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这么死了,我也不忍心。”梦魇“咯咯咯”笑起来,“不过我看到你体内似乎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不吃太可惜了。”

    “噢?是什么?”北辰平静的问。

    “我看看。有野心,有不甘,有痛苦,还有……铺天盖地的仇恨!”梦魇看了几眼,惊呼起来,“你怎么能拥有这么多**,而且还都这么精纯!乖乖,我要是把这些都吞下,会不会撑死?”

    “我想,你不必有这个顾忌。”北辰忽然朝前挪动了一下步子。他走一步,身上的蚕丝就断裂数根,北辰走了三步,蚕丝也断裂了一半。

    “不可能!他怎么会挣断!”梦魇脸上变色。不被天蚕缚缠中便罢,一旦被缠中,便是力气再大也无济于事。因为,缠绕着对手的不是有形的丝线,而是无形的牵绊。

    人一旦陷入其中,便迷失了方向,最终被自己活活累死。

    因果,孽缘,情丝,愁丝,这些,他怎么能挣断?

    可是,现在北辰确确实实挣断了。他脚步平稳的朝梦魇走来。

    “我确实陷在这些牵绊当中。”北辰看着自己身上被捆的密密麻麻的丝线,但当他抖一抖身子,这些丝线便如灰尘般纷纷掉落。“只是我很明白自己的方向是什么。这些牵绊对于我,不仅不是阻碍,反而是我勇猛精进的动力。”

    “破!”北辰大喝一声,身旁三丈之内的天蚕丝,全都化为烟尘。

    “你!不要过来!”梦魇忽然有些惊慌,面前的难道是个怪物不成?

    看北辰的步伐依旧不变,梦魇将牙齿一咬,浑身颤抖,气势忽然一变。

    “混蛋!我让你不要过来!”滔天怒意从梦魇身上发出,他的短刀也怒鸣起来!

    梦魇术?愁深血海!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爹见死不救!你们这些无良的人!杀了你们!”

    梦魇的双眼变得一片赤红,喃喃自语,短刀在他头上三尺的地方盘旋飞舞。

    “他好像是把自己的记忆跟刚才那个中年汉子的记忆融合了,从中提取纯粹的愤怒和仇恨。”小男孩提醒北辰,“这一招好像不简单。不过我力量未稳,带你来到它面前已经不轻松了,估计帮不了你。”

    “没事。”北辰简短的答道。

    “杀!”梦魇大喝,“你们这些肮脏的人,愚蠢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滔天仇恨,以血清洗!”梦魇头顶的短刀怒吼起来,墓地长大,成为一柄长十丈的巨刀。

    巨刀刀身变为血红,丝丝血迹从刀身流淌下来。万千血魂从刀中冒出。

    “愁深血海!”巨刀一舞,滔天血浪朝北辰席卷而去!

    无处可逃。无法可逃。当滔天仇恨找上你,你怎么逃?

    无边的血海笼罩着北辰,将他包裹其中。北辰身上被割出了细密的伤口,数不胜数。

    逃不了,只有破!

    梦魇正在冷笑,忽然看到深邃的血海中,忽然分出了一缕缝隙。

    这缕缝隙虽小,却是一往无前,两旁的血水纷纷散开。缝隙中,出现了一只拳头。

    拳头不大,也不快,不强,颇有柔弱之感。然而,梦魇却惊恐的发现这只拳头已经似慢实快的来到自己面前。它想逃,却逃不掉。

    梦魇的声旁,响起了北辰的声音。“由仇恨引起的杀戮,确实威力无边,不死不休。可惜,你的仇恨还不够,还不够!”

    “现在,我来让你看一下真正的仇恨的力量!”

    “你的仇恨很浓烈,可是我的仇恨只有比你更强,更浓,更猛烈!”

    北辰挥拳在血海中轻轻一点,却如同引发了一场海啸。

    血海被一只小小的拳头击破。血水洋洋洒洒的漫天都是。

    梦魇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般,软绵绵的倒了下来。

    “原来,真正的仇恨是这样的啊。”梦魇望着自己被北辰一拳的光芒刺得千疮百孔的身体,丝丝妖气不停从它身上窜出。梦魇重新回复到一团柳絮的形状。

    “你很强,谢谢你。”梦魇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一直以为自己刚才那一招很强了,没想到还差得远。你今天让我见识到了仇恨的力量,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将这一招练的空前绝后,凌驾于我所有族人之上。”梦魇认真的说道。

    “若是在以前,我不介意成全你。”北辰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今天,不行。你必须死。”

    “哎……”梦魇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吧。”

