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在这时,一道黑色人影自外面轻轻走了进来,此人未曾通过弟子前来禀报,竟然直闯掌门方丈卧房。

    端木左倒没能发觉,对面的悟尘皱了皱眉,面色若有所思,只怕心中也料到了几分。唯独刑邪反应最大,似出于本能一般绷紧了神经,只觉无尽威压感在一瞬间骤然袭来,周遭桌椅无声的摇晃也被他收入耳中,这一切实在太过震撼了。

    刚刚反应过来,那人居然已经步入了房间,动作如此轻微,几乎没有露出破绽,能在刑邪眼皮底下滑过,足以说明来者有多强大。

    除却对面的悟尘,今日一行梵音寺已经遇上了两个足够称道的高手!刚才那个小沙弥虽然年岁不大,但其修为纯正,又一心向上,潜力堪称无限,再加上刚刚进来之人,可见世间果真藏龙卧虎,人才辈出绝非虚言!

    轻轻转过身去,阴冷目光直视来人,那满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略显苍白的脸庞,一行间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总之印象无比深刻!此人不像佛门中人,但满身浩然正气,加之悟尘对其的依顺,只怕此人在佛门中的地位还不会太低。

    不错,来者正是悟空,陨魔二十八窟之一朝阳窟的住持,据传修为已经突破如来咒金光大境界,足以和掌门方丈悟尘大师一比高下。

    同一时刻,悟空也将犀利眼神投向刑邪,二人彼此对视!除了身在不同方位,他们都感觉到了,对方所给自己带来那种无异于地裂山崩的威压,是那般清晰,也只有这种来自心底的压迫才能使他们感到威胁,以至于彼此仇视。

    “好深邃的眼神,仿佛夹杂着绵绵无尽的恨意!”悟空与刑邪同时一凛,心里都升起了这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只因双方从来不曾会面,却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刻,不大的厢房中开始僵持起来,刑邪与悟空双双对峙,谁也没有半点示弱!周遭氛围极度森然,空气里满是肃杀之意。

    “有朋自远方来,看老衲这记性,居然忘了招呼贵客入座,快快座上请!”悟尘似乎察觉到事情有变,本来他想与刑邪一论佛理,哪知悟空突在这时出现,造成了极其尴尬的局面。一个是离别多年的朋友,一个是感情至深的同门师弟,他们有着相同的性格,当然也有着超乎常人的本事,皆有撼天之威。

    在悟尘的周旋下,刑邪与悟空这才松和起来!刑邪眯了眯眼睛,而后掉头坐在一面蒲团上,看也不看悟空一眼。

    悟空性格比之刑邪,却也丝毫不甘示弱,轻哼一声,道:“入座就免了,今日来到大雄宝殿,是来向方丈辞行的!”悟空不温不和的说着,语气里毫无半点波动,显得极其平常。

    悟尘闻言,当下神情一窒,道:“悟空师弟何去?难道是为了戒雷不尘而去的么?”悟尘脸上坦露担忧,悟空而今南下,其原因也可以说是众多住持所施加的压力,此事非同小可。

    悟空未有正面回答,沉吟一下,道:“此子杀孽过重,如果掌控的不好,将来势必走上不归之路。我今南下不为别的,只因茂风山鬼皇已经下达了征伐密令,全力攻打枯松涧,接着便是盘龙谷,意在一统邪道。只要枯松涧和盘龙谷覆灭,那他的野心便真的达成了。能够办到此事的人,除了雷不尘,便再无第二人!”悟空语气淡然,但话里所代表的意思却恍若炸雷一般,顿时惊醒在座众人。

    刑邪猛然站起身来,喝道:“你说什么?茂风山整合兵力攻打枯松涧和盘龙谷?此话当真?”这时,悟尘和悟空同时将目光投去,刑邪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讪讪坐了下来。

    语气里夹带几分担忧,道:“此子虽是造化极大,但枯松涧和盘龙谷又岂是轻与,早前我曾在死泽见过两家弟子,他们修为都不弱,况且法宝极其诡异,只怕威力不会小,我倒是有些为他担忧起来了。”

    悟空白了刑邪一眼,面色极为不屑,道:“我的弟子,何需你来担忧?还是顾及好你自己吧。”

    “我关心自己的朋友,难道这个你也要管。早前我并不知道他是你的徒弟,现在知道虽然有些晚,但此事我是管定了,莫非你要拿我怎样?”刑邪霸气外露,猛然站起身来,与悟空近距离对峙。

    悟空见状,丝毫不显示弱,抬脚上前两步,硬生生拉进双方距离,如果照此下去,只怕免不了一场弥天大战。

    便在这时,悟尘急忙出来打圆场,道:“罢了罢了,你二人莫要如此,完全无视老衲的存在,不管雷不尘这个弟子如何作法,他始终有自己的生活,既然他已经叛离佛门,我们便无权干涉。不过悟空师弟乃是雷不尘授业恩师,此事该当如何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去办,老衲绝无怨言!只是鬼道人多势众,悟空师弟你有什么打算?”

