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都有些发愣,沉默少顷,蓝婧予发出了一声轻笑。“好浓的醋味儿啊,真是有趣。”

    我猛然想起,昨晚卓羿宸请蓝婧予吃宵夜,蓝婧予必定又说了什么关于我和萧瑟的难听的话,刺激了卓羿宸,才会让他有如此过激的表现。蓝婧予的目的是什么,想挑拨我和卓羿宸的关系,影响我们的水平发挥,好给她和李甦淼让位

    “好了好了,贴脸就贴脸。”虞团长见气氛有些不对劲,忙息事宁人,“中国的演员比较害羞,放不开。反正刚才也演示过了,心中有数就行,等彩排的时候再真吻。”

    萧瑟把虞团长的话翻译给保尔,保尔耸耸肩,倒也没再说什么。萧瑟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有几分无奈,他大概也没想到,保尔会让他当众演示,还导致卓羿宸说了那样让我难堪的话。我垂下眼帘,努力平复依旧紊乱的心跳。

    接下去的排练,除了依旧用贴脸代替亲吻外,其他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和卓羿宸都是真正的敬业,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入表演当中。卓羿宸的话虽令我难堪,却也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刚才虞团长让卓羿宸上场时,我首先想到是,萧瑟看到我和卓羿宸亲吻,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这样的顾虑令我紧张不安,很可能会影响我的表现。我为什么会在乎萧瑟的感受我自己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只觉得满心的迷惑和茫然。我用力甩甩头,拼命摆脱萧瑟带给我的困扰,我现在必须想的,只有公演,不能被其他事情分了心神

    晚上排练结束后,我给余萌打电话,之前说好一起去医院看望叶梓涵,今天主角单独排练,余萌和我不在一个排练厅。但是余萌说,她那边排练结束得早,正好尹静姝要去医院,就拉着她先走了,让我直接去医院和她们会合。

    我到了团部大楼门口才发现,外面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我没带伞,早上出门时看到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但我嫌带伞麻烦,就抱着侥幸的心理。结果现在走不了了,只能回去问问,谁有带伞,先跟着回到宿舍,拿了伞再出发。

    一转身,就看到萧瑟站在楼梯口,嘴角含笑。他对我扬了扬手里的雨伞。“没带伞吧,我也要去医院看叶梓涵,我们可以同行。”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医院”我有些惊讶,我记得并没有对他说起过。

    “很容易就能猜到了,我都听说叶梓涵醒了,你肯定也听说了。既然听说,当然想第一时间去看望她。但是白天要排练没空,就只能晚上了。”他分析得丝毫不差,“走吧,向叔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萧瑟打开伞,我和他一道走进了雨雾当中。伞下的空间很狭小,他撑伞的手臂不时碰触到我的肩,摩擦带起酥麻的触感,雨珠打在伞上,滴滴笃笃,瑟瑟作响。我想起了“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诗句,冷冷的雨驱不散胸头突然涌上的热浪,直到上车后,我的脸还燥热着。

    我坐在靠车窗的位置,背对萧瑟。雨珠一颗颗扑打着车窗,发出细碎微哑的低鸣,玻璃窗被染上一层水雾。透过水雾,街上的树影、车影、人影都变得朦朦胧胧了。我无意识的望着那片朦胧,蓦然间,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庞,我惊得差点尖叫起来。

    “你的脸怎么这么烫。”萧瑟温热的呼吸钻进我的耳朵,刺激得我浑身发颤。换作往日,我必定用力将他推开,可是今晚,有什么东西明显不同了。我的神经中枢好似失灵了,动作都不听使唤,就这样被他困在角落里,无从逃脱。

    “和我同撑一把伞,就害羞成这样。”萧瑟低低笑了一声,“跟我说说,在排练厅演示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感觉”

    “离我远点”我低叱,庆幸没有连语言能力一并丧失,但是还有个司机在前面,我不想惊动了他。

    萧瑟不仅没有离开,反倒得寸进尺地揽住了我的腰。“演示的时候你那么投入,不是因为入戏深,而是因为吻你的人是我吧如果换作卓羿宸,你也会舍不得结束”

    “谁说我舍不得结束了,你”后面的话,被我咽了回去,因为本该是严厉的责备之语,被我说出了软绵绵的、打情骂俏的意味,我失去了再开口的勇气。

    “我什么”萧瑟紧追不舍,等不到我的回应,他竟然双手扳过我的脸,他的眼睛深深的看进了我的眼底,声音又低又沉,带着些压抑不住的粗鲁:“回答我的问题,有这么难”

    我呼吸急促,惊惶地注视着他。

    “医院到了。”这时向叔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如遇救星,全身紧绷的弦瞬间松懈下来。向叔可是他爸的司机,我相信他应该不至于在向叔的注视下,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萧瑟很不情愿的放开了我。“你迟早要给我一个答案。”他的眼底写着懊恼和不甘。

    我迅速拉开车门,跑了出去。外面雨下得更大了,我一踏上湿漉漉的地面,头发和衣服就被打湿了。很快一把伞罩住了我的头顶。“要是淋雨感冒了,会影响你在公演中的表演。”萧瑟的声音是轻快的。

    我接触到他笑嘻嘻的眼睛。他咧着嘴在笑,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某种动人的温暖。我瞪着他,心里却涌上一层温柔,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

    “如果你不想和我遮一把伞,就说一声,我把伞让给你。”萧瑟紧盯着我,再度开口,“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让我淋雨。”

