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台怀老孟家,天雄四人骑马上路,向北走去。由于黑妞出家一事带来的忧伤和郁闷,久久地集结在心底,他们一路之上默默无言,只有得得的马蹄声响亮而又单调地传播在空山峡谷之中。他们默默地驱马前行,走的全是山路,前后左右全是山岭包围着。正所谓,走一山又一山,山山不断;过一岭又一岭,岭岭相连。

    走着走着,蕊莲终于忍耐不住了:哎呀,我想不通,出家就出家呗,为什么还有许多清规戒律,不要家庭,不要父母,不要婚姻,不要儿女。你看,黑妞出家,老孟两口悲痛欲绝,他们含辛茹苦,抓养了十四五岁的孩子,说没有,一夜之间就没有了。再说,大哥、二哥,你们心也太狠了,半夜里就把黑妞送上五台山,使得人家父子、母子也不能见上最后一面。天亮以后,发现黑妞已经走了,你不知道老孟和阿姨有多么难过,特别是阿姨,肝肠寸断,泪如雨下,放声痛哭,我们再三劝慰,情绪还是无法平静……

    天雄说:二妹,你说话太孩子气了。出家,出家就是离开家庭,到寺院去当和尚、尼姑、做道士嘛。如果摆脱不掉家庭观念,就不能做一个好和尚,就做不到“六根清净”,也就没有出家的必要了。你想,哪有住在家里当和尚的呢?

    蕊莲说:这倒也是。大哥,什么叫六根清净啊?

    天雄说:佛家认为,眼、耳、鼻、舌、身、意谓之六根,而这六者是一切罪孽的根源。

    蕊莲说:我又弄不懂了,这六者是人的器官和意念,怎么会成为罪孽的根源呢?

    天雄说:眼不见心不乱,眼睛东张西望,什么脏的、乱的、烦心的东西都能看见,自然要影响修行,不能专心。耳朵听三听四,什么脏话、坏话都能听见,听得多了,哪有不分心的。鼻子闻到肉味,人就想吃,它这是扰乱军心。有了舌头,就要胡言乱语,就会闯出祸来。人的身体,出于人的本能,是要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

    蕊莲奇怪了:坏人干坏事,好人干好事,难道好人还会干坏事吗?

    不一定是坏事,只是见不得人罢了。

    大哥,什么事情?你倒说清楚呀。

    咳咳,你问天杰吧。

    蕊莲去问天杰,天杰和她悄悄地耳语几句,蕊莲红了脸:二哥,你坏!

    蕊莲催马赶上天雄,天雄便继续讲下去:意念,就是人的思想,胡思乱想,必然胡作非为,罪恶之源。想大事,成就一番事业,如果是想做皇帝,平定天下,必然大开杀戒,要死许多人,这种思想也是罪恶之源呀。

    蕊莲偏偏想不通:为什么要做皇帝,要杀人呢?就不兴干一番对人民有好处惊天动地的事业吗?

    天雄摇摇头:唉,我也说不清了。反正别胡思乱想,一心向佛就行了。

    说说话话,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也从黑妞出家的阴影中渐渐地解脱出来。吃了午饭,下午继续跋涉山路,他们便有说有笑,活跃起来……第二天,奔波一天,傍晚来到恒山脚下。晚上,他们歇在驿站里。天雄说:我们是奔云冈去的,马大人的计划里没有安排恒山,我们上不上恒山呀?

    蕊莲说:大哥,马大人的计划里没有安排黑妞出家,为什么你和二哥却把黑妞送上了五台山?

    天雄无可奈何的:哎呀,二妹!你对黑妞出家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是五台山慧明法师安排的,黑妞自己也同意嘛。要说起这件事情的根源,我看还要怪你。

    哎呀,怎么怪起我来了?

    二妹,我问你,让黑妞钻佛母洞,重新投胎,佛母重生,女孩变男孩,这是谁出的主意?

    是我呀!可是这和黑妞出家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大有关系哇。我问你,要是不这样安排,不大肆宣扬,香客不知道这件事,慧明法师也不知道这件事,黑妞还会出家吗?

    蕊莲后悔莫及:哎呀呀,真怪我吗?怪我的舌头胡言乱语,胡出主意,害了黑妞。大哥,你说得对,我的舌头就是罪魁祸首。

    天雄也后悔莫及:咳咳,二妹,我只是随便说说,绝对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唉,说来说去,我的舌头也成了罪魁祸首了。

    芳莲嘻嘻地笑了:依我看,谁也没有错,谁的舌头也不是罪魁祸首。人长了舌头,就要说话。再说,黑妞当和尚也不一定是坏事,人各有志,说不定黑妞以后会成为有名的**师哩。

    天杰憋了半天,终于张口了:好了,这个话题就说到这儿吧。现在我们说说上恒山的事情。我觉得大哥有点小心过余了,我们已经来到恒山脚下,哪有不上恒山之理?恒山号称北岳,为五岳之一。我们已经攀登了西岳华山,还要攀登东岳泰山,现在错过了北岳恒山,岂不是一大遗憾?再说,马大人订计划的时候,不一定知道恒山的具体位置,也不一定知道从五台山去云冈要经过恒山,他要是知道这些具体情况的话,哪能不把恒山列入游览计划呢?再说,将在外不由帅,我们就是登上了恒山,不告诉马大人,他能知道吗?再说——

