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感觉,好像针扎一样,但此时的秦鲤,却没有地方可躲这灼人的烈日,他在跑,在一条还算宽敞的公路上没命地跑,前面,就是镇子了,到了镇子上,就有人了

    明明是才五月份,但这天却偏偏热到好像到了七、八月一样,秦鲤就像眼前被晒到发亮的柏油路一样,他感觉,自己快被融化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而两耳边传来的虫鸣声却越来越响,灼热的空气中,各种气味,也随着视力的不断下降而越发清晰,视觉在退化,而听觉与嗅觉却在以一种奇怪地方式增强着。

    越来越热!从最开始沉闷的炎热,到现如今好像被灼烧一样炽热,秦鲤觉的自己的意识好像也正随着这股灼烧感渐渐消散

    很难受,很想停下来!意识模糊的秦鲤开始出现幻觉,他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自己,耳边的虫鸣声渐渐变成凄厉而又尖锐的惨嚎,鼻下正漫延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不敢回头看看后面有什么,心底深处的恐惧与寒意不断驱使着他在这快将他烧死的阳光下狂奔!

    不跑,会被杀的!

    被人追杀,这真是一件好奇怪的事情,这是和平年代,这是电视上、报纸上不断宣传的和谐社会,而秦鲤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个法制的国度中…被追杀!

    这真是一件特扯淡的事,但事实是,秦鲤真的很扯淡地被一个人没日没夜的追杀,整整他妈两天了!从合理的小型弓弩到足够可以一刀把人劈成两半的巨型斩马刀,秦鲤这两天来已经体会到冷兵器战乱时代的人能体会到的一切!

    当然,这些暴力特征明显的管制武器却有一种十分幽默的合理性,因为这一切仍旧可以用秦鲤二十多年来形成的认知来解释。

    模糊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张黄纸,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黄纸就那么诡异地浮在空中,等着秦鲤一头撞上去,等着轻轻印在他的额头,然后

    没有他妈的然后!

    奔跑中的秦鲤身子剧烈地往后一仰,还在前行的左脚死死踩在地上往后一蹬,他的左脚脚踝正以一种绝对不正常的弧度扭曲着,锥心的疼痛感却让秦鲤感到一丝轻松,至少还活着,活着!没事的,活着就好!这两天里自己已经无数次突破自己的极限了,不会受伤的,一定不会的!

    头先触地,身子向后重重砸在地上,被杀的恐惧感驱使着秦鲤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恢复混沌的意识,翻滚站起,秦鲤瞪大了眼睛想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强烈的恐惧下,秦鲤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扇了一巴掌,视觉,听觉,嗅觉似乎又被这一巴掌打回正常了。

    “你很会跑。”冰冷的声音像是十二月天屋檐上落下的冰渣子,就这么钻进秦鲤的耳中,一股寒意直冲天灵,身上的灼烧感仍旧清晰,但自己的血液,却好像被这四个字冻结住一样!

    僵硬地转过头,不远处公路旁的树荫下,正站着一个人,白色短袖,下身穿着一件迷彩裤,腰间扣着一条宽大的皮带,这个人站在阴影中,一瞬间的错觉,秦鲤好像看到那人所站的那块阴影正快速地放大,直欲将自己吞噬。

    “啪!啪!”一阵骨节声,秦鲤强自按下心中的恐惧,身上的每一条神经都在看清那张脸后绷直。

    杂乱的刺猬头下是一张阳光的脸,可惜这张脸好像永远都不会笑,一块漆黑的眼罩和一道竖立的长疤完全破坏了这张本该阳光俊朗的脸。

    这是一个年轻且瘦弱的人,没意外的话,他还瞎了一只眼。

    “但不会选近路。”树荫下的眼罩青年缓步踏出树荫,就好像从空调房中走出一样,他皱着眉头,叹着气,叹出的气,却带着浓烈到刺鼻的杀意,“你太危险。”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在太阳底下跑。”

    “不过跑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

    猫在抓到老鼠后,会在戏弄一番后再撕裂老鼠的喉咙,秦鲤如今就是那只落入猫爪的过街老鼠,因为他分明看到那青年独眼中一种病态的快感。

    “让我送你上路!”

    仇恨!莫名其妙想到这两个字的秦鲤在惊愕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极端的愤怒,该仇恨的人是自己才对!秦鲤强行忍住冲上去撕烂那张脸的冲动,随着独眼青年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后退着。

    “要不要和我去去一趟公安局,让里面吃公饭的人辨认一下…谁才是良民?”秦鲤一边退步,一边试图分散独眼青年的注意力,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气弱。

    “无冤无仇…你有没必要赶尽杀绝?我又什么地方的罪过你?”

