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不久,那个小裁缝也把改好的旗袍送了过来。我再次换上,这回非常合身了,真丝面料贴服着玲珑曲线,勾勒出似水年华,尽显东方女性的魅力。萧瑟看呆了,他是真的呆了,像着魔般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我微笑着问。

    “哦!”他回过神来,不自禁的吐出一口长气,“我的魂都被你勾走了,小妖精。”

    这话说得好肉麻,可我听得心里乐开了花。“怎么会想到要给我定做旗袍?”这种手工旗袍采用传统裁缝手工量身定制和手工盘扣,绝非一两天可以赶制出来,可见他是在知道我需要着正装参加酒会前就已经请人定制了,简直就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听叶梓涵说你要来法国参加比赛后,我就去裁缝店定做了。”他的目光依旧绕着我打转,“那家店就在我住的地方旁边,有一次路过,看到一个法国女人在试穿一件淡粉色旗袍,觉得挺滑稽,就想到淡粉色很适合你,那件旗袍如果穿在你的身上,一定特别有女人味。我定做了一件差不多颜色的,布料、花色、样式都是我挑选的,交待一定要赶在你离开之前做出来,我要亲眼看你穿上。倒是没想到,还能派上大用场。你是中国演员,穿旗袍最能够展现女方女性的美韵。”

    “万一我已经找了男朋友,不想见你,那旗袍岂不是白做了?”我故意说。

    “那是不可能的。”他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我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哼,我知道你的眼线就是梓涵,老早就是了。”在我爱上他之前,他对我的一些事情就很了解,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笑叹了口气。“你比以前有女人味多了,以前经常对我凶巴巴的,现在嘛,就像朱自清对女人的描述那样,一举步,一伸腰,一掠发,一转眼,都如蜜在流,水在荡。”

    “这真是朱自清的描述?”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朱自清可是中国著名文学家,可那描述之语从萧瑟嘴里说出来,怎么有那么浓郁的……**意味?特别是最后的“蜜在流,水在荡”,他咬音漂浮,眼神轻佻,连斜倚着洗手台站立的姿态都是那样撩人。

    “当然是真的。”他眼珠闪烁的凝视我,一个神秘的微笑浮上了他的嘴角,“形容得很到位啊,当然,如果怀有邪念的人,很容易曲解字面的意思,就像你一样,对吧?”

    我蓦然满脸绯红,又龇牙又咧嘴又挑眉毛。“你这人太坏太可恶了!”我边说边逃出了浴室。

    那个裁缝店的女孩还在外面等着,见我出去,发出了一声呼喊,我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从她赞美的目光,也能猜到是在夸我穿着这件旗袍很漂亮。

    我只能傻笑着,丧失了语言能力。

    萧瑟走过来和她说了几句,他翻译说,那女孩赞叹不已,夸我是她见过的身材最好最漂亮的顾客,还问能否给我拍张照,放在他们的店里面展示。我欣然同意,摆了几个姿势让她拍照。

    那女孩走后,我和萧瑟也离开酒店。今天是休息日,但他下午还要去一趟实习单位,我们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他送我回到我和叶梓涵她们一起住的酒店。

    “把行李箱收拾好,晚上一起带到酒会场地,结束后我们还住卢浮宫酒店。”他已经做好了安排,“我跟保尔说好了,明天一早,他会开车来接我们,到机场和叶梓涵她们会合。”

    萧瑟走后,我刷卡进门,只有叶梓涵一个人在,她正在房间里收拾衣物。

    “童忻,我还没来得及当面向你道喜。”叶梓涵欢快的跑向我,热烈拥抱了我,“恭喜你,你终于获奖了,而且是国际金奖,太好了,太好了!”

    叶梓涵是在两年前升任艺术总监,她不似秦风那般冷酷严厉,让人畏惧。她以自身的成就和人格魅力赢得大家的信服,她对我来说亦师亦友,因着萧瑟的关系,她对我也特别关照,一次次的参赛失败,她都陪在身旁安慰我,鼓励我,也一路见证着我的进步和成长。

    “谢谢!”我的心头充盈着感激和喜悦。

    叶梓涵告诉我,蓝婧予今天已经先回国去了,另一名老师出去逛街还没有回来。我听说蓝婧予先回国,起初很意外,但转念一想,她是带着巨大的优越感和我一道来参赛的,最终却败给了我,心理落差可想而知,昨天走的时候就见她情绪很低落的样子。她又是那种争强好胜之人,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参加颁奖酒会,真心实意分享我成功的喜悦。

