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王爷望了老丞相一眼,却不理他,而是继续说道:“当年,邬一凡就指出来,人生而私己,怎么可能放着高收入的铁戟树不种而去种卖不出高价的粮食?今日即使耕地红线划出,他日那些被禁止种树的农户定然禁不住诱惑,也会毁田种树。 更新最快如今,事实证明当初邬一凡所料不错。其他的郡县我不知详情,但江南的苏州郡本是鱼米之乡,俗语说,苏州一熟,天下无忧!当初也是禁止苏州郡种植铁戟树,可是,几年一过,那苏州郡遍地铁戟木。哎,本来苏州郡产出的粮食就占了全国产出的五成二,可如今,这些年,却年年要往苏州郡调粮。”

    那老丞相见南宁王爷不理会他,而是只顾夸夸其谈,脸面更是挂不住,勃然大怒,道:“南宁王!你口口声声邬一凡,那姓邬的弃官而去,就是背叛本王朝。哼,我说你怎么亲自押粮,原来是想替姓邬的翻案吗?”

    “老丞相,你也不必着急。”南宁王爷冷声道。

    “哼!我不急,你言出必是铁戟树之害,但你怎么看不到我中土王国用铁戟树换回了多少银子吗?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国运康庄,又有什么不对吗?”老丞相怒道。

    “你这是只见其表,不见其里。”南宁王爷回道:“陛下,这些年国家粮食是不是越来越缺?”

    国王沉吟道:“嗯,这个……。”

    南宁王爷又问农务大臣万年丰:“你既是农务大臣,当知道这些年还有多少耕地还在种粮,当知道这些这几年北方灾害,国家缺多少粮食,当知道又有多少百姓忍饥挨饿,更有多少人殍俄路边?”

    “老丞相,真有此事?”国王问丞相。

    “陛下,天灾年年有,哪年不死人?嘿嘿,我只是奇怪了,南宁王爷,你身居边疆,怎么对国事如此了解?难不成,王爷还有非分之想?”老丞相回道。

    朱磊在一旁听了,心道,这位国王真是糊涂,连自己国家的事情都不知道,还要问丞相。就听南宁冷哼一声,道:“陛下,当年臣等虽然怀疑钺廊国高价收铁戟树之目的,却苦于没有实证。但这些年来,我中土国几经灾害,事情反而越来越明朗。”

    “噢?王叔,愿闻其详。”国王说道。

    “陛下,那铁戟木之事根本就是钺廊国精心布置的大阴谋。其目的就是要乱我中土,钺廊国好趁机出兵,侵占我大好江山啊!”南宁王爷说到此,言语竟有些激动。

    “南宁王!你不要耸人听闻!”朱磊见老丞相跨前一步,高声说道:“钺廊国和我们是友好近邻,这么多年来,我们两国相护贸易往来,他们为何要侵占我国?更何况,我们两国之间隔着大沙漠,别说他钺廊国的大军过不了沙漠,就是过来了,我中土王国的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王叔,”国王也说道:“据我所知,钺廊国还没有我中土一半大,他们有什么资本来侵占我中土国?若是真敢对我中土有非分之想,哼!本王当御驾亲征,踏平钺廊国!”

    “陛下英明威武。其实陛下只需一声令下,钺廊国的国王闻听,恐怕就哆嗦着举起降书顺表来了!”却是万年丰在说话。朱磊心道,此人是谄媚阿谀的小人。就听两班大臣也纷纷附和。

    朱磊见南宁王微微摇头,说道:“陛下,臣也是无意中才知道他们的阴谋。”南宁王说着,转身向着殿下群臣,问道:“不知军机大臣在不在?”

    朱磊见一人站出。王爷向国王施礼,道:“陛下,容为臣问军机大臣两个问题。”

    朱磊听得国王“嗯”了一声。就听南宁王问道:“军机大臣,请问,两军交战,是甚为重?”

    “军心最重!”军机大臣说道。

    “如何乱敌军心?”南宁王又问。

    那军机大臣想了一下,回答道:“断其粮道,敌无粮自乱。”

    南宁王一拱手:“多谢军机大臣。”又转向国王,说道:“陛下,还不清楚吗?我中土王国的粮道已经在钺廊国的手里了!”

    国王还没说话,却听老丞相“哈哈”笑道:“原来南宁王是担心这件事。告诉你,我中土王国和钺廊国有协议,我们卖给他铁戟木,他钺廊国卖给我们粮食。每年,钺廊国都向我中土王国运来大量的粮食。”

    “老丞相!这正是我中土王国的危机所在!一旦我王国出现灾害,他钺廊国定会减少粮食供应,如果出现大的灾害,他们还会彻底断了粮食供给,国家必乱啊!”南宁王说着,又对国王说道:“去年北方旱灾,今年北方又是雪灾,国库存粮已经吃紧。今年钺廊国运来的粮食不但比以前减少,而且粮价还大大提高。陛下,再不警惕,恐怕灾祸将至啊!”

