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明礼一走,阖家上下便都晓得了小小不日就要鲽开的事情。

    天佑乍一听就看向了天赐,天赐合了合眼,再睁开时清明一片,抓着天佑对陈氏行个礼便退了出去念书去了。

    看他们兄弟二人的模样,陈氏一颗揣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说到底,天佑对小小超乎寻常的关心总是让她心里有些不怎么踏实,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想是几个孩子从小便在一处,又是一起吃过苦出来的,其他人更亲厚些也是说得过去的。

    只是大儿子让她越来越看不透了。要说小小是给他做童养媳的事情,从一开始他就晓得,还是他自己应承下来的。可如今说小小要走,竟然脸上半点不舍之色都没有,不知道是自己年纪大了没看出来,还是儿子渐长心思深了。

    想到原来日日抱在怀中的孩子一日大过一日,就连心思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也看不出来了,陈氏不由有几分惆怅,微微有些失神,偏了头打量案上供的花儿。

    眼角余光扫过外头,院子里红玉和碧莲正捉了扫帚和水桶洒扫庭院,心里更加烦躁。

    这两个,撵也撵不得,退也退不得,卖更是卖不得,放在家里除了碍眼就没别的用处。若说最初送来时赵明礼还有那么几分绮丽的桃色心思,如今也早就丢开了去,就是回了家来远远望见,也就远远就避了开去。

    尤其想到昨天不请自来的司马夫人赵氏,陈氏就是一阵恶心。端着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的款儿,又说着些言不由衷的话,一副既想讨好七奶奶,又有些放不下架子的模样,偏还来得不是时候。什么世家大族的?陈氏从鼻孔里头哼了一声,若真是在家族里头有些个分量的,能到松滋来做个县令?

    周公子和何七爷才是真正世家大族里头出来的·对赵明礼贫寒相交,以礼相待不提,就是在小小这事上头,人家也是一副坦荡直率的样子。家世不好外泄·走失幼女不是什么光彩事,这话说得多么坦荡?细一想,点点滴滴不都是为了小小着想的么?这才是世家大族的风范。

    又看了眼洒扫庭院还不忘了交头接耳的红玉和碧莲,陈氏心中不喜,思忖着不能把她们退掉或是卖掉,但是拘起来总是可以的。亲自起身去了后厨,吩咐张大娘看好后门·莫让那两个丫头走脱出去,又叫来小小和西兰,只说是家中事多,更要谨守门户,自内将大门闭了,无事不可开门。

    简单吩咐下去,陈氏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微笑来。这家里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只需将这两处进出门户守紧了,又没有人给她们传递消息,且看她们还能使出什么法子去跟司马家通风报信。

    安顿好了这些·陈氏便打叠起精神给小小准备行前的东西。

    不收拾还好,一打点起来,倒叫陈氏心酸起来。

    衣裳不过就是日常里头穿的那几身,首饰也不过几朵绢花,几条缎带,再没有更多的东西了。本想着待她及笄之后便与天赐完婚,如今年纪小,身量没长开,也就没置办什么东西,可是收拾出来一看·居然连一个箱笼都放不满,陈氏莫名地自责起来。转眼看看另一边儿,脸色更差。

    去容米的时候,那边给置办的衣裙鞋袜还有各种首饰,居然满满地堆了三大箱子。两厢对,陈氏更觉得自己待小小太过苛刻′脸上一阵发烧。

    小小倒不在意。对于提供食宿的公司能有多大意见?人家公司还给你置办衣裳呢,所以,有得穿就不错了。别的她真心没想那么多。

    再者说了,乌龟有肉不在壳上,她手里攥着的可也不少了。除了陈氏看见的三大箱子东西,还有总计约莫五千两银子,近百两金子,这些存在钱庄的死物不提,贴身的衣裳里头还有这个院子的地契,以及田丰临走前交给她的庄子等等。

    算下来,她也算是个小富婆了。远了不说,就是这条街上,怕是找不出她更加富有的人了。

    陈氏可不晓得这些,她想了想,还是说道:“这再过些日子天就更冷了,趁着还有几天,再给你堂几件冬衣,披风也要堂起来,这路上可不家里,冷得慌,还有大毛衣裳、羊皮靴子,每样也都添上些,路上也更暖和。”

    小小甜甜一笑,上前挽了陈氏的手臂笑道:“晓得姨母最是心疼我了。不过堂东西还是免了吧。这眼看着天赐哥和天佑都要入学,束和年节礼就是一笔开支,再要进学,家中嚼用,哪里不得花银子,何必浪费?”

