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前,宛修凝着她的脸,嫩白的脸,可脸颊上那一丝如头发细的痕迹,深深刺痛她的心。

    脸并没有完全恢复成以前的光滑无痕,全靠胭脂水粉来遮掩。那日的狼狈,历历在目,是她这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痛楚。

    宛修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可是等她都处理完了之后,却发觉,脸上那曾划破的地方………还隐隐的有些痛。

    是心痛还是脸痛,她心里清楚。

    那夜那个面具男人是谁?宛修发誓一定要找出来,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镜中,一双墨黑的桃花眼却甚是灵动惑人,稚嫩的脸孔,搭配宛修现在的心绪,本来是很不和谐的存在才对,可却反倒让镜子里那双眸子变得深邃瑰丽起来,不经意地一瞥,竟有种撩人心弦的惊心动魄之美!

    只是——

    宛修侧了侧脑袋,把被划伤的那半边朝铜镜面前凑近了一些。心里失落,以后这半边脸都需要胭脂水粉来打理了。

    不过——

    凌希南终于要成为她的夫君了,她应该忘记在心里的愤恨,迎来快乐才对。

    宛修打扮好出门时,何保林站在门外等着,看到宛修,朝她低下了头,“小姐您找我。”

    宛修这才记起自己一早就让丫鬟去找了他,睨了他一眼后,才正色的道,“本小姐想让你暂时放弃杀柳飘憶的念头。”

    何保林本就犹豫该怎么动手,可听到宛修这么一说,还是想问清原因。

    “为何?”何保林眉梢微动,盯着她的神色。

    宛修漠然一笑,“凌希南答应娶我,在我成婚前不想出任何的茬子,毁了我的婚事。若是在这期间,因为柳飘憶,凌希南反悔,那我会该多难过,你说是不是?”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让凌希南做了这个决定,宛修绝不想毁了。

    何保林愣了愣,木然回她,“好。”

    他的神色不好,也提不起兴趣,而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子心里没有半分他的位置。

    “没事了。”宛修懒懒的看他一眼,何保林明白,不想看到他了,识趣的一礼,默默地走开。

    “宛修小姐。”何保林才走开,忽然旁边有人恭礼了一声。

    宛修疑惑抬头,就看到清晖园的丫鬟华樱。宛修默然蹙眉,难得清晖园的人到她这院里来。

    “何事?”宛修凉凉的问道。

    华樱很恭谨,“四少奶奶请您过去一坐。”

    宛修冷笑,不过却疑惑柳飘憶找她有什么目的,想来必定是因为凌希南,不然,她想不到什么原因能让柳飘憶特意找她。

    这有何妨怕她。宛修根本不怕,就算柳飘憶知道她曾经用布偶来行巫害她,在这相府里,她还是个堂堂正正的小姐,怕什么。

    是,她大大方方的来到清晖园。现在她所在的位置是清晖园花园中心的一片空地,周围各种假山、草木丛掩,东侧长廊从这个位置是看,是完全挡在一片假山之后的,什么也看不到。

    柳飘憶就在廊下。

    华樱将宛修绕过花园带到柳飘憶的面前。宛修不由打了个激灵,大冷天的坐在室外,想干什么?见面说话也无需到花园里偏寂的地方。

    柳飘憶一笑,摆了摆手,“坐。”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着实让人不想多待,不过矮桌上的热茶冒着热气,宛修还是坐了下去。深沉的眸底卷起了一重浓重的墨色,笑问,“四嫂找宛修有何事?”

    柳飘憶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后认真的看着她,“恭喜你。”

    叫她来就只是为了说句’恭喜’?宛修僵了一僵,双眸深深地看着柳飘憶。只见她长眉微挑,桃花眼弯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那双轻灵若水的墨黑透着一抹浅淡的慵懒,琼鼻秀挺,粉唇如花。

    几何时,宛修承认,从柳飘憶进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会是多少个男子倾心的对象。但宛修希望那些爱慕柳飘憶的男人里不要有凌希南,可偏偏凌希南还是和她有过几年感情的人。

    宛修最不想承认的一件事。想至此,宛修的神色暗淡下来,语气清凉,“四嫂是真心祝福?!”

    柳飘憶没有急着回她的话而是将几桌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她的面前,淡然一笑,“这个给你。”

    宛修满脸疑惑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和田籽料青花玉打造的一对手镯,很淡雅美观。

    “这是——”她不明白,凝着柳飘憶。

    柳飘憶很正色的漠然,“送给你做嫁妆,虽然是母亲给的,但也算是我的心意。”

    宛修一脸的诧异。怎么?由心的恭喜?!可她看不出柳飘憶此番的行为是真是假,但还是让她有所触动。

    “不喜欢?”见她愣了片刻,柳飘憶淡淡含笑问道。

    “没有。”宛修愣笑回她,顿了顿还是道声,“谢谢!”

