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蓝天白云,这个韩国的港口不大,不远处的建筑都非常低矮,海水还算清澈,甲板破旧,海港工人排成排拉动手腕粗的麻花缆绳,弯着比九十度还要更低一些的腰,吆喝着号子,赤着脚踩在甲板上,因为用力,脚上的大拇指和食指分开的极大,脚掌也天然进化出防止打滑的茧子来。

    身材纤细的张美溪站在码头上的露天简易售票台不远处,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韩式长裙,腰带系在胸口之上,披着一条黑呢子的披风,斜跨一只布抱,把一张简易的地图铺在一只大号的笔记本上。

    跟她说话的除去一个售票员叫来的管事之外,身边还慢慢的围上了几个人。看样子有些像码头的帮闲之类,穿着看不出颜色的汗衫,敞怀赤脚。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裂开嘴巴冲着她发出阵阵笑声,人人都长着一口破败的黑牙。

    张美溪一脸平静的观察着周边的情况,看那些往来的大小货轮最多也才只是几十吨的规模,其实也足够了。技术熟练的渔民,甚至可以使用最传统的渔船飘出几百公里去打鱼。

    确认已经无法交流之后,张美溪又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写着英文和汉文的纸来,展示给管事看。

    那个管事脸上带了些严肃:

    “是外国字啊,我可以带你去找长官看看。”

    他带着张美溪往不远处修建的很高的灯塔兼瞭望台走,那里驻守着几名官兵模样的人。

    看服装,也许是日本兵,张美溪有些抗拒的停住脚步。

    码头管事回过头来观察她,看在刚才收到的一只银板子的份上,尽心尽力,挥舞着是手臂跟她解释。

    张美溪依旧抗拒,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那边都是些客商和货物了,码头工人肩扛手抬,用独轮车运送就算是高档工具使用者了。

    张美溪选了一个衣着整齐,看起来比较和善的正在做指挥的管事,把地图和纸条递给他。

    那个人皱起眉头盯着纸条和地图一会儿,又抬眼上下观察她,一张口却是一口地道的天津话:

    “姑娘,这里的船都是预先订好的,是很少有船票出售的。你要是愿意出钱的话,我可以直接介绍船老板多加你一个。”

    张美溪也顾不上装聋子了,赶紧点头。那个管事带着他连问了几个船老板,都没有搞定,最后遇到一个说话支支吾吾的船老板,看样子特别贪图她拿出的那十个银板子。

    “我船大,平时别说加你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容易的,只是现在船已经被一位中国的做布匹生意的老板包下了。马上就要开船。”

    那个天津话的管事见他说话松动,立刻又翻译着帮忙说合了几句。船老板这次答应了去问包船的商人。过了一会,才又远远的冲她招手:

    “过来吧,开船了。”

    张美溪赶紧扫了那个天津管事一眼,记住模样,匆匆行了一个礼,就跑去了船上。

    这是一条风帆动力的大船,张美溪并不在意那个老板也许是收了她的钱,又只是随便告诉包船商一句或者根本不告诉。船家这样的猫腻对她来说正好是很方便的。她拒绝了去阴暗船舱里呆着的建议,一个坐在船上甲板的角落里。

    船长见她瘦瘦小小,又听不懂人话,也懒得再管她。海风够大,船到青岛需要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到半夜挨了冻,自然就知道下去了。

    张美溪坐一会儿,又来回走动着舒散身体,过了大约三两个小时之后,精神还是足够好的样子。忽然一阵浓烈的香风袭来。

    一个穿着锦绣披风的年轻女子,带了两个丫头,也到甲板上吹海风。

    那香气的味道有些特别怪异,夹杂着肉蔻和丹桂以及香饼的气味,不伦不类。张美溪心中一惊,赶紧跑去上风口,并且用袖口把鼻子嘴巴掩盖起来,警惕的抓紧了手中的帆布包。

    心里还想:

    “我这刚刚利用化学气体逃出来,这不会马上又陷入别人的化学陷阱吧。布袋里的药剂,倒是足够再上演一次全船大昏迷,可是现在是在苍茫的大海之上,自己也不会开船啊。”

    心思电转火光之间。却见那三个人里的一个小丫头已经用中国话骂了起来:

    “我们说好了是包船,这个一身黑的是什么鬼东西,想吓死人啊。”

    船老板赶紧跑过来,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不停用韩国话叽里咕噜的解释。到最后还是那个超级化学气体散发器一般的小姐,用中国话制止小丫头说:

    “那个小姑娘说话也不方便,大约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你们不要计较了。”

    大约是老板已经给她们讲过,张美溪是个聋子加哑巴。

    跟随的两个小丫头还是一脸纷纷不平的样子,满脸痛恨,简直想要生吃了张美溪一般。那位小姐却选择了下风口站着,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懂,声音和气的跟张美溪解释:

    “我是因为有病,身上一直有臭味,才用多了香料,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想到张美溪立刻点头,扯下一张纸来,写了一行话递过去:

    “这个是误会,我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香味小姐看见张美溪递过来的纸条,立刻高兴起来:

    “原来你可以写字,你也是中国人?”

    张美溪点头,又走近了两步,决定把自己聋哑人的残疾去掉一种,不能听见别人说话也太方便了。

    两个小丫头面色也稍微和气了些,她们刚才大约是误会张美溪嫌弃她们小姐臭了。

    于是几个小姑娘,一个哑巴娘子和一个香水娘子,站在甲板上开始用纸条交流。很快打成一片。彼此熟络起来。

    香水小姐的父亲是一个大布商,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韩国,这次因为回中国有事,又不想影响到别人,才独自包下一艘货船。

    香水小姐大约是非常高兴有人和她交流,过了一会,又邀请张美溪一起用餐。她笑着说:

    “我们就在甲板上吃,船舱里太封闭了,怕你受不了味道。”

    张美溪点头:

    “多谢你!”

    帆船一路向西,好像再过二十来个小时,就能到达青岛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