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和旁边的同伴一样,他手里的长枪斜斜往上架去。

    虽然不知道把长枪往上斜刺有什么用,但乔治还是学着旁边人的动作做出了这么一个姿势。

    他还是个不大的少年,也许十五岁,也许十六岁,他的身材很是瘦弱,胳膊上也不见多少肉。对于战争,他并不懂多少,但是对于能够摆脱在鲁迪尔矿场里暗无天日的生活,他还是很高兴的。

    有战争就有鲜血,少年年纪虽轻,但对于鲜血和死亡却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任何一个人只消在他曾经呆过的矿场里面当上半年,他对于这个世界原有的认知只怕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改变。

    曾经恐惧害怕的死亡,在这里,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在这看不到任何光明,任何希望的矿场之中,死亡,似乎才是获得解脱的唯一途径。

    矿场之中,每天都有人死去。经常可以看到死去矿工的尸体被丢在他们道路的旁边,少的时候五六个,多的时候甚至有上百个。

    那些人都是死在矿场里的矿工,一部分人是因为矿场里一些意外是故,但还是一些,却是活活累死的。

    乔治年纪虽轻,但在鲁迪尔矿场里已经呆了两年多了。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早已见到了太多人死去,对于死亡,他已是见怪不怪。

    甚至于在这场暴乱之中,他还亲手砍下了一个守卫的头颅。

    战利品正是他手里紧握着的长枪。

    这杆缴获的长枪是他的宝贝。晚上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衣袖一遍一遍的擦着长枪的枪头,哪怕枪头上并没有什么污渍,更没有任何血迹。

    睡觉的时候他也要紧搂着这杆长枪才能入睡。

    冰凉的枪身带给他,不是寒冷,而是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乔治,握紧你的长枪,让那群帝国的小崽子们知道我们瑞温斯顿男人的厉害!”

    说话的是一个站在乔治边上留着满脸胡子的壮汉,他两手紧握着一把长戟,破烂的衣衫遮不住他有着坚实肌肉的胸膛。

    壮汉名叫阿特赖德,和乔治一样都是瑞温斯顿人。

    在矿场里的时候,阿特赖德给予了乔治很多帮助,如果不是他,乔治只怕早就死在了鲁迪尔矿场也未可知。

    乔治原本是瑞温斯顿一个农夫家的孩子。

    那年他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乔治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他都会想起疼他的父母,想起他曾经虽然并不富裕,但是却简单快乐的日子。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的睡去的时候,却又总是做起那个残酷淌满鲜血的梦。

    来自迷雾山深处的野蛮人,挥舞着斧头冲进了他的家里,杀害了他的父母,把他掳到了大山里面。

    他吓坏了,父母曾经告诉过他,这些潜藏在迷雾山深处的野蛮人最是凶恶残忍,最喜欢的食物便是用小孩子的嫩肉煮成的肉汤。

    从他被带走一直到大山深处野蛮人的住所,乔治都沉浸在丧失双亲的悲痛和死亡的恐惧之中。

    很快他便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些野蛮人或许粗鲁,或许残忍,但是显然他们并没有吃小孩这种可怕的癖好。

    他被野蛮人卖给了经过这里的奴隶贩子,最后被带到了鲁迪尔矿场之中。

    乔治不可遏制的想起了这些往事,直到他听到了一阵大地的颤动声从脚跟一直往上传到自己跳动着的心脏。

    那是一千匹战马奔腾的声音,是两千双铁掌马蹄重踏在地面的震响。

    乔治手里的长枪握得紧紧的,但却依旧止不住颤抖。

    “要勇敢!”他对自己说。

    可以看到从前方巨大城市高耸的城墙下升腾起一大片的烟尘,巨大的轰鸣声从那里传过来,震的人心惊肉跳。

    如果你正面过数千骑兵迎面而来的冲锋,那么你一定不会耻笑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将会做出的举动。

    他的脚在哆嗦,心脏在颤抖,手上长枪几乎也要握不稳了。

    旁边的人从两边向他挤过来,奔在最前方的骑士离他们已经不过五百米的距离。乔治已经可以看到骑士们身上纹章甲的颜色,那是由红色和黄色线条组成的图案,红色的条纹像是用鲜血染成的,黄色的条纹像黄金一般耀眼。

    两边的人都朝他挤过来,他们肩肘相依,似乎这样便能获取来自左右同伴的力量,让自己站稳身子,握紧枪戟,直面前方骑士们的冲锋。

    后面的弓弩手们已经张开了弓弦,搭上了羽箭,只等那一声放箭的命令。

    不过卡西姆的声音还没有响起,但却有那么一支羽箭忽然从人群中飞了出来。这支羽箭从一个双手哆嗦着的男人手里飞出来的,可以那男人眼里的恐惧和不安,他那打着颤的右手无力抓住绷紧的箭羽,一个不留神,手里的羽箭便飞了出去。

    羽箭斜斜飞出四十五度角,在天空滑下一条没有颜色的抛物线,斜斜插在前方三百米的泥土里。

    那一支羽箭就像是射击的指令,上百支羽箭紧随在它后面飞出。

    但是没有任何一支射出的羽箭击中目标,敌人还在四百多米开外,根本还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里面。

    这就是临时组建的士兵和职业军队的区别。

    这里的人或许都曾经经历过战斗,在矿场上的暴动,他们杀死了矿场里近千的守卫。几天前的奥莱加森林里,他们一起埋伏了追踪他们的两百骑兵。

    或许,他们手里都沾上过敌人的鲜血,但是,他们依旧不是一名真正的士兵。

    一个士兵应该拥有最基本的纪律,很显然的是,这正是这群刚刚由矿工转职成为士兵的男人们最欠缺的东西。

    第二波羽箭在骑兵们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时候才射出来。

    他们手里的弓和弩并不多,不过一百多张,这是他们从矿场里的守卫手里夺过来的。

    一百张弓弩,一百支飞出的羽箭,这零零星星的数量并不能对迎面而来的骑兵造成任何压制,只有几个倒霉的骑士被迎面而来的羽箭射翻在地。

    骑士们的长枪近在眼前,战马铁蹄重重踩踏在地面的声音像是一柄柄大锤,重重的砸在矿工们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