    “南宁王,钺廊国的粮食还没运来,你怎么知道今年的卖给我们的粮食没以前多了?还说价格提高了,难道你有千里眼,顺风耳?”老丞相语带嘲笑。

    “陛下,这就是我为什么急着见您的原因!”南宁王向国王一施礼,转身将朱磊拉到身前,对国王说道:“这孩子被钺廊国的国师擒去,凑巧听到了钺廊国国王和他的大国师的对话。”说罢,又对朱磊道:“孩子,你将你在钺廊国听到的话说给陛下听听。”

    朱磊从未见到过这样的阵势,心里紧张,低头不知从何说起。就听国王疑道:“这小孩是从钺廊国来的?”

    “正是,陛下。南宁郡境内有一条江,上游正在钺廊国境内。他乘竹排顺江而下,碰巧被我见到。”南宁王回答道。

    朱磊低头,就听国王说道:“下面小孩儿,你上前来,抬起头来,让孤瞧瞧。”

    朱磊依言,先前走了几步,抬起头,这才看清国王。原来这国王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龙袍王冠,端坐在龙椅上。“原来国王和我差不多大,还叫我小孩儿。”朱磊刚想着,却听“呛喨”一声,似又什么瓷器被打碎的声音。朱磊寻思望了一眼,原来龙椅后有一黄色帷幔,帷幔后隐隐有人坐着。那国王也怔了一下,又问道:“你从钺廊国来?那就将你在钺廊国的所见所闻如实禀告本王。”

    朱磊点头答“是”,将他在落霞谷和钺廊国,所听到西嘲风说的话全一一告诉了国王。那国王听罢,眉头紧锁,半饷,才道:“老丞相,你以为呢?”

    那老丞相思忖道:“陛下,且不论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以他钺廊国的国力,妄想侵吞我中土王国,那无疑是蚁虫推象。这两年,虽然北方受灾,但都是可以控制的,受灾的情形也不像南宁王爷所说殍尸四野。今年以来,朝中各部都有官员下去协助北方各郡救灾,现在灾民安顿良好,也没见到暴乱之事发生。陛下,民众受灾,他们会自寻活路,那么王城以及其他富足的地方肯定会有灾民来寻找生计,国家是否安宁,只需看看王城的情况就清楚了。请问南宁王,你在城内看到过灾民吗?你南宁郡境内有难民吗?”

    南宁王爷楞了一下,摇摇头,正要反驳,就见殿外匆匆进来一人,快步来到王座前,跪倒禀告:“启禀国王,出使钺廊国的使臣回来啦!”

    国王一听,立刻站了起来,也不再寻问朱磊,而是挥手道:“传下去,速来见孤。”

    朱磊站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已被南宁王上前拉到自己身边。不一会,就见一人快步走进大殿,也是跪拜在国王面前:“陛下,臣不辱使命!”

    朱磊似乎听得那国王松了一口气。却见老丞相问道:“你速速将经过说来。”

    “是。臣到了钺廊国,那钺廊国待臣甚是殷勤,只是买粮一事一直拖着不议。”

    “噢?那是为何?”国王问道。

    “后来,臣才知道,原来钺廊国这两年也遭了灾。臣无奈,只得加价,又游贿了钺廊国的王公大臣替臣说话,这才购回了两千石粮食。”

    “你做得很好!”老丞相说道:“那钺廊国的国王对我中土王国的态度如何?”

    “非常友好。”那人回道:“臣回国之时,钺廊国的国王和国师都亲自送行。陛下,钺廊国的国王还朝贡了不少珍稀珠宝,臣已经存在内政府了。钺廊国的国王还说,愿我们两国像兄弟般亲密。那国师也知道这两年我中土受灾,说我中土有难,他钺廊国定会鼎力相助,和我们共渡难关。”

    “嗯,”老丞相满意地捻着胡须,“你做得很好!”又转向国王,道:“陛下,此人当受到加奉进爵。”

    国王点头。老丞相又道:“另外,陛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中土当再派使臣赴钺廊国,谢钺廊国援助之手。”

    国王点头:“着内政府办。”

    老丞相又转向南宁王:“王爷,我们是听使臣的呢,还是听这个小孩儿的呢?”