    “先走也好,免得她心里不痛快。”叶梓涵也了解蓝婧予的个性。

    我的目光落在房间的床上,上面散落着一些崭新的衣裤,都是男装。“给秦团长买的衣服?”我问。

    “嗯。”她微微笑着,“秦风那么臭美的人,我来了巴黎,怎么可能不给他带些名牌时装回去。”

    “你真是个贤妻。”我打趣。

    她的眸光倏的有些暗淡。“什么贤妻,还没结婚呢。”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的脑海中忽然就转过了许多画面,蓝婧予的阴阳怪气,余萌的血泪控诉。那个花心滥情的男人,结婚之后,他能够真心对待梓涵,当一个好丈夫吗?我在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本来三年守孝期满,结婚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但是他有各种理由,一直拖着……”她无奈地笑了笑,“他好像,不大愿意和我结婚。”

    叶梓涵已经29岁了,女人的青春很有限,经不起等待和消耗。我心头的问号更大了:“他对你好吗?”

    “他表面上有点冷酷,其实是个很浪漫很有情调的男人,会给我制造各种惊喜,我想要的东西,他会想方设法为我弄到手。但是,大男人主义也很重,他一直希望我能够以他为中心,大小事情都听从于他,可我生性独立,不愿意成为男人的附属品,难免有矛盾。”她微喟了一声,“不过两个人在一起,各种摩擦是不可避免的,我也在尝试着为他改变自己。”

    “你应该好好改造他。”我不希望叶梓涵为秦风失去自我,在我看来,爱情应该是以平等、尊重为前提的,不应当要求对方臣服于自己。

    “已经改造了这么久了,但是没什么效果,家务活还是不愿意做,做饭也不肯学。他认为那些事情理所当然都要由女人来做。他在家就是大爷,我不管在外面多忙多累,回去后还要伺候他。”她面露忧愁,“既然爱他,就只能接受他的一切,包括缺点。”

    我真替叶梓涵不值,像她这般近乎完美的女人,理应有一个用情专一、体贴包容的优秀男人来爱她,两人成为彼此的唯一,相亲相爱过一生。可她偏偏遇上秦风那样的祸害,要是懂得呵护疼爱她倒也罢了,却是大男人主义严重,还想要掌控她。真不明白秦风为什么会这么受女性欢迎,叶梓涵为他逆来顺受,余萌为他前途尽毁,还有其他不知名的女人,也在为他黯然神伤吧。

    想到余萌,我又是一阵闹心,余萌现在生活倒不成问题,她做的糕点在时光花园红茶馆很受欢迎,也带动了网店的销售,养活自己足够了,她已经从秦风的房子里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但还是无法做到和秦风彻底了断,两人依然藕断丝连。有一回我去找余萌,远远瞧见秦风从她租住的那栋居民楼里出来,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找余萌的。另一方面,罗文灏投资加盟了时光花园红茶馆连锁店,也以此为契机对余萌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还主动提出要出资为她开一间烘焙屋,但余萌始终不愿接受他的心意。

    叶梓涵不知内情,还热心撮合罗文灏和余萌,总在罗文灏面前夸余萌如何纯真可爱、温柔贤惠之类的。假如叶梓涵明白真相,那种感觉,估计就像天塌下来了吧。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一个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亲密伙伴,一个是一路提携我的良师益友,我不愿意她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心里为她们担忧焦虑,面上却必须装聋作哑。他们几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一笔糊涂帐!

    参加颁奖酒会的都是法国巴黎的知名人士。当我们这些获奖演员走进酒会会场时,在场的贵宾和著名人士全部起立,对我们抱以热烈诚挚的掌声。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萧瑟,他是跟着保尔一起来的,他换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衫,打了条红花的领带,浓眉俊目、神姿英爽,显得非常出色。他对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我的整颗心都因喜悦而颤抖起来。

    置身于这样真正热爱、尊重芭蕾艺术的氛围中,我禁不住热泪盈眶,这将是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美好夜晚,全身心热爱着芭蕾艺术和为之付出努力的我,赢得了巴黎社会各界的尊重。在西方人开创的芭蕾领域中,作为一个中国人,要走到世界芭蕾舞台的中央,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寂寞。也许努力、寂寞了一辈子都不会成功,都没有感受过追光灯打在身上的感觉,都在默默咀嚼失败,但是,一旦走进了芭蕾,就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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