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赵天赐年前就要上京来准备春闱的事情,小小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脸上反而不知道该露出是喜还是愁的表情,竟有些纠结的模样。

    周伟看了就轻声叹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对她说:“小小,虽说拿你原来是童养媳的事情做借口回了圣上,不过你若是不喜欢那个赵天赐,父亲我自然也有办法应对圣上。反正都随你的心意,你要怎么办,跟我说一声就是了。你母亲那边,也不用你担心,她是个心软的,只是这些年叫……磨得伤心了些,到底本性在那里,不会为难了赵家人的。”

    小小听了心里感动,在这个时代里,像周伟这样对女儿好得没边,甚至算得上是宠爱女儿的男人,实在是极少数了。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勋贵之家里头,又有几个女儿能嫁得随心所欲,而不是作为维系家族关系的棋子呢?

    她捉住了周伟的袖子,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作四个字:“谢谢父亲。”

    周伟又是尴尬又是得意,别人家这么大的女孩子哪里还有像这样拉着父亲的袖子撒娇的?老脸红了红,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小见他不见了平时哄林氏的伶俐劲儿,笑了一回倒想起另一桩事情来,忙对周伟说:“父亲,往日我一直也没告诉赵家咱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次天赐哥哥上京,我该怎么办啊?”

    往年没有将周家的真实身份告诉赵家人,是周英同她商量过的,毕竟那个时候两国的关系摆在那里,赵明礼又做着南唐的官,怕有什么牵扯生出意外来。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赵天赐上了安都,自然会晓得周家的真实情况。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有欺骗之嫌了么?不管什么情况,想起这节小小还是有些心虚,忙向父亲讨主意。

    周伟倒觉得没什么,这种情况稍微一说也就解释清楚了,他跟赵明礼见过面,觉得他是个端方君子,想来被赵明礼寄予厚望的赵天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能够理解这种情况,便大包大揽地道:“这个就交给父亲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待过几日你母亲心情好些了。我来跟他商量赵家侄子的住处,你就去忙活那个吧。”

    既然父亲揽了过去,小小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也就点头应了。

    过了中秋之后,小小就快及笄了。林氏很是看重这件事情,一早就开始准备起来,规模做得并不是很大,只请了二房三房的亲戚。并几个通家之好手帕交之类的朋友。毕竟这是小小人生中的大事,林氏不欲张扬,但也不想太过马虎,尺度就不好拿捏了。想了想,还是做得低调些,也少给周伟惹些是非。

    待正礼那一日。倒是有惊喜,皇后赐了一枚多宝点翠牡丹簪给小小,这可是莫大的恩宠。不用说,定然是皇帝的意思。不过这样一来,小小的及笄礼便又上了一个档次,喜得林氏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容米田氏与赵家恭贺小小及笄的礼物早就送了过来。田紫霄一如既往的大手笔。送了白玉、红宝、金丝累珠的头面各一套,赵家送来的则是一套陈氏估摸着做的衣服。从里衣到裙子、半臂、披帛样样齐全,虽不是顶好的料子,但也是上等的丝绸,全是林氏一针一线自作的。赵家兄弟俩则是共同买的一支青玉荷叶簪,赵天佑还信中抱怨,说陈氏管他严得很,平时也没什么零花钱,所以才跟哥哥一块儿送的这枚簪子,叫她切莫忘记了里头也有自己出的一份,莫要光记着赵天赐的情谊了。

    小小看了莞尔一笑,估算着时间,赵天佑也该参加秋闱了,只是不晓得能不能中个举人。

    趁这个机会,周伟便重提了赵天赐进京赶考的事情,林氏瞧着赵家送来的礼物,心里相当熨贴,又禁不住周伟小意奉承,终是松了口。当即吩咐在外院周艾与芹哥儿的院子旁边另收拾一个出来,那院子有个角门通向夹巷,走几步就是侧门,出入自由也极方便。

    小小知道了也忍不住笑,林氏果然是周伟说的本性心软,若真是把天赐当做一般亲戚,直接安排到客苑也就是了,何必单独收拾院子呢?