    蕊莲:再说,再说,你还有几个“再说”?二哥,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说则已,一说惊人,你还有完没完了?再说,大哥只是顺便问了一句,你倒说了一大堆。再说,大哥也没有肯定就不上恒山呀。再说——

    芳莲噗哧一声笑了:好了,你们小两口你一个“再说”,他一个“再说”,就是说到天明也说不完,还让人家睡觉不睡觉?

    蕊莲、天杰被说成了大红脸,这场谈话也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第二天,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他们终于登上了恒山山顶。虽然气喘如牛,汗流如油,他们还是兴奋不已,大声交谈着。蕊莲笑吟吟的:我提议,每个人说一句话,谈一个感觉,我先说。我的第一感觉是高,山高,人更高,身在云雾中,一览群山小。

    芳莲说:不行,不行。山顶自然高,叫你一句话把感觉说完了,别人说什么呀?

    蕊莲笑嘻嘻的:姐姐,你要是想不出新鲜的一句话来,可以重复我的话嘛。

    芳莲戳着蕊莲的鼻子:看把你傲的!

    天雄搭话了:我的第一感觉是低,山低,人更低,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唯有青天高无比。

    蕊莲赞道:妙妙,大哥还是技高一筹啊!

    天杰说话了:我的第一感觉是甜,爬山苦又苦,登顶甜又甜。不吃苦中苦,哪知甜中甜。

    众人齐声赞道:好,好。

    芳莲抓耳挠腮:哎呀,我说什么好哇?

    蕊莲说:姐姐也是才高八斗,我不信姐姐会江郎才尽。

    天杰说:姐姐是胸有锦绣文章千百篇,只是不想显露在眼前。

    蕊莲说:姐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天杰说:姐姐是云遮雾朦胧,不显恒山真面目。

    芳莲喊道:哎呀呀,我刚想出一句话的开头,就让你们搅乱得无影无踪了。

    天雄嘘了一声:安静!

    芳莲思索了一下:我的第一感觉是自信,没爬上山顶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爬不上山顶了,爬上山顶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确确实实是有力量爬上山顶的。

    蕊莲笑道:姐姐说得好,不过就是有点累赘。我给你修改一下,精练一下。你听,我的第一感觉是自信,不爬不知道,一爬吓一跳。爬上了山顶顶,就不在山底底。哈哈……

    大家爆发出一片笑声……这时,他们放眼四望,只见四周群山,皆匍匐脚下,淹没在蒙蒙雾霭之中。湛蓝湛蓝的天穹是这样高,又这样近,伸手似乎滑滑的可以触摸得到。最令他们惊奇的是,一朵一朵的白云轻轻地从眼前飘过,伸手仿佛就能够撕下一缕一缕。蕊莲笑道:难怪说仙女能够用云彩织出美丽的锦缎,原来云彩是一缕一缕的啊!

    有的云团飘过来,躲不及,干脆就撞到他们身上,云团撞碎了,蕊莲大呼小叫着,连忙伸手去抓:哎呀呀,云团把我撞疼了,这云朵还滑滑的,润润的……

    芳莲说:干脆抱上一团云彩回家当被子盖,呵呵……

    其他的游客见了,都乐了:啊,年轻人,你们玩的好痛快!悬空寺你们去过了吗?

    悬空寺?悬空寺在哪儿?

    到恒山来,哪能不看悬空寺啊!我告诉你们,下了山往前走,就在不远的金龙峡里。

    果然,他们下了恒山,在不远的金龙峡里,找到了建在翠屏峰岩壁上的悬空寺。浑河从脚下滚滚流去,他们仰头向西边的山岩望去,一个个都惊呆了。这哪里是寺院呀,简直就是一排空中楼阁!离地面大约15丈的地方,在悬崖绝壁上,紧紧地粘贴着一排庙宇。从左到右,山门、钟楼、鼓楼、两层殿堂、南三层大殿、北三层大殿,一幢幢建筑步步升高,在下边看得清清楚楚。天杰指着翠屏峰说道:这山大约有四五十丈高,山上边和下边都向外突出,悬空寺正好建在山腰的凹陷处,山头就像给它戴了一顶遮风避雨的大帽子。

    蕊莲妩媚地笑笑:二哥看得真准确,要不为什么选在半山腰修庙宇呢。你还有一点没说到,我补充一下,这浑河即使山洪暴发,也绝对淹不上悬空寺。

    芳莲说:我给你们小两——人再补充一点,你看,这东西两座山峰距离不过三四丈,往上看去,有的地方简直就是一线天,这就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

    蕊莲笑笑的:好了,姐姐,我们快上悬空寺去看看吧!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什么是“小两人”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