    稍稍冷静后,呼吸渐渐顺畅,秦鲤死死地盯着身前的独眼青年,正等着他的反应,谁知,那独眼青年却是奇怪地看着秦鲤片刻,便摇头苦笑,是苦笑没错

    “我竟然被你这么个半桶水都不满的家伙拖了这么久的时间!”独眼青年的语气在秦鲤看来是十分嚣张的,“你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东西’都不知道!”

    “你是我见过最奇怪,同时也是最蠢的一只‘黑眼’!”

    独眼青年自后腰处抽出一把军刀,锋利的刀刃在烈日产生耀眼的反光,刀身上刻着奇怪的符文。

    转身就跑,秦鲤的反应快得惊人,那把军刀同样也快得惊人,擦着秦鲤的后背背心处划过,秦鲤能感觉得到,那刀尖轻轻触碰到自己后心处的刺痛感,两天来的纠缠让他瞬间做出反应,足下一用力,整个人向前扑去,躲过剜心之劫,扑倒在地上的瞬间,秦鲤迅速地翻滚着身子,朝着路旁树荫处滚去。

    潜意识地躲避阳光,看来阳光对这只‘黑眼’还是有伤害的!

    独眼青年的速度很快,一击不中,秦鲤扑地翻滚之时,他已绕到秦鲤身前,等着秦鲤滚过来,一脚踢向秦鲤的肚子。

    肚子一痛,秦鲤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被炮弹击中一样,被一股巨力给掀起来,又随着地心引力狠狠地砸在地上!

    “动作越来越快了呢!”独眼青年踮起着脚尖,将自己的军鞋与地面轻轻的摩擦着,就好像他的脚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秦鲤被一脚踹回了路中央,趴在地上的他挣扎欲起,不止是肚子痛,胸口也痛,秦鲤爬不起来,他颤着手摸向自己的胸口,一块硬质的东西正扎在自己的胸口,那是他的吊坠,他的青石吊坠!

    好像快刺到心脏了!!!粘稠的血沾满秦鲤的手,秦鲤很害怕,他感觉自己会死掉,握着那吊饰不敢拔出来,死亡的恐惧,让他忘记了冷与热的感觉,让他忽略了他血液竟是冰冷的恐怖事实。

    一只脚,轻轻地踏在秦鲤的后心处,一个冷漠的声音,响在秦鲤耳边,“你这算是自杀吗?”

    不待秦鲤回答,那只踩在其背上的脚忽然用力!

    秦鲤坠饰上圆尖撕裂他的皮肤与肌肉,完全扎入了他心脏,那只脚上传来的力道没给秦鲤半点挣扎的机会!

    一阵剧痛后,秦鲤的身体轻微地颤栗着,死亡到来的一瞬间,秦鲤的黑色的眼珠就像滴在白纸上的墨水,悄然绽开一片漆黑,而他的眼白,就是那张白纸。

    瞪大了眼,全然漆黑的眼中有一条竖立的着的瞳孔,那瞳孔不断地涨动着,随着秦鲤的心跳,越来越慢,直至静止。

    死了,尸气消失了!独眼青年收回踏在秦鲤背上的脚,一阵空虚感涌上心头,他蹲下身子,轻轻地擦去秦鲤背上的一点泥土,嘴唇微动

    “抱歉。”

    ‘黑眼’生前也是人,独眼青年可以毫不留情地虐杀任何一只出现在他面前的怪物,但他不能把人等同成怪物!秦鲤死了,却又成为人了,所以,他对这不幸的人保留同为人的尊重。

    摸了半天口袋,独眼青年摸出一包烟“就一根了,路上好走!”悲悯与残忍,极度对立的气质,在这个独眼少年身上却转换得这般轻易,前一刻,他可以用最酷烈的手段杀死对方,后一刻,他也可以用最诚恳的歉意送‘人’上路!

    点起那根褶皱得不成样子的烟,放在秦鲤嘴边,独眼青年站起身,伸手朝着那仍旧浮在空中的黄纸招手,黄纸如同见了主人的哈巴狗,飞入他的手中。

    将黄纸贴在秦鲤的后心处,独眼青年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来,人未回头,伸手打了个响指“烬!”

    “轰!”黄纸化出烈火,瞬间吞噬秦鲤!

    猎人永远尊重死者,但猎人也有猎人的规矩,僵尸,杀死之后绝对不能留下尸体!哪怕,这只是一只最低等的‘黑眼’!

    不要怪我独眼青年缓缓离开,他在上一次狩猎的过程中受了极重的伤,他需要休息一下,然后再去遇上这只‘黑眼’的地方看看,‘黑眼’竟能保留生前的意识,而且还能行走在阳光下这太不寻常了!

    ‘黑眼’是最低级的僵尸,所以猎人大意了,远去的猎人没发现,身后那只‘黑眼’并未在烈焰下化为灰烬,那熊熊烈火,甚至烧不去猎物身上一根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