    “你真觉得我是该杀的?或者说,你觉得我们梦魇吞噬人们**这件事是错误的吗?”梦魇的声音如同流水般,不悲不喜,只是在叙述一件事。

    “当我还是一只很小的梦魇的时候,我的族人就告诉我,我们梦魇是很好的妖怪,我们为人类解除痛苦,因为,一切人类痛苦的来源都是**。”梦魇继续说着,北辰也不打断它。

    “后来,我也吞噬了很多人的**,见识了很多很多人。他们有的为自己的容貌发愁,拼命的想变得更美貌,每天几次的沐浴,往自己身上抹粉,为了讨别人的欢心费尽心机;有的想追求自己不可能得到的女子,煞费苦心,做出无数傻事,甚至为了所爱之人耽误终身;有的追求无上的权力地位,钻营不已,踩着别人往上爬,最终闹得众叛亲离;有的人为了敛财不择手段,打压他人,或是成为奸商,或是中饱私囊,一生不得安乐。”

    “我吞噬了他们对美色,对权力,对金钱,对复仇,等等的**之后,他们无欲无求,再也不用被折磨,每天生活的很平静。你说,我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吗?”梦魇问道。

    久久的沉默,没有声音。

    梦魇也不急,静静等着北辰的回话。

    “我不知道。”

    良久,北辰忽然开口。

    “我不知道你吞噬掉他们的**,让他们无欲无求,是对是错。可是,对于我,对于那个大汉来说,复仇的**就是我们现在的动力。若不让我复仇,我做不到。”

    “我能给你回答的只有这些。”北辰朝着梦魇走近了一步,“也许,等以后我会告诉你让你满意的答案。”

    “谢谢。”梦魇笑了笑。北辰将手掌放在它身上。梦魇的身体化为一阵青烟,渐渐消失。

    “你怎么了?”小男孩望着北辰的古怪神情,好奇的问。“打死了它,你不开心?”

    “不知道。”北辰叹了口气,“我们怎么出去?”

    “这个很简单,跟我来。”小男孩牵着北辰的手,往空中飞去。

    ……

    两道青光闪过,北辰和小男孩又回到了之前那座小小的民宅之中。

    在床上睡的正酣的大汉忽然晃晃悠悠的起来,闭着眼在房中摸索了一番,朝院中走去。

    北辰看得分明,大汉手里拿的正是一把短刀。大汉闭着眼摸索着,慢慢走到院中的一块磨刀石旁。

    “他这是干什么?”小男孩大是好奇,拍手问道。

    “他应该是日有所思,患了夜游症。”北辰在书中看到过这种病状,和眼前的情景很像。

    大汉抚摸着短刀,好像在抚摸一个心爱的少女。他将短刀放在磨刀石上,轻轻的磨了起来。动作很轻柔,仿佛怕打搅了短刀的美梦。

    他嘴里喃喃自语,“等我磨锋利了刀,去取那个老狗的性命。父亲,父亲……”

    大汉沉醉在梦中,在梦里他又一次的手刃了仇敌,只是今晚的梦有些古怪,又蹦出来好几个并不相干之人,将自己的脑海搅动的乱糟糟的。

    这时,他耳边响起一个天雷般的声音,“我来帮你实现报仇的愿望,怎么样?”

    大汉一惊,从梦中醒来,待看到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俊雅的如同从画中走出的少年和一个小男孩之后,大吃一惊,又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磨刀,他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大汉感觉自己头上一股清凉之意传来,他悠悠醒转。

    “你,你们是谁?”大汉颤抖着问道,抓紧了手里的刀。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能帮你手刃敌人,你可愿意报仇?”如同画中神仙般风神俊逸的少年轻声问道。

    “愿意!愿意!”大汉流下热泪,“我每晚每晚,都想的是这件事!”他平日性格孤僻,除了打铁之外,从不和人多说话。此刻却不知为何,一股脑儿将自己的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好。我现在传你一招刀诀,可以帮你去杀了你的仇人。”月光下,俊朗少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诱惑。

    “谢仙师!若能杀了那老狗,我肝脑涂地再所不惜!”大汉再也抑制不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好,你看好了。这一招刀法是如此使用。”

    俊朗少年从大汉手中拿过短刀,对准院中的大杨树,手挽了半个刀花,刀势若有力,若无力,朝着杨树望空斜斜劈去。

    “轰隆”一声,大树倒在地上,裂为数截。

    “求仙师传授!”大汉伏在地上,不愿起身。

    月光下,一个俊朗少年和一个大汉挥刀起舞。

    ……

    “何大夫,何大夫!”

    月夜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此地是在孤月城西北,一条青石子铺就的小巷后,立着一栋孤零零的小屋,

    小屋的木门两边,贴着一副对联。

    左联是;拳打扁鹊。右联是:脚踩华佗。

    正中的横批则是;神医何药王。

    这座小宅,便是江湖郎中何老九的居所。

    此刻,小屋的木门正被一只大手大力的敲着,木门似要被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