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个头微乱,眼有泪痕的女子走过来。此女相貌甚美,神情凄婉,到了主事台下就跪了下来,委屈地喊道:“帮主……”

    “不用跪了,我们禁楼没这规矩。”宁沐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见我?”

    “帮主,我求您为第二堂副堂主常乐开做主,他没参加过叛乱,也从来没有反叛的心思,请您明察秋毫。”

    “怎么回事?”宁沐转头看向左秋明。

    左秋明拿起资料,想了想又放下,言简意赅地道:“常乐开是常雄的弟弟。”

    他刚说完,那女子就开始反驳,“乐开虽然是常雄的弟弟,但公是公,私是私,他从没在公事上迁就过他哥哥。而且叛帮这么大的事,他如果要参与,又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家中?没调动第二堂的一兵一卒?”

    左秋明摇摇头,“叛帮与株连是两码事,五五株连制是联盟定下的制度,常乐开与常雄关系摆在那里,就算不清查他是否参与这次叛乱,他也无法置身事外,所以想脱罪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们老常明明没有……”

    “这就是制度。”左秋明摆摆手,劝道:“制度如此,你也不用争了,还是回去吧。”

    “既然是制度,那就是制度不合理,就应该改掉。”女子振振有词地说道,同时一口反驳了回去,“本来就没我们家老常什么事,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你……”左秋明有些气急败坏。

    自己要不是看她模样可怜,又怎么可能这样好心好意劝她?哪知道这女人是个演戏的,刚才那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改制度?制度不比人情,哪能说改就改?而且株连制这东西也有它存在的意义。

    现今不管是联盟,还是雁安另外两大势力,甚至附近各省,乃至整个华域,都在严格地执行株连制,这不是没原因的。乱世之下轻生死,却难断亲情,只有这样,才能管住下面的人,否则大家都来造反夺权,浩劫之下,谁都不用活了。

    宁沐摆摆手,止住了左秋明,然后转头问那女子道:“你和常乐开是什么关系?”

    女子愣了愣,“我是他……妻子,也是第四堂第三分舵的舵主。”

    “妻子?结婚了没?”

    “没……”女子有些疑惑,难道帮主这是质疑自己替老常申辩的资格?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

    “哦?有孩子没?”

    女子摇了摇头,“还没有,现今这世道……”

    她还没说完,宁沐又打断道:“你们是在天变日前认识的,还是天变日后认识的?”

    听到这里,女子越加疑惑了。帮主这话听起来像在与人拉家常,但看起来又不像是拉家常,他到底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做什么?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天变日后认识的。”

    “哦……那你暂时还不在株连范围之内。”说完,宁沐又闭上了眼睛。

    听到这话,女子身子抖动了一下,神情有些僵硬。

    左秋明连忙向第四堂堂主使了个眼色,让她快派人把她拉下去。

    片刻后,主事台下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坐在贵宾席上的姚贺元却有些耐不住了,大声笑道:“宁帮主果然是大英雄大豪杰,连纤纤女子都不放过,啧啧,可以名留青史了……”

    宁沐侧头看了看他,本待不理会。但这家伙声音实在太大,而且滔滔不绝,故意引来大群人观看,这就不能不理了。

    “众目睽睽”你可以不在意,但本帮人员的情绪却不能不照顾。普通帮众可不懂什么是不屑,他们只会觉得不理敌对者就弱了气势,觉得管理者软弱,这对掌权者是很致命的。

    “那如果是姚帮主,你会怎么处置呢?”宁沐笑着问道。

    姚贺元哽了哽,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说遂了那女子的心愿,那是不可能的,这与整个联盟制度违背,作为一帮之主,谁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要说不遂女子心愿,那和宁沐的处置方法又有什么不同?

    想了想,最后他打起哈哈道:“我没说宁帮主处置得不好呀。宁帮主您处理得很好,我这是佩服呀。您是大英雄大豪杰,不为美色所迷,不为情绪左右,严格执行株连制,不愧有冷血……哦,是冷酷帮主之称……”

    姚贺元又准备耍他刚才那一套,明褒暗贬,不过一人插话却打断了他的好梦。

    “宁帮主处理得很好,身为一帮之主,就应该秉公办事,不偏不向,哪有什么美丑之分?”萧策议长站起来,环视了周围一圈,笑道:“制度之所以为制度,就是不分男女,不分老少,只要谁触犯了它,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在这点上我是非常支持宁帮主的。否则以后执行帮务,大家都讲人情,讲关系,讲男女,讲美丑,那还要制度干什么?”

    宁沐翻了翻白眼,心中纳闷,这萧策议长到底是哪边的呀?怎么一会帮这个,一会帮哪个,也太没有立场了。

    事实上他完全冤枉人家萧策议长了。

    萧延年这家伙在策议会内部是有名的铁面无私,没有心机,觉得谁正确就帮谁说话。而且他喜好管刑律,对制度改进、罪责认定、刑罚执行等等都有兴趣,所以才一直执掌着联盟刑律、执法两职,不曾更换。

    像联盟现在实行的“五五株连制”,就是他根据其他省市的株连制度,改进后大力推广下去的。这株连制的执行,在雁安附近萧延年不说第一,却绝对属于第一个倡导者。而与株连制同样有名的“极罪论”,则绝对属于他创,据说现在华京有些大势力都采用了这个制度。

    所以这家伙是真正的铁面无私,不偏不向是他的本能,连老头子都曾经笑称过他是“和善的酷吏”。

    有萧策议长这么一打岔,姚贺元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老老实实地回到座位上观礼。

    ……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