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床上,经不住乐乐的软磨硬缠,阿星只好给他讲开了《鸡妈妈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会听懂人话的鸡妈妈。鸡妈妈不仅给主人生了好多好多的蛋,而且还给主人孵出了一茬又一茬的小鸡宝宝。

    “鸡妈妈的主人很穷,除了有一间破茅屋外,鸡妈妈和她的小鸡宝宝们就是主人唯一的财产。

    “有一年,鸡妈妈的女主人生病了,病得很是厉害,应该找医生来看看,但家里没有钱,没有钱是请不到医生的。没有办法,鸡妈妈的男主人只好向一个财主借了三百六十块钱。

    “一个月后,鸡妈妈的女主人经医生医治恢复了健康,却欠下了三百六十块钱的债。

    “因为鸡妈妈的主人没法在说好的期限内把财主老爷的那三百六十块钱还上,财主老爷便到鸡妈妈的主人家里讨债来了。

    “见债主上门来讨债,鸡妈妈的主人很是不安。鸡妈妈的男主人对女主人说:‘唉,都怪我们还不上跟财主老爷借来的钱,看看,他上门讨债来了,可我们一分钱也没有。怎么办呢?家里虽然有一只老母鸡,可这只老母鸡还不值三十块钱啊。’

    “女主人想了想,说:‘我看这样吧,我们好好的款待财主老爷,然后求他给我们再宽限宽限还钱的日期。——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想财主老爷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吧?’

    “男主人皱了皱眉头,说:‘你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我们拿什么好东西来款待财主老爷啊?——你别忘了,我们可是连肚子都吃不饱呢。’

    “女主人说:‘明天早上,我们把那只母鸡杀了吧。——用鸡肉款待财主老爷。’

    “男主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也只好这么做了。’

    “男主人和女主人说的这些话,被一旁带小鸡宝宝的鸡妈妈听到了,她很是伤心难过。倒不是她贪生怕死,——而是因为放心不下那些才刚出生十天的小鸡宝宝们。

    “晚上,鸡妈妈带着她的孩子们到一张闲床下睡觉。睡觉时,她对怀中的小鸡宝宝们说:‘孩子们,妈妈给你们说一件事,你们可得听好了。’

    “小鸡宝宝们叽叽喳喳的齐声说:“妈妈,您说吧,我们听着呢。”

    “‘唉’鸡妈妈叹了口气,说:‘因为我们的主人很穷,还不起欠财主老爷的钱,所以主人明天早上要把我杀了,用我的肉来招待财主老爷。——主人希望财主老爷吃了我的肉以后能给他们宽限宽限还钱的日期。妈妈死后,你们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首先,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当鹞鹰在空中盘旋飞舞时,你们要赶紧躲到房屋下或是树下面,直到看不见鹞鹰的影子了,你们才能从安全的地方走出来。还有,你们要学会自己寻找食物,只有每天都填饱了肚子,你们才能很快的长大起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你们一定要坚强。记住妈妈的话了么?’

    “没有一只小鸡宝宝回答鸡妈妈的话,他们全都在伤心的哭泣。

    “禽有禽言,兽有兽语。既然家禽中有会听懂人话的,那么,人类中也就有会听懂禽语的——那个来向鸡妈妈的主人讨债的财主老爷就是会听懂家禽说话的人。

    “也是事有凑巧,来要债的财主老爷当晚就被主人安排在那张闲床上面睡觉,鸡妈妈和小鸡宝宝说的话全都被财主老爷听到了。财主老爷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听了鸡妈妈给小鸡宝宝说的那番话后起了恻隐之心。他打算把这只有灵性的鸡妈妈和那些可怜的小鸡宝宝们都带到自己的家里去。——用鸡妈妈和那些小鸡宝宝来抵消穷人欠他的那三百六十块钱。

    “第二天,财主老爷向鸡妈妈的主人说了这个决定:‘你们欠我的钱我看你们是还不上了,你们就把那只母鸡和那些小鸡来抵债吧。’男主人惴惴的说:‘老爷,那只母鸡值几个钱呢?’财主老爷说:‘三百六十块。’女主人又小心翼翼的问:‘老爷,您是说咱们之间的债务就此抵消?’财主老爷又说:‘对,我们之间的债务从此两清。’

    “鸡妈妈的主人听得呆了,他们不知这财主老爷到底是怎么啦?竟然肯用不值三十块钱的老母鸡和那些小鸡宝宝们抵消三百六十块钱的债务。这其中的秘密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财主老爷也没有向他们解释。主人用一只破框装了鸡妈妈和小鸡宝宝们,然后把装鸡妈妈和小鸡宝宝的破筐递给财主老爷带上,千恩万谢的将财主老爷送出了门。财主老爷带着鸡妈妈和小鸡宝宝们踏上了回家的归途,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鸡妈妈和小鸡宝宝就被财主老爷带到了家里。

