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黎却几乎想苦笑了,虽然这句话肯定是对他说的,但现在可能被“打死打残”的人更像是他。?

    “喂,”闻人项飞对老爹的话倒是赞同得很,指指南宫黎,“尽全力吧,我不想再留手。”?

    他对谁都是一副嚣张的模样,即使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也一样。南宫黎面色阴沉,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虽然知道被引动了深度藏魂的闻人项飞肯定是很强的,却没想到对二阶藏魂的自己也能持完全压制的状态。

    “怎么,还要我逼你么?”闻人项飞笑道,军刺在身子两侧轻轻甩动,随时都可以发动。

    南宫黎也对他笑笑,摇摇头,后退了两步。他和身后的暗袭者自觉让出了空间,谁都看的出来,这位擅长格斗的培训官要动用禁忌般的力量了。

    闻人决静静看着,他知晓高度藏魂,自己也在初达到时动用过几次,只是这东西着实有些折磨人,而今后面临的战斗局势也不足以把他逼到这种程度,于是就渐渐搁置下了,不过那种把全身骨骼挤压连接在一起的感觉还深深印在脑海中,好像地震在体内爆发,意欲重组一切,所以看到别人使用也挺有意思的,特别是三家之人并不是完全相同。

    南宫黎缓缓甩动着手臂,刀锋在他手中闪烁道道柔软的光,这个肌肉强劲的男人,好像要把自己的四肢弄得柔软一些似的,动作犹如奇怪的舞蹈。但是无人发出笑声,暗袭者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南宫黎,生怕错过一秒。

    “卡”,令人牙酸的声音突兀响起,好像骨头被生生折断,南宫黎的胳膊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动了一下,旋即关节如同消失了一般,藏在衣袖下的手肘处光滑无比。

    但是关节消失的地方,手臂仍然可以转动自如,倒显得更加灵活了。清脆而密集的声音继续接连不断地响彻在南宫黎周身,仿佛骨骼尽数粉碎又重新拼接。??

    当然这是外人的想象,但熟知高度藏魂的闻人决等人却知道,这个过程同想象是差不多的,虽然不至于把骨骼尽数粉碎,重新拼接却是真的。三家族之人的骨骼与常人不同,数量几乎要超出一倍之多,且排布方式大异,高度藏魂会把骨骼接合,消除缝隙,增加关节强度,把藏魂者塑造成几乎没有弱点的人形兵器。

    然而人体内部相较体表要脆弱的多,其间痛苦难以想象,要获得力量就要承受相应痛苦,说的一点都不错,所以藏魂者有大毅力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当南宫黎停止周身动作,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遍布细密的汗珠,双目充血,在二阶藏魂时已然浓烈的战意再度提升一个台阶。然而他膨胀如巨人的肌肉,此时已经消退,外露的爆炸般的力量转向内敛。

    “还不错。”楚冯河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其语气听来并不是太满意,南宫黎藏魂变化惊人不假,但此事越明显,便越说明他的功力不到家,藏魂者真正强在不动声色,而非气势夺人。

    不过他的评价已经传递不到南宫黎耳朵意识里去了,化作人形兵器的他不在意任何人的评价,因为身体里压缩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足以劈开挡在面前的每一道障碍,包括这个涨红着脸的不起眼的闻人项飞。

    “很好。”闻人项飞点着头赞道。

    南宫黎面色却因为他的赞叹变得阴沉,他轻轻转动自己的手腕,那感觉犹如一截弯折的钢铁,长刀变成了钢铁的一部分,吐着冷冷的光芒。

    挡在二人中间的断椅再度被分割,但暗袭者们没人看清那是谁出的手。南宫黎以预备拔刀的姿势前冲,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柄利刃,所经之处只有微风阵阵,似乎只能拂动落叶。而闻人项飞恰恰就像落叶,被席卷到了风中撕扯,军刺在其身侧晃动不发。

    凌厉长刀挥舞,将空气切割出了尖锐的音波,令暗袭者们为之震耳。南宫黎扣在身体左侧的右手突然移动到了右侧,他的身体也冲到了闻人项飞这片落叶的身后而猛然顿住,长刀立于背。

    就像一次单纯的冲刺一样,能看清其中发生了什么的,只有三人而已。暗袭者们木然,但谁都明白,凶险已经发生并告一段落。

    “血……”

    不知是谁,首先发出了寒蝉似的评论。众人望向南宫黎背上的长刀,果真,刀刃处一滴血珠缓缓滑下,锋利到极致的铁器连黏腻的液体也留不住。

    那么,是谁的?并不是只有对手的血才可以沾到自己的武器上。

    众人再察看以寻求答案时,却没有人再说话了。显而易见。闻人项飞脸侧鼻梁处,血丝滑下,这些疯狂流动的液体终于冲出了皮肤的阻拦,全赖南宫黎刀刃。闻人项飞伸手抹掉血丝,又把它们抹在嘴角,一点都不浪费。同样都是血,可以喝不明来历的,那自己的也同样可以。

    那么这一回合又是什么结果,以此判定么?自然不是。无意间当了评委的暗袭者们不想下定论的原因,来自南宫黎胳膊上殷红的印迹,衬衣已经被倒刺割成碎絮,肌肉裸露,伤口深可见骨。在错身的一刹那,闻人项飞的军刺几乎切进了对手的胳膊,就像最狠毒的眼镜蛇一样,注射毒液后立刻退出。?

    相比较一道仅能渗出血丝的缝隙,南宫黎的伤口无疑狰狞的多,仅能依靠眼力观察的暗袭者们,不觉间把天平偏向了闻人项飞。然而场中有更明眼之人。谁也没有看到闻人决眼中有一丝担心和怒意划过。?

