却先冲出十个劲装的汉子,个个面带微笑手上却不客气,把人群向后推开,在门前清出一块空地。然后这十个人胳膊相挽,把人群挡在外围。

    正仪斋弄这么一出,一下就把众人的胃口吊了起来,全都知道这是江家又有什么新奇的好宝贝拿出来给大伙赏鉴了。因为有前例,所以大伙都知道规矩,不再向前拥挤,老老实实的在那十人留出的一个口子前排上了队。

    “嘿,出来了嘿!”人群中有眼睛尖的,立即喊了出声。

    不稍片刻,正仪斋内两个汉子抬着一个用红绸蒙着的架子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把架子放好,又用四条精致的围栏把架子围了。到了这时,所有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吊的爆棚,队伍前排在第一个的,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掀开红绸好生观瞧一把。

    这时,江烈从店铺内走了出来,含笑向四下里拱手施礼,扬声说道:“众位乡亲,想来大伙中有不少是识得在下的,即使不识,怕是也听过。江烈今天开这个店铺,实是弄出了个好玩意,给乡亲们过年时添些喜庆。江烈在此先大言不惭的说一声,‘江家出产,必属精品!’定不会让父老乡亲失望。不过江烈先说好,这门前立的,可是我这正仪斋的镇店之宝,几不能用银钱来衡量其价值,希望大伙待会观瞧的时候小心了,切莫进入围栏内。此物易碎,若碰坏了,烈可是不依哦,指不定就天天赖你家吃饭去。”

    江烈即认真又诙谐的话语,引得众人轰然一笑,心里生出些许自家子侄对自己耍赖的暖暖感觉。

    江烈也跟着笑了笑,接着又对着人群大声说道:“咱们还是要敬老的,此中可有长者,请移驾上前为先。”

    国人有尊老的风尚,对江烈的提议自是同意,不一会儿便推了一位老人请到前面,江烈亲热的拉着老人的手走向那蒙绸的架子,让他站到了围栏前。江烈笑着说道:“老人家,站好了啊。此物稀奇,却是人造,可不是什么神物妖器,莫被吓着了。”

    江烈说完,唰的一下把那红绸扯了下来,一道明亮反射而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这――这当真是人造的,不是仙家宝贝?”虽然有江烈提醒,可老人家还是惊的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围观的人群也是一阵涌动,害得那十个维持秩序的汉子,费了吃奶的劲才算是勉强把警戒线给稳了下来。这还多亏江烈适时的扬声,告诉大伙都有机会,今日就是要让大伙瞧个过瘾。

    江烈说此镜是镇店之宝,可不是乱说,这是目前做的最大最好的几块镜子中的一个,镜框的用料也是极其考究,光是上面的雕花,都是花了大价钱,请的名家用了大半个月才雕好的。

    镜子前的老人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算稳下心神,对着镜子左扭右摆,抬手比着镜中自己的影像揽起胡须,挑出一根拔了下来,一股疼痛蹿进脑袋里才算是让他有了点真实的感觉。可这时,后面等的人再也顾不得尊老爱幼了,催促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江烈赶紧举起双手向下虚按了两下,高声说道:“父老乡亲们不要着急,大伙都有机会。不但可以让大伙来观瞧,我这店中还有各种款式的这类镜子售卖,待会儿,大伙尽可到我这店中选购。”

    “啊!这宝贝居然还有卖?”

    “对啊,人家开店就是卖东西的。真的卖这种镜子啊?太好了……”

    “娘亲!快回家取钱,咱家一定要买一面。晚了,怕就买不到了。”

    ……

    “江大爷,此物怕是很贵吧?”

    人群中一下子便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乱成了一锅粥。江烈再次扬声说道:“众位乡亲,大伙没听错,这镜子是要卖的。只不过,如这般大小的,却是制作极难,遇上大造化才能出个几例,价格当是不菲的。店中兜售的多是切成小块的,但成像的清晰程度和这块也是一般。按照镜子的大小,用料的考究程度,价格自有不同。乡亲们是知道我江家商铺的风格的,全是明码标价,配送说明书,大伙可酌情选购。”

    人群中有认识江烈的,出言问道:“江大郎,你说了半天我等也把不住个实情,你只言这镜子和同等大小的铜镜比价若何即可。”

    江烈笑道:“呵呵,是烈糊涂了。此物还是有些贵的,普通的小镜子和同等大小的铜镜比较,约价比两倍。”

    “啊!才两倍?不贵不贵,此等宝贝做三倍亦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蠢材!闭嘴!不知闷声发大财吗?”

