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一怔,随即审视了我一会儿,把语气放得很柔和:“下次我会注意的,不能让人随便进我的房间。我马上换照片。”

    他说着就要动鼠标。“先别急。”我轻轻抱住他的腰,“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我……我有点害怕,刚才有个女人鬼鬼祟祟的进了我的房间,看不清是什么人,但我怀疑也是林恩墨,她先进了我的房间,之后又到你的房间。”

    “她到你的房间做什么?”他惊问。

    “没……没做什么。”我回答,“她在我床前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去你房间看看。”萧瑟不放心,带我回到房间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我感到头脑发胀。“会不会,林恩墨看到我们在一起,又受到刺激,犯病了?”

    萧瑟微蹙着眉头。“不好说。我明天了解一下怎么回事,晚上先住到我的房间来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睡在这里。”

    我也不想一个人睡,便到萧瑟的房间睡。他熄了灯,躺在床上拥着我。

    “你不是还要工作吗?”我问。

    “先把你哄睡了,我再起来工作。”他轻声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哄。”我嘴上不领情,其实很享受在他怀里踏实、安心的感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我醒来的时候,曙光已经微现,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露出的窗玻璃被染上了一层苍白。

    身边的萧瑟睡得正香,昨晚我睡着后,他一定又熬到很晚,我心疼地吻了吻他的脸,轻轻拿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下了床。我觉得还是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毕竟传统观念里,未婚同房是件不光彩的事情,我不想让萧瑟的家人瞧不起。

    我到了走廊上,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隐约听到楼上传来像是诵经的声音。我觉得奇怪,进房间拿了长大衣穿上,循声而去。我上了楼梯,上面是半层阁楼,布置了一个佛堂。叶鹃跪在蒲团上,敲木鱼诵经,她的头发整齐的梳着髻,一件黑色袈裟披挂在她瘦骨支离的身子上。

    来之前我看了房间里的时钟,清晨五点半。我知道叶鹃信佛吃素,但是信佛的人很多,像叶鹃这般虔诚,吃饭要用专门的炊具和餐具,还要一大早起来诵经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我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打扰了叶鹃,只是默默的望着她出神,她那样专注,是个热心的宗教信徒,面对着她所信奉的神祗。她那倾诉般的诵经语言和木鱼的鸣响,有一种扣人心弦的力量。

    我静悄悄的离开了,回到房间,脱下大衣,又躺在床上,却是了无睡意了,索性起来刷牙洗脸,换好衣服下楼去,准备到外面的院子里欣赏美景。

    到了一楼客厅,迎面碰到金嫂,她对我颔首微笑:“童小姐起这么早,正好,我炖了冰糖燕窝粥,你和太太一起吃吧。”

    “不用不用,让太太自己吃吧。”我婉拒,燕窝这种高档滋补品,我自己是吃不起的,但也不想在人家有钱太太那里分一碗羹。

    “陈护士给你开的营养单上有燕窝,我等会儿还要炖冰糖燕窝。刚才太太说她胃口不好,只要吃一小碗,还剩一碗,不吃也浪费,就给你吧,燕窝多吃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金嫂说得很诚恳,“你到餐厅坐着,我端过去。”

    好意难却,我只能笑纳了,跟金嫂说,既然吃了燕窝粥,等会儿就不用再为我炖燕窝了。

    我走进餐厅,叶鹃已经坐在餐桌旁了。“昨晚睡得好吗?”她的声音很柔和。

    “挺好的。”我微笑着回答。

    “我昨晚听露西说你房间的被子可能不够厚,就进去看看。你当时好像睡着了,没有吓着你吧?”叶鹃扬起长长的睫毛,我接触到她坦白而真挚的眼神,顿觉惭愧,我昨晚吓成那样,还怀疑是林恩墨抑郁症复发,原来是叶鹃好意关心我。仔细一想,昨晚那女人从我房间离开后,

    我马上追出去,然后进了萧瑟的房间。那么短的时间,要把电脑桌面照片换掉再离开,的确难以做到。而且当时电脑处于屏幕保护状态,林恩墨应该已经在黑暗中待了一段时间。

    “没有……我……睡着了。”我结结巴巴的。

    金嫂盛了两小碗燕窝粥端出来,给我和叶鹃一人一碗。

    叶鹃不再言语,开始安静地吃燕窝粥。

    我注视着叶鹃,她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和一个翡翠手镯,手腕一动,手镯和佛珠就彼此撞击,发出细碎的、叮叮当当的轻响。那翡翠手镯和叶参议送给我的一模一样,我想起萧瑟说过,翡翠手镯是叶参议的祖母传下来的,另一只在叶鹃那里。叶鹃一直戴着那只镯子,我的那只哪里舍得带,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放在衣柜的最底层。

    叶鹃感觉到我的注视,抬起眼睛望望我。“快吃吧,别放凉了。”

    我赶紧舀了一汤匙燕窝粥往嘴里送,一入口,咸得我差点吐出来。

    “怎么啦?”叶鹃诧异地问。

    “你觉不觉得……燕窝有点咸?”我委婉地问。

    叶鹃有些困惑地摇头。“你的粥很咸吗?”

