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烈,你要走了吗?”

    高岗之上,依然身着男装的赵福金,痴痴的看着江烈,眼中已是满含泪水。

    江烈微微一笑道:“是。义父有命,让我等去拜见师叔,如今在这嵩阳书院已是担搁了许多时日,也该走了。”

    赵福金的小手紧紧的拉着哥哥赵桓的衣角,咬了咬嘴唇说道:“那我们以后还能再相见吗?”

    “哈哈,有缘自会相见。他日烈若去京师赴考,说不得还要去拜会二位仁兄呢。”

    岳飞见二人话已说的差不多了,便领了众家兄弟同赵桓二人拱手拜别,径直去了。赵桓看着妹妹盯着江烈远去的背影,迟迟不愿回头,忍不住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赵福金的身侧,爱怜的把她揽进怀中问道:“此子佳否?”

    赵福金却不作答,沉默了良久后才喃喃的吐了一句出来,“哼,登徒子,蠢材。”

    赵桓闻之不禁大笑,凑到妹妹耳边低声说道:“你当人家真的没看出你是女儿身吗?只是顾及你的面子,不愿说破而已。”

    周侗的武学是师承少林武师谭正芳,如今谭正芳已逝,谭正芳的儿子也就是周侗的师弟谭定坚依然在少室山下开馆授徒。岳飞师兄弟五人到了登封,自然是奉了师命要去顺便拜访一下师叔的。而崔景自带了严直回了相州,留下几个小兄弟在外,他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就这五个小孩,就算是碰上寻常盗匪,怕是吃亏的也不会是他们。

    此时已近五月,山中却仍是姹紫嫣红,一片春意。乐天先生《大林寺桃花》诗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当真是所言非虚。兄弟五人行在山水之间,欢声笑语,赏玩景色,好不畅快。

    正当兄弟们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从小路旁的草丛中跳出一个小孩来,手里提着一杆和他的身体显得极不协调的白蜡干大枪。说是不协调也不是这大枪有何怪异,而是这大枪却是成人所用的大枪,足有八尺的大枪往那一立,那小孩差不多才一半高。(宋每尺合0.31米,八尺便合2.4米,与汉制不同。三国演义中张飞那厮的丈八蛇矛用汉制算来差不多有4米多长,太夸张了,若用商制算,有三米,这个还差不多)

    那小孩横枪一摆拦住众人,口中唱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众人被一小儿拦路打劫,不觉惊慌却是好笑。见那小孩和江烈仿佛年纪,生的面白唇红,头上盘了两个骨朵,一左一右用红绸扎了,留出的带子随风飘荡在脑后,阳光照在那小孩一身劲装的身上,显得煞是可爱。

    江烈笑着摇了摇头,拱手言道:“兄台请了,你这拦路的切口诗可是没讲完呢。后面还有一句牙嘣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

    那小孩见几人一点都不害怕,不免有些气馁,再次把枪竖起顿在地上说道:“我只是要收点买路钱,却不曾打算害人性命。若尔等不肯交钱,最多打上一顿,揍上两拳便是了。”

    这小孩一番天真童趣的话逗的众人无不捧腹大笑,岳飞抱拳道:“这位小哥,你如此年幼,且只有一人,我等兄弟除五弟外皆比你年长,人又多,你确定能打得过我们吗?”

    那小孩顿时一脸傲气,不屑的指着众人说道:“尔等虽然年长人多,在小爷眼中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之辈。我劝你们还是赶紧交了买路钱,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江烈哈哈一笑道:“即如此,那哥哥们稍待,我同他年纪相若,先和他会上一会。”

    江烈即是有兴趣出手,几位哥哥自是一百个放心。五兄弟中,除了岳飞,其他人虽是年长,论起拳脚来,谁也不是江烈的对手。

    那小孩见江烈居然要和他比试,便把大枪向土中扎了,对江烈说道:“即是要单打独斗,那我也只用拳脚来斗你。只是待会吃了我的拳头,你切莫哭了鼻子。”

    江烈对着那小孩抬手一招,笑道:“哈哈,废话少说,且来。”

    那小孩也不相让,沉身进步,抬手一拳就向江烈扑面打来,小小的拳头竟是挂着风声,当真好大的力气。江烈喊了一句“来的好”,偏头躲过,同时右手撩上兜住他的右上臂,身子如风卷般团身靠进了那小孩的怀中,往下一沉肩,腰往后顶,两手抓住那小孩的胳膊向前用力,啪的一下就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兄弟们顿时哈哈大笑,平日里与江烈操练,可是吃了不少江烈身法如电的苦头,哪次不被摔个七浑八素的。这套江烈自言独创的贴身短打的功夫,就是岳飞也颇为忌惮。众兄弟哈哈大笑的时候,岳飞却是看着那小孩轻轻“咦”了一声。

    那小孩没想到对面的小孩身法如此之快,一个照面便被他的怪异招式摔了个大跟头,扔出老远去。虽然借势滚翻,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但脑子里还是有些发蒙。呆了一阵后,皱着眉头对江烈说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我却没听师傅说过,莫不是北地草原上的摔跤之法吗?”