    南宁王哼了一声,说道:“刚才这孩子也说道钺廊国的国王和国师商量供粮之事。我已经说了,这些全在他们的阴谋之中,信与不信,全在你们认定了。”说着,南宁王向国王弯腰施礼:“陛下,常言道,我无害人之心,他人却有伤我之意,还请陛下加强边疆防务。抚宁城是钺廊国侵我中土的第一道关,还请陛下下令加强那里的防务。另外,南宁郡境内的那条江,臣原以为江水上游喘急,根本不能行船,没想到竹排却能顺江而下,如若钺廊国派轻兵乘竹排顺江下来,我们不得不防啊。陛下,臣这就告辞回南宁整备防务。”

    国王点头:“王叔所嘱,孤定牢记在心。只是,王叔,孤已经定在今晚在风懿殿替王叔接风洗尘,还请王叔明日再走吧?”

    “这个……,”南宁王沉吟不定,忽听帷幔后有人说道:“王侄,你就暂住一夜,明日再走吧。”

    朱磊闻听,分明是女人苍老的声音。惊异间,就听南宁王朝声音出施礼:“是,婶娘。”

    朱磊更是奇了,原来南宁王的婶娘一直坐在帷幔后面。就听那声音又传来:“老丞相,辛苦你,今晚朝臣都来凤懿殿吧,祈愿我朝太平。”

    老丞相也恭恭敬敬地施礼,嘴里答是。又见一老者匆匆从帷幔后走出,来到国王跟前,凑近国王低声说了几句。国王点头,宣布散朝,又对南宁王道:“王叔,老祖母要见这孩子。”手指朱磊,又盯了朱磊一眼。

    朱磊心里惊奇不定。却见那老者走了过来,伸手拉着朱磊,往帷幔后走去。

    朱磊被那老者拉着手,只是感到老者的手又柔又软,抬头见老者并不甚高,发髻尽白。帷幔后已经没人,却有道门开着。朱磊跟着老者出门,门外却是宽阔的院子。院子的两面红墙高耸,院子尽头却是雕栏画柱的楼阁,红墙金瓦,气派非凡。朱磊见脚下的青石板道正是通向那楼阁正门。

    老者拉着朱磊顺着青石路,上了几级台阶,迈腿进了正堂。朱磊抬头,就见一老妇人端坐堂中,两旁各站着侍女,手执鹅毛长扇轻轻地扇风。老者和朱磊站着老妇人面前,那老妇人端详朱磊,不停地点头:“象、太象了。孩子,你是哪儿人?姓什么,叫什么?”

    老者一拉朱磊衣袖:“老祖宗问你话,快跪下回话。”

    “不用,不用。别吓着孩子。”老妇人忙摆手道。

    朱磊弯腰施礼,说自己姓朱,住在海岛上,无意间流落到此。

    老妇人听罢,惊讶地问:“你说你姓朱?张公公,当初煌儿不是住在朱家的吗?你快扒下这孩子的裤子看看。”

    朱磊一惊,伸手想提紧裤腰,却没身边的那位叫张公公的老人手快。朱磊裤子被扒下,脸臊得通红,慌忙将裤子提前。那叫张公公的老人向老妇人摇摇头。

    “唉!”老妇人长叹一声,神色黯然。张公公忙说道:“老祖宗,你这是心神欠安,还是要多安养凤体才是。”

    “唉,老啦。张公公,老身这些天来常常梦到煌儿来问老身要他的麒麟儿。”老妇人叹道。

    张公公忙打断老妇人的话:“老祖宗,快别说这话。我这就下去,找太医给您调制安神的药。”

    老妇人点点头:“把这孩子带走吧。唉,老身也有些倦了,才听朝议一个多时辰,这体力就跟不上啦。”

    张公公施礼道:“老祖宗,您息歇吧,我这就去传太医给您配些药来。”

    “嗯。”朱磊见老妇人眼睛微闭。张公公手拉朱磊,转身轻轻走出门。

    那张公公一出门,拉着朱磊顺着石板道快步往前走。朱磊只是不时地看见红墙金瓦,抬头看,飞檐耸云,流丹目眩。也不知走了多少时辰,拐了多少弯,那张公公才将朱磊带到一个小门前。门口有人值守,见张公公,忙道:“张公公,出宫办事吗?”张公公略一点头,那人开门,张公公又拉着朱磊急急出门,走了一阵,见道路上人流熙攘,两旁的房屋却是普通的青砖青瓦。又见商铺渐多,朱磊才知道已经来到了街上。

    张公公带朱磊又拐了几个弯,进了临街小屋。那张公公一进门,反手把门关上,一把抱住朱磊,放声大哭。朱磊被他拖着走了这么多路,本已是一肚子的疑惑,见他抱住自己大哭,更加惊异,又见他花白的头发不停地颤抖,心中不忍,便扶起张公公肩膀,说道:“老人家,你这是怎么啦?”