    陈氏一想也是,再赵明礼不是也说了,那周公子家世显赫,自己家这小门小户的置办的东西,人家不定还瞧不起呢!既然这样巴巴地把人找了来,总不至于亏待的。这样一想,心里也就安了不少,不过还是说道:“如今自然是都依你的。只不过咱们一场缘分,我就亲手给你再做身衣裳,也莫嫌弃我手艺粗糙,只当留个念想罢了。”

    小小自然不会再推,福身下去谢了,送了陈氏出去。回头却看见西兰一边收拾箱笼,一边撅着嘴不高兴,不禁笑着逗她:“这嘴上都能挂上油瓶儿了,这好好的,谁又惹了你不高兴?”

    西兰笑了一笑答道:“奴婢哪里有不高兴,只不过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

    见小小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她便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成日里总听夫人说对您如何如何好,一场缘分,缘分一场的,可落到实处,”她朝还摊开着的箱笼呶了呶嘴接着说道:“还不都是虚的。瞧这些衣裳料子,我们大人预备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们大人预备的,还是听说您乐意去司治观礼,草草备下的。这天天儿都在跟前的,若是真心疼您,就给做这么些个东西?”

    小小笑了笑,走去拿起箱子里头那些无论手艺、布料都不算精致的衣裙,摩挲了片刻道:“料子虽说差了些,可这手艺还算过得去吧?都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呢!”

    西兰这才晓得,讪讪笑了一声,又强辩道:“手艺不提,这料子总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奴婢没什么眼力,可也不是瞧不出来的。”

    “说哪里话呢!”小小觉得有必要跟这丫头好生谈谈,毕竟她是准备带着西兰一路走的,斥了她一句,想了想才开口道:“虽说顶着姨侄的名分,可说到底,我不过是路边随手捡来的,这还是姨父姨母好心,拿了一袋杂粮换的我。若不是他们救命之恩,此刻莫说抱怨衣裳,只怕是连命都没有的。这些年来,赵家不曾少了我的吃穿用度,姨母甚至放心我来掌管家中琐事,换了其他人家,可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见西兰露出思索的神色,她这才接着说道:“我们为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更要认清自己的本份。西兰,你是从容米出来的,容米与这里风情不一,规矩也有些不一样,你又真心护着我,自然是觉得我受了委屈。可是静心想想,我又不是姨母亲生的,凭什么人家就得无缘无故的对我好呢?我走,肯定是要带上你的。瞧那周公子的做派,只怕家中显赫,也更加复杂。我们先得认清自己的位置,再来想一想自己所得的,所想的,是不是跟自己站的位置一致。若是多了,就得掐断念头不再去想;若是短了,只管辣气壮地去要。该是你的,必少不了,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

    西兰想了一会儿,又轻声辩道:“可是我们大人,还有土王,对姑娘你不就是很好么?”

    小小露了一丝苦笑,心说那是你不晓得我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罢了。嘴上还是敷衍道:“像你家大人和土王的,这天底下又有几个?”

    “那倒也是,像我们大人这样的好人可真不是很多。”说起这个,西兰颇是自豪,与有荣焉地昂着头做出一副得意的模样,惹得小小笑了一回,又跟她一起收拾东西,轻声说笑着。

    耳房窗下,天赐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静静伫立了片刻,终是抬腿出去了。

    里头小小又跟西兰说起田丰留下的东西的事情来:“······给你家大人送个信,问问我这走了,这边的铺子、庄子什么的该怎么办,还有你们留下的其他几个人,怎么安置得好?”

    西兰手里拾掇着东西,头也没抬地回道:“大人当日将我们交给您,就是任凭您做主了,这样的事情,何必还跟大人问什么?反正奴婢定是要跟着您的,至于其他的那些人啊、庄子的,您随意处置了就是,不用问大人的。

    小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当日田丰说那些话,她就觉得这是在交代后事似的,如今听西兰这样说来,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却也更加不乐意随意处置田丰让她“代为保管”的东西,坚持写了封信,叫西兰送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iancw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感谢亲爱的投出的催更,我紧赶慢赶算是在午夜之前码出来了。我这个叫懒病,得治啊······还有亲给投的评价票,谢谢了!明天就是五一小假期了,祝愿大家都玩得愉快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