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正午,地中海气候往往会炎热而干燥,不过在克里特这个略显狭长的岛屿上,海风可以轻易贯穿所有区域。而如果站在自海平面拔地而起的悬崖上,则可完全与清爽的气息融为一体。

    怀特山脉南端与海岸线交汇,这个特殊的海边高约一千米,站在边缘可以俯瞰整个海面,云淡风轻,让人感觉仿佛站在天上。不过能有幸站到这里的人不多,站到这里的人恐怕也不是为观赏风景而来的。

    被海风切割成锐利模样的岩石上站立着两个人,他们的脚已经踩在最边缘的地方,再跨一步就会坠入大海,被坚硬的水面拍个粉身碎骨,如此再资深的攀岩高手怕也会心颤。然而这两个人只是站着,遥望无边无际的深蓝色大海,目光坚定如铁石铸成的哨兵。

    此时天空中除了阳光和风,再没有其他东西,海鸥只会在低矮的海面盘旋。不过总会有的,冷峻的高空属于猛禽,属于敢直视太阳的鹰。

    一声清啸自远方破空而来,雄鹰划破劲风,以优雅强力的姿态滑翔而来。站岗二人的其中一人眼睛一亮,手指放在嘴边打出响亮的呼哨,此刻他仿佛也化身为一只猛兽,与天空中的鹰遥相呼应。

    雄鹰受到召唤,慢慢靠近悬崖,收起长达三米的翼展,人举起胳膊,供雄鹰落脚,左手将一块鲜血淋漓的生肉放入鹰嘴中,而后才解下了它缚在腿上的竹筒,手臂一振,鹰自悬崖落下,极速滑向远处。

    他抽出竹筒内的布条略略读了一遍,脸上并没有看到什么重要信息的表情,对另一人点头示意,而后从悬崖边缘离开了。

    这是一片常人目力远远无法触及的区域,要看清它,或许只有通过直升机才能办的到,但悬崖之后便是密林,遮挡了一切视线。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地方,却成了最好的壁垒。

    从悬崖边缘走下来的人身影隐入了密林中,这里树与树之间排布十分紧密,不过却有一条路存在于其中,而且并非是被踩出的,而是专门开出的,路面上居然扑了一层暗黄色的平滑的石块,这样人类难以踏足的地方出现这样精致的路面,不得不让人称奇。

    约一米宽的路面延伸出了大约百米的距离,尽头则是一个山洞似的地方,阳光照不进洞口,所以在外面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它好像同所有的山洞一样是阴暗潮湿的。

    不过如果真的这样想,便大错特错了。送信者走进了山洞里,看清了立刻置身于一个明亮而宽阔的大厅里,光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透进来的,明媚至极,让大厅里不存在任何阴暗的死角。

    大厅呈圆形,自入口处延展开,四面仿佛是天然的石壁,却被打磨的异常光滑,呈现一种低调华丽的淡青色,上面镂刻着大面积的壁画,手法古朴而大气。大厅中央位置摆放着巨大的祭坛,上面则是几头白色的雄壮公牛,以恭敬的姿态俯卧在金色的祭坛上,不过它们已经是死物,刚刚被宰杀后不久,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祭坛面对的方向是大厅北面的壁画,确切得说,是壁画上的人物,那不知算不算是一个人,怒目圆睁,凶神恶煞,宛如魔神般令人心惊。

    送信者向壁画上的人物深深鞠躬,从受祭祀的壁画前从容走过是大不敬的行为,尤其大厅的周围站着几个面色肃穆的守护祭坛的人时,送信者进到大厅里后的每一个举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而任何不敬的行为,他们有权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加以惩戒。

    守护祭坛者的身后有四个宽阔的门,分别通往山洞的深处,那样的地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去的,送信者的身份是守卫,因为有信件,所以可以向守护祭坛者申请进入。

    守护祭坛者打开了身后铜色的大门,将他放了进去。

    大门后是长长的走廊,两侧的墙壁同样是经过细致打磨的石块,只不过在略暗的光照下,呈现暗青色,让略狭窄的走廊隐现幽暗阴冷的气。走廊里没有守卫,不过送信者仍然谨慎行走。

    走过约五十米的路程,前方豁然开朗,他踏入了一个缩小版的大厅里,这里如同一个房间,里侧有几张古朴长桌,一个人背对着走廊站在长桌之后,面前是一盏长明灯,照亮了墙壁的雕刻。

    这里所有的一切好像停滞在了人类诞生初期。

    送信者的脚步声惊扰了站立之人的思索,他轻叹一下,语音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如石雕般的脸庞。

    如果楚罂看到他,一定会挥刀砍过来,因为这就是让他受过人生最大挫折的dark。他不仅在楚罂的眼皮下带走了凌允,还玩弄他于股掌之间,杀死了两个同伴,并且,留下楚罂的命好让他尝一尝这屈辱的滋味。

    这就是楚罂对dark的唯一想法,纵然这个敌人强到离谱,他仍然只想用刀砍下他的头颅,或者用子弹贯穿他的眉心。

    dark悠然平静的声音在大厅里传开。

    “有消息了。”

    “是的大人。”送信者恭声道,上前几步,将布条双手举过头顶。

    dark将布条拿在手中,扫了一眼,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隐现满意的神色。

    “果然,都来了啊。”

    他缓缓说,手指捻动,一点点白色火焰缠上布条,将它焚烧殆尽。

    “去吧。”他说。

    送信者诺诺而去,自始至终,他都没在dark面前抬起头来。

    灰烬从dark指间滑落,散在地上,他望了一眼前方,此时送信者已经走到门前,半开的门外露进了一点明亮的光芒,在幽暗的走廊里仿佛撕开的空间。

    他看了一会儿,回身,长明灯细弱的火焰跳动,打在墙壁上的光芒一颤一颤的,恍惚间,那雕刻似乎活了过来,人物在轻轻地扭动身躯,仿佛在跳笨拙的舞蹈。

    但这绝不是舞蹈,而这些雕刻讲述的也绝不是什么喜悦的事。长明灯灯光笼罩的人,他的胸口上插着粗大的长矛,喷涌的鲜血被用红色的石沫代替,他的脸上是痛苦而愤怒的表情,挣扎着发出最后一声嘶吼。

    这只是遍及墙壁的雕刻的一角罢了,它的大部分都隐藏在了模糊的黑暗里,但毫无疑问,它们一起描述了一场争斗。

    dark手指按在雕刻的某一处慢慢滑动,感受上面粗糙的纹络,继续自己刚才被打断的思绪。

    “不久以后,你就可以再度重现了。”

    他喃喃道,明明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然而却好像有很多人在听他说话似的,长明灯仿若亘古不灭,为隐藏的灵魂照亮眼前。

    dark笑一笑,挪动几步走进了更暗的地方,这个深不见底的山洞好像通往地狱,越往深处,光线便被越多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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