    那张公公止住哭,将朱磊抱到凳子上,脱下朱磊右脚上的鞋,抬起朱磊的脚底板一看,又是眼泪哗哗流。朱磊更加莫明其妙,一时也怔在那里,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张公公哭了一阵,给朱磊穿好了鞋,擦了擦眼泪,说道:“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说着,又伏身床下,窸窸窣窣,也不知在做什么,半饷,才爬了出来,手里拿着麻布包好的长条物件,递给朱磊,说道:“这是你爹爹的宝剑,我一直收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速速出城。”

    朱磊拿着剑没动,而是惊异地问他:“你认识我爹爹?”心里却充满疑惑:“难道这老人是从海岛上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到过?要是他真的认识爹爹,那就是说我爹爹还活着。”

    “你爹爹叫朱慷晔,人称秀手神医。你娘,”张公公说着,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你娘叫刘亦婷。唉,别说这些了,你快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王城了。”

    朱磊将信将疑,心想,爹爹精通医术倒是真的,看来这老人家真的认识我爹爹。说不定他路过我家住的那个海岛,也说不定。想着,朱磊就问:“老爷爷,我爹娘现在怎么样了?”

    张公公一愣:“我还想问你呐。这么说,你离开你爹娘已经有些时日了?哎!不说这些了,孩子,你快走吧。”说着,老人从衣袖中掏出几锭银子,塞到朱磊衣袋中:“你赶紧回去吧,带个话给你爹爹,就是老奴张公公替家主谢谢他了。”说着,又将朱磊抱在怀中抱了一抱,拉上朱磊出门,往街头一指:“顺着街走就出城了。记住了,千万不要回来。”说罢,一推朱磊。

    朱磊心里满是惊异,见老人泪痕满面,眼中尽是牵挂、不舍。老人见朱磊回头,泪又流出,嘴里喃喃道:“简直一模一样。快走吧,孩子。”说罢,掩面转身而去。

    朱磊见状,也回身就走,心里却寻思,听老人的话,似乎是认识爹娘,而且是以前的事了。“听张公公的话音,好像这里有巨大的危险在等待自己,却不知是何事?我头一回到王城,可没得罪了谁。哎呀,莫不是得罪的老丞相?听南宁王和老丞相的话音,他们似乎不和,可我只不过说了钺廊国的见闻,老丞相还不至于要加害我吧?”朱磊想着,脚下加快:“原来爹爹叫朱慷晔,娘的名字叫刘亦婷,也不知爹爹怎么样了?”朱磊心中永远认为他爹娘还活在,“赶紧回瀛洲,请姬伯伯带我回家。”

    朱磊一路小跑出了城,记得昨夜是宿在城西大营,朱磊便找定方向,一路寻了下去,果见着军营。军营门口有两个士兵正在低头玩骰子,朱磊快步进了军营,找到了住宿处。进了帐篷,见丑儿低头坐在地铺上,帐篷内并无他人,丑儿一见朱磊,上来紧紧抱着朱磊胳膊不放。朱磊安慰道:“丑儿,我们现在就走。”说着,背起丑儿,顺手拿起铺上的包袱,大步出了大营。

    朱磊看了一下天向,便沿着城外官道,背着丑儿往北走。他走起九凝步法来,身子倒是轻松,但丑儿却将他的脖子紧紧搂住。朱磊知道丑儿早上起来见不到自己,一定是吓得不轻。好在军营内的兵士没有留意到丑儿,否则,也不知会不会拿丑儿当稀奇来看,要是那样,丑儿还不知被吓得怎样了。以后再也不能让丑儿一个人待着了。朱磊想着,将丑儿朝背上促了促,脚下加快。

    朱磊一跑就是半天,眼见天色变暗,星光辉翌,回头看看,王城已经湮没在天边的暗暮中,背上丑儿闭着眼睛熟睡。再见前方也无村镇,朱磊放慢脚步,左右看了看,在道旁不远处寻了一处干净草地,将丑儿唤醒放下,两人坐在地上吃了干粮。朱磊吃完,息歇片刻,忽地见那麻布包裹着的长剑放在自己身边,心里“咯噔”一下,这一路走了,一直没有留意到它,朱磊心想:“自己怎么不问一问张公公,他怎么会有爹爹的宝剑?以前怎么没听爹爹说起过?”当下,朱磊将包裹宝剑的破麻布打开,横剑一看,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