    他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我宁愿淋雨,也不要继续示弱。

    我抬腿欲冲进雨中,萧瑟却像是早已算准我的下一步行动,单手箍住了我的腰,阻止我离开。

    “快放手”我瞥见向叔还没把车开走,羞急地嚷。

    他丝毫不理会我的抗议,收紧手臂,我整个人被牢牢圈禁在他的胸前,动弹不得。

    几乎在同一时间,女人凄厉的呼唤破空传来:“萧瑟哥哥”那声音异常尖利刺耳,吓得我直跳起来,而萧瑟的手臂瞬间放松了力道,我很容易的挣脱开来。他忽然又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个发出凄厉叫声的女人已经冲到了我们跟前。林恩墨虽然夜雨凄迷,虽然她浑身都被雨淋湿了,长发零乱的披拂在脸上,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萧瑟哥哥,你说晚上有事没空陪我,就是为了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吗”林恩墨带着哭腔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如果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恩墨,不要胡闹。”萧瑟依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语气像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你赶紧到车上去避雨,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好好说。”

    “我要是淋雨感冒了,你会心疼吗你为她撑伞,却看着我淋雨。”林恩墨委屈得声泪俱下,见萧瑟并没有撇下我去为她挡雨,她又转向我,嘶声痛诉:“我上回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萧瑟哥哥是我的,你还非要和我抢。我讨厌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如果你把萧瑟哥哥抢走,我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来找你”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在干什么,演苦情戏吗雨中的痴男怨女,这样的场景我以前只在言情剧中看过,没想到今晚竟然在我眼前真实上演了,而且我还莫名其妙的成了遭人怨恨的第三者。深吸口气,怒火从我的心头升起,很快的向四肢扩散。我用力甩开萧瑟的手,毫不客气地回敬:“请你不要疯狗张嘴乱咬人,我从来就没有和你抢过,这个人,只有你才会把他当宝贝,我根本不稀罕我也没兴趣在这儿陪你们演戏”

    我转身冲进了雨中。萧瑟追过来,将我拦腰抱住。“先听我说句话。”他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

    “你的林妹妹看着我们呢,请你不要再害我蒙上不白之冤了。”我冷冰冰地回应。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误会了”萧瑟有些结舌,有些狼狈,“我上回本来要跟你解释清楚的,但是算了,你也未必想听,伞给你,我回车上去。替我问候梓涵,我改天再去看她。”

    他将伞柄往我的手里一塞,自己冒雨跑向了林恩墨。

    这一刹那,我无比厌弃自己,为什么会对萧瑟动了心,像他那样的浪荡公子哥,身边必定莺莺燕燕环绕,我何苦自取其辱在一种绞痛的情绪里,我体会出一件事实,我和萧瑟,从来都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即便他已经改邪归正,我也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更何况,他体内依然潜藏着邪恶的本性,随时都有可能被诱发。

    我看着萧瑟将林恩墨拉到车旁,塞进车里,他自己也上了车,关好门。车子疾驶而去,溅起一路水花。我伫立在黑夜的凄凉风雨中,像个沉在黑暗浪潮里的孩子,马上就要被淹没,孤独

    而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迈开沉重的步伐,向医院的住院大楼走去。

    我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尹静姝和余萌都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正和叶梓涵说着话。

    我走了过去。叶梓涵平躺在病床上,她的脚上打着石膏,头上缠绕着纱布,头发缎子般披泻在枕头上,脸色很沉静,全然没有我想象中的悲痛。

    “坐吧。”她拍拍床铺。

    我在床沿轻轻的坐下,我不擅长安慰人,此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

    尹静姝和余萌也都不说话,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躺在病床上的叶梓涵轻声说:“我没事的。”她微笑起来,那微笑很奇异,有些悲哀,有些无奈,有些淡然我迷惑地望着她,想看穿她的思想。

    叶梓涵轻轻的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既然碰上了,伤心痛哭也没用,只能看开一点。”

    “你能这样想最好。”我心头一松,接了口,“我们都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叶梓涵依然带着那奇异的笑,半含悲哀半含恬静,半含寂寞半含洒脱虽然素面苍白,头发散乱,却美得出奇。是不是因为她太完美了,连上天都嫉妒她,才要残忍终

    结了她的舞台生命我模糊地想,人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爱情的力量尤其显得伟大,梓涵能够承受住这个巨大的打击,罗文灏一定功不可没吧

    正想着,敲门声传来。

    “是罗文灏,帮忙开下门。”叶梓涵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我起身去开门,暗道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一打开门,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罗文灏双手捧着一大束的香水百合。我有些纳闷,上回带观众彩排的时候,当众送月见草花可能不太合适,但这回是到病房探视,怎么也不送上叶梓涵

    最爱的花。难道是因为要专门到叶家村采摘,太过麻烦

    “你是童忻吧,梓涵他们团里的演员。”罗文灏的记性不错,仅仅一面之缘,他就记住了我的名字。

    “是的。”我礼貌颔首。“你好,罗总。”

    他温文言笑:“很高兴,你还认得我。”

    叶梓涵在余萌的搀扶下起身,靠坐在病床上。

    罗文灏手捧花束走过去,将花束搁在病床头的柜子上。“我以为这里会摆放着月见草花。”他用玩笑的语气,“没想到我是第一个送花的。”

    “今天没空去采,你要是明天来,就可以看到了。”叶梓涵淡淡地说。

    “他准备连夜去采花”罗文灏有些惊讶地问。

    叶梓涵的嘴角泛起一丝甜蜜的笑意。“他没说,但我想他会去的。”

    我听得懵了,送月见草花的不是罗文灏,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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