    江烈听到人群中这些议论,只是微微翘起嘴角笑了笑。若在后世,用同等大小的玻璃镜子去换两块同等大小的铜镜,傻子才和你换。现在铜本身就是钱,铜镜就更贵了,比价铜镜的两倍售卖,江烈每块镜子都是几十倍的暴利。还有那些针对高端消费阶层的大镜子,那个利润率若是让别人知道,绝对能恨不得把江烈给活吞了。

    当天全城就涌动了起来,人流不断的向双井街汇集去,结果弄的州府衙门怕起民变,紧急征调了厢军赶去维持秩序,才算是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江烈对此是早有预料的,江府和林府的库房里早就屯了大量的现货。可即便是这样,还没到年三十上板歇业,江烈屯的现货也被掏了个干净。正仪斋只得打出货已告罄,来年开业后再敬请主顾上门的告示,提前放了年休。相比起正仪斋的火爆,对门的端容镜行却是惨淡至极,整个年节里愣是一块铜镜也没卖出去,气的王掌柜大过年的就想拿根绳直接往房梁上挂了,幸亏被家里人救了下来,才没弄出那等晦气事来。

    这段时间,还有一件事却是没多少人知道的。就在正仪斋开业后的第二天,一队人马拉着一车各种款式的玻璃镜子,包的严严实实的奔东京而去。相州知州老爷提了十二万分的仔细,亲自点了一百军士跟着护送。临行前再一次对带队的营指挥使叮嘱道:“这车上装的全是进贡给官家的宝贝,差池不得,若有一丝损坏,就是把尔等全部卖了,都赔不起分毫的。那几个江府的管事伙计,你也不可少了礼数,把那军爷威风都给收了,一路上全要靠他们护持这些宝贝呢。行的慢不要紧,只要赶在二十九之前把贡品安全送到,本府就记你一大功,开年评议时保你有个两转。”

    江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过年的气氛浓郁,再没有过去家主只有江元和江烈两父子时那样的沉闷压抑。连着忙了五天,才算是把江林两家在各地商铺的帐统一汇总做了年结。此时妇女地位还不低,嫁了人后带过去的财产是可以单列的,若是改嫁,完全有权利把自己的那份财产带走。巧兮若兮是绝没有改嫁的意思,但姨娘卢氏还在,林府也没散,林家的产业暂不并入江家也是应该,况且江烈对此根本就不在意,而且还很支持。不过林家的产业虽然还没并过来,但帐务也开始慢慢向这边转移,统一在江家结算,反正林府新开的产业,基本上都是和江家对半开的。

    林巧兮和林若兮看着账面上的数额,一个喜的捂着嘴跌进婆婆花氏的怀里,一个高兴的靠在江烈的怀中,拿起江烈的手指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疼啊。你若是想知道这是不是在做梦,也该咬自己,却是做何要咬我?”江烈笑嘻嘻的抚摸着手上的牙印,对若兮打趣道。

    若兮娇嗔了一下,悠悠的说道:“可惜那一车上好的镜子了,白白送给皇帝,咱家又不欠他钱来。”

    江烈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你这个财迷。这叫公关投资,就算这样,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皇宫中的那位胃口大好,一旨下来把咱家的作坊收做官窑,那可就不太妙了。”

    “凭什么?这是咱家的私产,他凭什么说要就要,这官……嗯,着实贪婪可鄙。”若兮一听就急了,气哼哼的说道,不过还知道嘴上把门。

    巧兮却是稳健,坐直身子对若兮说道:“妹妹勿恼,此事想来夫君早就智珠在握了。夫君在士林间亦是颇有名望,朝廷想侵占我家产业还是要顾忌天下风评的。夫君一边向皇家进贡,一边又对百姓大卖,等贡品送到,这玻璃镜已不为皇家所独享,若再收官窑,百姓定然非议,皇家也没有独享此物的超然地位,若是要把散出去的镜子全都收回,谁敢担此等泼天的干系?即便再退一步,朝廷不顾民意,当真把作坊收了去,制法、配方只有夫君和柱子知道,咱们撒手不管,叫他变了官窑亦是做不出东西来。夫君有功名在身,咱们现如今已是书香门第,谁敢拉夫君的壮丁?”

    “哈哈,巧兮姐姐莫非是到我肚中转了两圈,怎么我的心思你全都晓得?”江烈听的大笑,很是为巧兮的聪慧欣喜。

    外面一阵爆竹声响起,江杰拎着一挂爆竹劈里啪啦的追在姐姐江雪的身后,咯咯的笑声比爆竹声还要响亮,姐姐江雪却是吓的哇哇大叫,捂着耳朵在院子里被撵的疯跑。

    江烈看着在院中嬉闹的弟妹,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暗言:“要过年了,也不知诸位哥哥在军中,吃喝准备的是否丰盛?每次来信只说正事,旁的却是不言。唉,这爆竹还没屁响,可惜还不到配炸药的时候。”

    (昨日最后一更晚了十分钟,汗!今日再三更,零点左右奉上第三更,把第一部更完。请收藏推荐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