    宛修拿着她的锦盒离开时,柳飘憶站定在廊下,眸色清冷凝着宛修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天冷,不必久待在外边,优雅的整理了一下粉色百蝶穿花的襦裙,迈着莲步悠然地往屋子走。

    她并没有不悦,反而因为凌希南是真心想娶宛修而让她宽心。

    他是该有自己的感情,忘了她才是对的。只有如此才是最好。

    城外,河边竹林。

    一排排的翠竹,像是一道天然的守护屏障一样,坚固地伫立在河岸上,守护着一条源远流长的河流。夕阳从西边照在一排排的绿竹上,犹如是闪闪发光的一把把亮剑,看上去显得格外耀眼,格外的夺目。

    玄月站在竹林河边处,神色犹凝,似在等人。

    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玄月只是眸光一闪,并未多少的紧张,镇定的看着来人。

    “事已经完成。”话过,玄月伸出手,在讨要什么东西。

    来人是穿着一身普通便服的锦衣卫姚直,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直接丢了一袋银子到玄月的手里。

    玄月掂量了下,大概清楚是多少,甚是满意,道了声,“多谢,大人还是守信用。”

    姚直意味深长的睨着玄月,交代,“张大人说了,从此以后你不必再在京城出现,希望你信守承诺,若是再违背良心,杀人放火,锦衣卫同样会杀了你。到时候可不会再有如此的好事了。”

    玄月立即拱手忙点头,“明白明白,玄月能从北镇抚司的大牢走出来,可是张大人给玄月的一份恩情,玄月怎能不感恩戴德,从此以后绝不会作奸犯科,一定会做个良民。”

    “如此甚好。”姚直正色道,身子一跃,消失在竹林里。

    拿着银子,玄月很开心,终于可以再次恢复自由身,还不大吃一顿。她不敢再前往京城,只是在郊外的一家栈里暂时入了宿。在大堂里,兴奋的叫着伙计。

    “我要一盘牛肉,一条烤鱼,一份排骨汤,二碗米饭,单独加辣椒,要快!”说实话,玄月也饿了,从皇宫出来一直藏身在野外,不敢乱动。

    “啊!”那小二愣在原地,他在栈里十几年,从未见过这样点菜的。

    “小二,愣着干嘛!照单上菜呀!本姑娘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玄月拍拍桌子催促着。

    “好,好!”那小二回过神来,满脸疑惑的去备菜。

    菜上齐,玄月等不及了,立即大吃起来。突然,她的身后,有人大力的拍了拍桌子。

    玄月手中刚刚夹起的牛肉瞬间落到盘子里。她大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怎么连吃个饭都不让人省心呢?

    “老板,你这菜里怎么有苍蝇呢?”

    玄月的身后,有一桌两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年轻男子。

    一个穿着墨绿色衣的男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可他那一脸流氓行为真不讨喜!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让人恶心。

    玄月这会有吃的,也懒得管闲事!她低头,专心吃饭。

    很快,栈掌柜恭恭敬敬的走到两人面前。“官,我们店一向很干净,怎么会有苍蝇呢?”

    那墨绿色衣男子一听,眯眼危险的看着栈掌柜,嗤笑,“你眼瞎了,盘子里不是苍蝇吗?!你自己看看,恶心不恶心?”

    那墨绿色男子趾高气扬的,那一脸神情

    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故意两个字。

    栈掌柜睨了眼,好似也不害怕这两人,抚了一把自己嘴上短短的胡须,冷眼看着那两人,“官难不成想吃白食?!”

    这句话惹火了那两人。“啪!”那身穿墨绿色衣衫的男人大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怕没银子给吗!”

    栈掌柜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依旧不把面前的这两人放在眼里,“那官你们就是故意找茬的是不是?”

    那墨绿色衣衫的男子突然将桌子一掀,饭桌上的菜食顿时打碎一地,怒道,“找茬又怎么了?!”

    这时,栈掌柜面色一沉,拳头握紧,在大堂里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只见这中年的掌柜一拳过去,那墨绿色衣衫的男子已经倒地,抚胸痛苦难忍。另一个男子见状挥拳攻向掌柜。

    一时,栈大堂里乱哄哄的,有吃饭的人远远躲开,但只有玄月还什么都不惧怕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的吃着,生怕用了银子,满桌菜浪费了。

    此时,二楼房,有人走出了房间,站定在楼道上俯视着大堂里的一切。

    那人的目光不由得一深,紧紧的盯着毫不慌乱的玄月,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抹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