    “鸡妈妈活下来了。她带着她的孩子们在财主老爷的家里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接下来的日子,鸡妈妈又给财主老爷生了好多好多的蛋,又孵出了一茬又一茬的小鸡宝宝……”

    乐乐认真的听着阿星讲的故事,听着听着就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听着乐乐均匀轻微的鼾声,阿星却怎么也睡不着。几年来的往事历历在目,想起来真是令人百感交集心潮难平。

    他和玉香结婚后,老中一家对他们的怨隙更加深了,在半路上遇到或是在哪里偶尔相逢,他们都绝不跟阿星的家人说句话。对阿星一家这样倒也罢了,玉香可是他们的亲闺女,他们照样把玉香当作苦大仇深的阶级敌人来对待。时日久了,双方都把对方当作了毫不相干的陌路人。欢欢出世后,阿星的父母相继辞世,他又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真是是破屋偏逢连夜雨,烂船遭遇打头风。纷至沓来的灾祸冲击,使这个本就贫困的家庭变得更是雪上加霜。

    玉兴家这几年来没灾没病的确实攒了点儿钱,他们本就看不起阿星,加之这几年来阿星家灾祸不断,玉兴一家愈发不把阿星和玉香放在眼里。即使看到欢欢,他们也只会把欢欢当作陌生人。欢欢长到十三四岁,也不知自己有外公外婆舅舅这么几个亲人。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妈妈是没有另外的父母兄弟的。妈妈就是爷爷奶奶生的女儿。这就是乐乐从不知道舅舅是什么东西的缘故。

    阿星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那些往事如残缺不全的画面杂乱无章的映现在脑海中,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有些事让他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四年前的一天中午,他从村委会办事回家。路上,碰巧遇上准备到地里做活的玉兴夫妻俩。他已经习惯了把玉兴一家当作陌路人,看到玉兴夫妻俩迎面走来,自己便低着头往小路的边上走,也不跟对方打招呼。没想到玉兴却故意向他迎面走来。小路下边是个小崖,虽不是很高很陡峭,但被玉兴撞下崖去的话,腿脚不灵活的他也非受重伤不可。就在玉兴刚要撞上阿星的瞬间,他斜跨一步走入了路中央。玉兴夫妻俩本是并排走的,他这一改变路线,便与春梅撞了个满怀。猝不及防的春梅被阿星一撞,当即仰面坐倒在地。阿星的这一步斜跨使力猛了些,失去重心的身体便也扑倒在春梅身上。春梅本来只是被阿星撞坐在地上,但腿脚不灵活的阿星往前扑倒时把她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身下。这一变故毫无先兆,变起仓促。阿星和春梅还没反应过来,玉兴已用脚向阿星踹去:“妈的,光天化日的竟敢当着我的面虎扑我老婆,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玉兴这一脚踹去的时候阿星刚双膝跪地准备站起来,这一脚就重重的落在他的后背上。失去重心的阿星复又扑倒在也刚刚仰面坐起的春梅身上,两人再次一起倒下。阿星上次倒下只是因为腿脚不灵而站立不稳,这次扑下时借的可是玉兴的外力,扑下时力道更重。两张脸磕在一起时,阿星的上牙咬在了春梅的唇上。随着春梅一声“哎呦”大喊,唇上登时血流如注。阿星的鼻子也被春梅的颧骨撞出了鼻血,但他没哼一声。他心底窜起的熊熊大火已让他的外部**变得麻木。人过而立之年,他可从来没被人如此侮辱欺凌过。他趴在春梅身上没有站起来,而是一骨碌向身侧的一块石头滚去。玉兴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阿星挥起的石块砸趴在地上。玉兴的大腿被阿星挥起的石块划开好大个口子,只一刹那,鲜血就从划破的裤腿上汨汨流出。阿星怒火炽盛,瞬间根本无法熄灭。他爬过去一屁股坐在蜷缩在地的玉兴身上,指着玉兴大吼:“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妹夫,你还真对我下狠手!若不是看在玉香份上,我真想立刻废了你!”

    玉兴家在这彝家山寨里也算是有点儿小钱,和阿连、阿顺并称彝山三霸,平时都是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样子。其实,不过就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而已。真要遇上硬茬儿,他连屁都不敢放。这不,他刚冲阿星吼了声:“我*你妈……”看到阿星那如要吞噬人的目光,就立刻闭上了嘴。阿星艰难的站了起来,神色冷峻的盯着玉兴一字一句的说:“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下次敢再这么不长眼、狗眼看人低的话,我就灭了你!杀人不过头点地,掉了头不过碗大个疤。大不了让你妹玉香做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