    “哦,可能是因为我感冒还没好,味觉有点失灵。”我没敢再说什么,我毕竟是客人,主人都没嫌弃,我怎好挑三拣四的。

    叶鹃继续吃着,我只好也继续痛苦吞咽着面前那碗咸得难以下咽的燕窝粥。金嫂明明说她炖的是冰糖燕窝粥,怎么会咸成这样。看叶鹃那般优雅淡然的样子,她的燕窝粥味道肯定跟我的不一样。莫非金嫂故意欺负我这个难得有机会吃燕窝的客人?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有苦说不出,只好装出一副斯文秀气的吃相,用小汤匙在粥里细细搅拌一阵,吃上一小口,再搅拌一阵,再吃上一小口。

    叶鹃终于吃完了燕窝粥。我如获大赦,盼着她赶紧离开,我好想个法子,偷偷把我的这碗燕窝粥处理掉,虽然我很舍不得,可是我不想因为它是燕窝,就这样委屈了自己。

    这时萧瑟走进了餐厅,和我们打过招呼后,他走到我身边问:“吃什么呢?”

    “燕窝粥。”我轻声说,“不要再麻烦陈护士和金嫂了,我不想搞特殊。”

    “说什么见外话,我带你到我们家来住,就是为了给你好好补一补。”他凑近我,“给我尝一口。”

    这摆明了是要我喂她,当着叶鹃的面,我不好意思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加上这粥实在太难吃,我迟疑着没有动手。

    “别这么小气,连分我一口都舍不得。”他不依不饶。

    我偷看了叶鹃一样,她微仰着头,不知看向何处,注意力不在我们这儿。我于是舀了一小汤匙燕窝粥,送到萧瑟嘴边。他张嘴含住汤匙,含得那样用力,我收不回来。他盯着我,笑意在他的眼里不断加深,我松开手,用眼神批判他这充满挑逗意味的举动。他眼里的笑意倏然消失了,眉头紧紧蹙起,口中的汤匙“铛”的掉落在桌上,连同未吞下的那口燕窝粥。

    “这燕窝粥是谁做的?”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金嫂做的。”叶鹃转过头来,“这燕窝粥有什么问题吗?”

    萧瑟没有回答,他大步走出餐厅,很快把金嫂带了过来。

    “尝尝你自己做的燕窝粥。”萧瑟端起我的碗,递到金嫂面前。

    金嫂面带疑惑地接过,也没有用汤匙,直接喝了一口,她的脸瞬间皱成一团。

    “你是打死了卖盐的人吗?”萧瑟说的是玩笑话,眼神却很严厉。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金嫂脸上的表情由错愕转到委屈,“我一点盐都没有放,我只放了冰糖。太太吃不了咸的,她吃的东西我都尽量少放盐,而且燕窝从来都是和冰糖一起炖的,根本不加盐。太太和童小姐喝的粥是同一个锅里面的,怎么会这么咸!实在太奇怪了!”

    “童忻的粥很咸吗,有多咸?”叶鹃插话问。

    “咸到根本咽不下去。”萧瑟的目光投向叶鹃面前的空碗,“姨妈,你的那碗粥不咸吗?”

    叶鹃摇摇头。“我的是冰糖燕窝粥,一点都不咸。”

    萧瑟警觉地问:“金嫂,你炖燕窝粥的时候,有人进过厨房吗?”

    金嫂想了想说:“恩墨小姐去跑步之前进来倒了一壶开水。后来熊小姐也来倒开水,也说要出去跑步。她们都早起锻炼身体,生活习惯很好。”

    叶鹃不再理会我们,慢吞吞的向餐厅门口走去。

    萧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他沉默着,眼里飞来两片阴影。

    这时外面传来叶鹃的说话声,还有另一个女声,好像是林恩墨。

    萧瑟立即出了餐厅。

    我有些不安地随后而出。外面果然是林恩墨,她穿着一身运动服,刚跑完步,脸色发红,比平常多了几分活力。“萧瑟哥哥。”她唇边漾起笑,但在看见我的一刹那,笑容从她的唇边隐去。

    “恩墨,跟我到楼上来,我有话问你。”萧瑟十分温和地说。

    林恩墨看了我一眼,那长睫毛掩护下的一对眸子是深不可测的,她一语不发的走向楼梯,萧瑟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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