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灿此时抱住他的手臂,林泓诲今日穿的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锦缎软滑细腻,还有酒香茶香交织的味道,让她忍不住迷恋沉醉,拿脸贴在他的衣袖上,完全忘了自己这样偷跑出来被他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林泓诲本意是要开口责备一番的,却不想这个小丫头见了他没有丝毫惊惧,反而很欢喜的样子。他低头看了一眼只齐他腰身的薛明灿,小女孩儿一双杏眸清澈莹润,粉扑扑的脸颊两边,因为笑着,若隐若现露出两个小小的酒坑,甜美娇憨。嗔斥的话到了嘴边,又被这笑容给甜化了。

    他也不明白,是哪点引得这个小表妹对自己这么迷恋?大哥日日关切教导她,也不见她对大哥这么笑。

    “泓哥哥,你这香囊真好看。”薛明灿看到林泓诲腰间系了一个盘金绣福禄万代香囊,绣工精湛,不禁拿到手里摩挲,边上站着的钟启盛也注意到了,嘴角斜了斜,打趣他道:“哟,这香囊真别致,没见你带过呀?想必是灵仙郡主为你绣的吧?”

    林泓诲两道墨眉蹙得更深了,刚想说什么,便听贴着他的小女孩儿问:“灵仙郡主是谁呀?”

    “你居然不知道郡主?”钟启盛笑了笑,有意想逗逗这个小丫头,却被林泓诲打断。

    “她是先太子的女儿。明灿,你先说说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还穿成男孩儿的样子?是不是泓谨带你出来的?”

    薛明灿和林泓谨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般的神情,她才猛然从偶遇林泓诲的欢喜中醒悟过来。心虚地冲他一笑,薛明灿卖起乖来:“泓哥哥,我们……”

    “二弟!”

    薛明灿还在想措词,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小脑袋越过林泓诲,只见长廊尽头快步走来一个男子,登时吓得魂悸魄动,脑袋瓜上似乎轰出了朵青烟。

    林泓谨已经吓蒙了,被薛明灿一把拉进包间。

    “泓哥哥,你千万别对宪哥哥说我们在这儿,求求你了,拜托拜托。”薛明灿双手合十,万分恳切地哀求林泓诲。脚步声渐近,她不敢多说,迅雷不及掩耳地关上帘门。

    林泓诲愣了愣,脑海里还浮现着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林宪已经走了过来。

    “二弟,巧啊,你也在这儿。”林宪和钟启盛互相见了礼,四周看了看,问道,“我刚才怎么看见泓谨了,你把他也带出来了?”

    林泓诲望了眼帘门,嘴角不经意向上挑了挑:这小丫头,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他会帮着包庇她?

    ——

    武清伯府的四进小院儿里,依旧如往常一般,静悄悄没有人声儿,因为掌灯以后,又到了薛少爷夜读的时间,丫鬟们在廊上遇见,说两句话都尽量压低了声音。

    忽然西厢房那边传来一声“唉”的长叹,倒把过路的丫鬟吓了一跳,廊下挂着的两只鸟惊得扑棱棱地扇翅膀。冷卉忙掀了莲青色的帐幔,问道:“姑娘怎么了?”

    “你说灵仙郡主是泓哥哥的未婚妻?”

    “是啊,二爷和郡主青梅竹马,娘胎里就定下这门亲事了。”

    冷卉纳了闷,今天三爷和薛姑娘易了装,偷跑出去还被大爷二爷抓了个现形,薛姑娘被大爷狠狠地斥责一通,又被罚扣月钱。她在大爷面前忏悔难过,回来关上门,却像没事儿人一般,追着她问灵仙郡主是谁。

    “唉——”她又止不住地叹息。

    “姑娘快别叫唤了,一会儿把大爷招来,又该挨骂了。”冷卉刚劝完,便听到有人敲房门,她心里一颤,以为林宪真的来了。

    结果开门是薛明煜,冷卉松了口气。

    “妹妹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呢?我在屋里都听到了。”薛明煜走过来,看到薛明灿正懒懒地倒在床上,出门的那身长袍早脱下来还了他,此时换了件杏黄色的暗纹寝衫,把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背对着人,颇像一枚圆滚滚的杏子。

    “许你叹气,就不许我叹气吗?”

    薛明煜听出妹妹是一半生他气一半调侃他。气的是她在会仙酒楼被大哥小鸡崽似的拎出来时,他没有帮她,侃的是他吟诗作对,常常会有伤春悲秋的感叹。

    “那你是要继续叹气,还是睡下之前听我讲一段话本子?”

    床上的小杏子不说话了。薛明煜启唇一笑,又道:“你要是因为被扣了月钱伤心,后面几个月,我把我那份给你用好了。大哥哥是为你好,今天的事确实是你的不对,哪有女孩子扮了男装出去抛头露面的……”

    “好了!听宪哥哥教训一遍还不够吗?”小杏子生气了,爆碳一般跳起来,说道,“我不明白了,宪哥哥对你严苛也就罢了,你是男子,要立志仕途,可为什么还要拿京城贵女那一套来要求我呢?”

    不,比闺阁贵女那一套还要苛求,琴棋书画,礼仪举止,林家几位正经小姐都没管束得这么严,怕是皇宫里的公主也没她要学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