    此时二人背对彼此,定定的姿势维持了一秒之久,似乎想等待对方先倒下,但是这种程度的伤害是远远不够的。南宫黎突然再度发动,人形兵器携劲风回转,片片木屑席卷浮动,仿若白色花瓣,替败者舞蹈默哀。?

    挽刀,坠劈,甩刃,直击,回!刀如流畅出没的闪电,在南宫黎手中翻飞,一遍遍重复相同的进击,虽然他使用标准的日本长刀,但却不是研习其技法,这套简单的攻击完全随心所欲。?

    自背后挽刀,竖手坠劈,而后甩刃,道道刀芒子弹一般射到闻人项飞面前,急欲嗜血。这是纯粹杀伤的招式,被南宫黎的速度催化到了极致,弯折的刀身切开空气,尖锐嘶吼。?

    甩刃后直击,刀倒贴于手臂,以刀柄末冲刺,这却像是观赏性的技法了。观者疑惑之时,南宫黎面前立柱现出空洞,他的铁拳从空洞中抽出,而后刀回身后。?

    他的速度还在成倍增加,整个攻击过程不消一秒,半秒,四分之一秒,八分,而后再度分半,渐渐的,暗袭者们眼前已不见了刀,只有白色光芒连线成面,啸声阵阵,刀芒中人影如舞蹈般舒展,缓步前行,但缓步已经是视觉错误。?

    光华闪烁,闻人项飞犹如风暴边缘的蝴蝶,轻盈漂浮,却坚不可摧。长刀已经把他周身空间切割封锁,蝴蝶却总能找到缝隙,军刺犹如触角,探寻对手的疏漏。?

    甩刃,直击!刀柄末端疾如霹雳,重如沉槌,瞬间逼到闻人项飞面前。闻人项飞目中血丝突然暴虐增长,手臂前伸,军刺末端精准地点在刀柄圆珠处,这完全不对等的力量对碰,刀柄却轻易被挪移方向,至此,完整技击被首次打破。?

    闻人项飞凶狠一笑,左手军刺反握,突向南宫黎咽喉,居然模仿了他的直击,不过噬咬向致命处的不是以力破防的钝尾,而是锋利的棱,棱之上倒刺如牙。?

    他果然不再留手,这一下足以切到脊柱。闻人决想制止已经太晚,任何一人动手的速度都接近了音速。?

    真正的千钧一发!南宫黎喉咙已经感受到刺痛,他突然反转手腕,长刀横向闻人项飞,以决死的姿态迎击,他的速度未减慢半分,居然连提速的过程也省略了。?

    如果闻人项飞同样发动了高度藏魂,那么他的冲动必然使二人同归于尽,高了一层的台阶一开始便带来了不同的东西。最后一瞬,他收势后退,军刺只有末端划过南宫黎脖颈,留下一道浅痕。长刀失去亲自砍杀对手的机会,只有吐露的寒芒沾到,闻人项飞面庞紧绷,皮肤破裂,点滴血花跳跃崩碎。?

    暗袭者们都听到了缓缓喘息的声音,不过其实他们并没有秉气多长时间,场中二人争斗不过维持了几秒的时间,却已经交错数十回合。闻人决合拢的手掌紧收又放松,他着实紧张了一回,满以为自己可以看透任何局势,但其实,碰撞的最后一刻,他真的以为会有人死掉。他往楚家席位看去,楚冯河同样专注,若有所思,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紧张自然是看不到半分的。闻人决心底冷意突然暴涨。??

    看戏人的心态,是希望有变故出现。??

    胜负已分。??

    南宫黎缓缓将刀收入鞘中,身体也在随之放松,凝结得有些怪异的四肢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果然很强……”他说。??

    “不曾亲历难以想象,”闻人项飞说,“你也很厉害,可惜终究在低一等的台阶上。”??

    他不懂谦虚很正常,而且没人把这当成狂妄自大的话。??

    南宫黎点点头,看向楚家席位,说:“不好意思。”??

    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道歉,或许是输得太直接,也或许是把会议室几乎破坏殆尽,打斗的诸多痕迹全部由长刀造成,但也只是把高度藏魂凝骨的破坏力展示了十分之一而已。??

    那么无疑居于这破坏力之上的深度藏魂又该怎样形容,暗袭者们悄悄在心里整理合适的词汇,闻人项飞姿态飘渺如鬼魂,如同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真有不败之地么?藏魂藏魂,到底是藏魂魄,还是藏**???

    会议室里狼藉一片,原本被当做名义的“楚家罪己”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楚冯河慢慢站起来,笑着说:“实在抱歉,大家散了吧,会议选别的日子再开不迟。”??

    闻人项飞看来是尽了兴,也不和父亲打招呼,沉默着出了会议室。他面部瘆人的血红已经消退了不少,伤口也止住,和初来时一般无二。??

    暗袭者们尾随其鱼贯而出,然后是南宫黎。楚冯河由楚河搀扶着走到门口,回头看,闻人决还坐在会议桌前,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闻人家主,已经晚了,”楚河说,“不如早点休息。”??

    闻人决沉默着,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闻人家主。”楚冯河又提醒道。??

    闻人决挥挥手让他闭嘴,偏头瞥向楚冯河,不耐混合杀机,自眼角迸出。寂静的会议室里气氛陡然变化,仿佛酝酿另一场新的战斗。

    “会长,真的要重演历史吗?”

    他缓缓说,声音如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