    江烈呵呵一笑道:“不是。这是我自创的,取了个浑名叫做腚开十八瓣,最是适合近身缠斗,你且小心了。”

    那小孩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被摔疼的屁股,心说这浑名取的虽然气人,倒也实在。收了轻慢之心,再次上前和江烈打在一处。吃了教训,又有了江烈的提醒,这次再打却是不敢欺身太前,用招过老。一双拳头舞的虎虎生风,和江烈拳来脚往,两人一时竟斗了个不相上下。

    江烈打的兴起,连呼痛快。两人又斗了十数回合,江烈寻了个空子,一把抓住那小孩的胳膊,借势引着他的身子绕圈,脚下扫翻他的支撑腿团身扔了出去,又让那小孩跌出了一丈开外,屁股重重的摔在草地上。

    那小孩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气恼的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我打你不过。你这摔人的手法怪异之极,我当回去好好思琢应对之法,练好了改日再和你打过。”

    江烈见这小孩败之不馁,很是欣赏,笑着说道:“小哥拳脚自是不差,只是对我这贴身缠打不适应罢了。小哥力气惊人,想来更是擅长兵器的,与我比试拳脚本就吃了亏,今日算做打和吧。这里还有一锭银子,权且当作买路钱送与小哥。”

    那小孩自有傲气,也不接江烈的银子,对着江烈说道:“输变输了,男子汉大丈夫哪会做小女儿状,谁要你的银钱?莫要忘了,他日定是要找你再打过的。”说完,那小孩也不再理会众人,提了大枪径直引了小路走了。

    见那小孩走了,江烈对岳飞说道:“这小哥的拳脚功夫和我等相熟,莫不是同门?”

    岳飞点点头说:“我也看出来了,不过少林寺就在这中岳山中,四下里多有人习得少林拳法,这小哥使得拳法与我等相熟,倒也不奇。”

    众人也都认同岳飞的看法,看日近晌午,赶紧加快步伐,寻路前行。又走了两刻钟才见到一个村子,向村人打听了,正是师叔谭定坚所住的谭家村,村东头门前有棵大槐树,左右立着两头狮子的就是谭定坚的宅院。

    行到门前,让门房小厮向里通报。不多时,小厮出来把众兄弟引了进去。大堂上,坐着一个老者,笑吟吟的看着几人说道:“汝等可是我那师兄愿直的授业弟子吗?”

    众兄弟知道此人便是师叔,赶紧纳头施礼,礼罢起身,岳飞言道:“我等却是义父不肖弟子,前日里赴嵩阳书院学会,义父特命孩儿等事了后转道来拜会师叔。”

    “嗯,好。列位侄儿且坐了说话。我那师兄一别十载有余,如今算来已上了古稀,身体一向可好?”

    岳飞恭敬答道:“义父身体安泰,每饭可食升米。义父还让孩儿代问师叔好,并代他到师祖坟前拜祭。这里还有义父亲笔书信一封,请师叔亲启。”

    谭定坚接过信看后,发了一阵感慨,追忆幼时同师兄一起学艺的情景。说了一通后,才笑着摇摇头说道:“人老了,只爱啰嗦,回想些旧时的故事。今日见你等风华少年,便勾的我发了些许感慨,倒叫你们笑话了。”

    众人慌忙施礼,连称不敢。谭定坚笑着说道:“我这里也有一个和尔等年岁仿佛的小徒,老夫亦是收作了螟岭义子。此儿比不得你等,甚是顽劣,这会儿也不知在家否,待我唤来与尔等相见。”

    谭定坚吩咐小厮去唤,不一会儿,一个小孩便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大堂。刚进大堂,看见岳飞等人,猛然一愣。倒是反应快的,迅速整了面容,规规矩矩的对着谭定坚行礼,口中言道:“孩儿拜见义父。不知义父唤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众兄弟俱是会心一笑,这小孩却不是旁人,正是刚才拦路劫财,被江烈摔了两个屁墩的那个。

    谭定坚板着脸说道:“整日里只会胡耍,何时能成器?这些都是你周师伯的弟子,还不快给诸位师兄见礼。”

    谭定坚看他和几位哥哥见过礼后,便指着他对岳飞等人笑着说道:“这便是你们不成器的师弟了,姓杨,唤作再兴,乃是天波杨家之后。”

    江烈听到杨再兴的名号,心里顿时兴奋起来,这可是正版的绝世猛将啊,百万军中能杀个七进七出的人物。没想到这绝世猛将竟和自己同门,第一次见面还被自己摔了两跤。既有同门情意,以后再见面就不用像历史上那样费劲了。

    吃罢饭,谭定坚留兄弟们住下,待明日再去给师祖上坟。待谭定坚离开,杨再兴便溜进了厢房,对着几位哥哥抱拳行礼道:“兄长等高义,没将今日之事说与义父听,让小弟少吃了一顿棍子,真是感激不禁。”

    江烈笑着把满脸羞愧的杨再兴拉到塌上坐了,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张显在一边打趣道:“看师弟这里也不缺吃穿,如何要去作那无本买卖啊?”

    杨再兴小脸憋的通红的说道:“后日便是义父花甲之寿,师兄们个个都有好物件孝敬,偏我腰里没得两文,买不了什么好东西送与义父。义父待我恩重如山,义父大寿我自是要弄些像样的礼物孝敬的,想来想去,便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弄银钱的法子。你们却是我拦的第一个,没想到江师弟拳脚如此厉害,没抢到钱财,还累的屁股跌了两下。”

    众兄弟齐声大笑,小小的厢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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