    悟空冷哼一声,道:“此事该当如何我自由主张,他们邪道内部纷争与我何干?难道你还觉得我为此付出得不够多么?”

    闻言,悟尘一窒,神情霎时低迷起来!便连刑邪也未曾料到,悟空三言两语便带来如此影响,看来这梵音圣地只怕也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不过他对此不感兴趣,沉吟一下,索性坐了下去,大有不再理会悟空与悟尘二人之势。

    “为兄知道欠你太多,今生今世只怕也偿还不完,但你总归该为自己想想,这二十年来,我何处不是对你百依百顺?难道这还不足以抹平你心中的伤痛么?”悟尘面露悲痛,花白胡须不断颤抖,神情亦是激切难挡。

    “哼哼,”悟空仰头望着房顶,脸上尽是讥笑,“有的事情可以在转瞬之间即忘,但有的事情却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有的过错可以弥补,但有的过错却永远无法弥补,它只会使人铭记于心,因它而忏悔,而内疚一生一世,永远也不可能被填埋。昔年,我咬牙忍受佛门五惩七戒十八大刑,却没有死在罪身磐上,而后竟然莫名其妙做了朝阳窟住持,广受掌门方丈关照,其它二十六窟亦是恰情献媚,但这又怎样?你是否一直以为我过得很好?”

    “,”悟尘双目微闭,不断念着佛门经咒,面色有些沉重,待悟空说完,这才道:“为兄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身为一门之长,我不得不那样做,况且佛门有定,那也是师弟你犯了戒啊!”

    “哈哈哈,可笑,难道我杀生百万就不算犯戒了么?邪道之人不是人么?他们是不是就该死?该当沦为成佛道路上的铺垫人?”悟空语气开始加重,神情亦变得癫狂起来,冥冥之中,事态开始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刑邪和端木左都震惊在了一旁,望着悟空与悟尘二人的对话,在端木左看来,他们二人说的话都是莫名其妙,显得有些无厘头!唯独刑邪凭着大概的直觉,隐隐猜到几分。说来说去,都是这些所谓的门门规规所致,从古至今不知坑害了多少人?

    悟尘露出几分不忍,似还想争论什么?便在这时,悟空终于忍不住了,轻喝一声,无匹真元随着情绪失控而爆发出来,瞬间震碎周围的桌椅,轻哼一声,道:“罢了,我不想再与你们争论什么,今日到此为止!”说着,悟空收敛气息,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待看过一眼。

    此时,厢房中众人都被震惊住了,怔怔望着悟空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即便刑邪也是如此,悟空相貌出众,堪称一代美男,却有谁知道他的心中到底有多自负?曾一味沉沦颓废,人生荒芜至此。

    悟空走后,厢房中一度陷入沉默,悟尘满面悲痛,不断合十诵念佛门咒语,对于悟空这个师弟,只怕他也是伤透了心,以至于长期自责的心理使他纵容了悟空,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冠名佛门高僧,却同样有着打不开的心结,归根结底,又是谁的错?此事却无人能给出答案。

    “二位不远万里来到陨魔圣地,不知有何见教?”良久之后,悟尘终于恢复过来,但语气沉吟,只怕依旧挂记着自己的同门师弟。

    “老友师门不幸,本来我想过些时日再来详谈,既然你有意问起,那我便直说了!我想借陨魔窟如来舍利子一用!”

    闻言,悟尘身子一震,道:“如来舍利子乃我师门重宝,此事干系甚大,不知你借我佛宝有何作用?”

    接着,刑邪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从古神道进入那个奇异的世界将端木左也接了过来,现在就差陨魔窟号称至圣之器的如来舍利子堵截极阳之眼,功成功败,便看此一役了。

    悟尘闻言,当即沉吟起来,过了片刻才道:“诶,好吧,本来借用我门至宝须得经过二十八窟住持共同商讨,念在老友乃是为了救人所用,那老衲这次便自作主张,你且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