    巴结讨好了林氏一回,她便带着郑妈妈刘家的等人去看院子去了,惹得林氏望着周妈妈抱怨“女生外向”,主仆两个笑了半晌不提。

    说是同周艾与芹哥儿的院子挨着,实则隔着还有一段抄手游廊,院子用粉墙与外头隔开,墙上开了各式漏景窗,沿着墙根儿种了一排低矮的花木,依着墙角是一株高大的桂花树,如今正开得热闹,满院飘香。

    这院子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正面是一排明暗五间的青砖房,靠着旁边还有三间略低矮些的房间。小小粗略算了一下,用来做卧室、起居室、书房,还有茶水间和下人房什么的都是够了。

    这次府里改建,房子里全都建上了火墙,没有向以往那样盘炕,这样一来便是冬日冷些,也只需将火墙烧上,用拔步床也可以,不用担心天赐不习惯睡炕了。

    不过时日还早了些,等天赐来的时候就是冬天了,摆设什么的可以慢慢挑选,不用急于一时,小小略看了看便放过了不提,只在心里暗暗思忖要怎么安排得好。

    九月中便收到了江陵的来信,果然赵天佑落了第,赵明礼也没有发脾气,只是拘着他继续苦读,务必要三年后继续下场。赵天赐则决定十月底动身往安都来。毕竟春闱在二月初,路上若是走得慢些也要一个月左右,等到了安都就是腊月了。

    赵天赐也正有这个意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想借着往安都来的机会,慢慢整理一下心情,游览一下北地的名山大川。反正周家在安都有产业,他又不像别的举子一样急着去安都找地方住,倒不如把时间花来做些以前一直想做的事情,看些以前未能目睹的风景。

    可是这样一来,安都这边就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抵达了。自冬月底,周伟便派了个管事往安都城临近的潘家镇去等着。潘家镇距离安都约莫百来里,是进入安都的南大门,所有往安都来的南方人都会从这里入城。

    一直等到腊月初三,还是没有消息,小小便不由有些焦躁起来。算算时日,便是路上走得慢些,赵天赐也该到了才是,怎么还没有到?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看着女儿焦躁的模样,林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对于未曾谋面的赵天赐印象也更加差了起来,心里暗暗盘算待见到了赵天赐该怎么为难他一番才好。

    小小又是焦躁,又是后悔。早知如此,不如就在信里坦白说明周家的情况好了。本想着这种事情瞒了许多年,还是当面讲比较好,可没想到这么久都没有接到赵天赐,若是他跟管事错过了,自己进了安都,哪里能打听得到“富商周家”的地方?

    直到腊月初六,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腊八粥的时候,才有了赵天赐的消息。

    他确实同在潘家镇迎接的周家管事错过了。其实也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赵天赐一路北上,碰见不少同为南唐旧民去安都赶考的举子,大家都是年轻人,也比较谈得来,一路赏玩风景,顺便谈论诗词什么的,走得也就随意了些。他们一行人并没有从潘家镇经过,而是绕路去了更北边一点的游玩,然后直接自北门进入安都,自然也就遇不上周家来接他的人。

    初四他便到了安都,同一起来的举子找了家客栈安置下来之后,这才想着去周家拜访一下。可是一打听,确实没有人知道安都城里的富商周氏,想着往年带给小小的信都是通过容米田氏或者何七爷,他倒也乖觉,径直找到了安都城里的和顺堂。

    自从天下一统之后,和顺堂倒也正正经经地做起了药铺生意,有何七爷这个大功臣的面子挡在前头,生意也做得蒸蒸日上。听说是从江陵府来的何家旧友,掌柜的没敢怠慢,忙叫了安都城里的大管事过来。

    都快过年了,何七爷自然是在江陵祖宅,还好这位大管事是跟着何七爷做了多年的老人,往日往周家送信也多是他经手的。听掌柜的说是江陵来的,姓赵,他这心里就咯噔上了,先好生安置了赵天赐,赶紧就往周三爷府上去了。

    赵天赐不晓得自己往年送过来的信要经过这么多道手续,留下住宿的客栈地址,便回去等消息。

    小小得了信,反倒踌躇起来,若是贸然就领了赵天赐家来,好像有些不好。她还没拿定主意怎么办,周伟就换了衣裳出来,笑眯眯地对她说:“既然是恩人来了,你还磨蹭什么,快点换了衣裳去接来才是。”

    既然有父亲出面,小小定了心神,欢欢喜喜地换了衣裳,带上西兰跟着父亲出门去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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