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黑玉皇不是说过么?他的前世本身就是浪荡公子,且记得前世之事,与一个侍女勾搭不是怪事。

    不料,漆王虽然有元凤妃,但是自己用过的心爱之物被别人夺取也是心有不甘,因而多少从此就对黑玉皇怀了一份痛恨,打击报复在所难免。帝王之家的父子关系有几分是真诚的?很难说啊。

    没想到黑玉皇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突然深感恶心,忍不住想吐。龙丹握住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膀,轻声道:“吴兰!”我不敢抬头,轻声道:“没事儿!”

    黑画眉的狂笑声很快变成了一字一句:“母后!母后!您死得太不值了!您看看,您看看你的丈夫和儿子!什么货色!”

    漆王眉头紧锁,摊开手对我们说:“让二位公子见笑了!”

    我不知道怎么搭话才好,只得尴尬地笑笑。

    龙丹却说:“黑画眉,你别这样了!男人本来就不值得托付,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黑画眉略微一愣,冷冷道:“不需要你的同情!”

    “话,我先搁在这里,绝非一时心血来潮!目前你是不信,改日就会知道我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了。”龙丹难得的好脾气,我惊讶不已。

    “你们说云美今从壁画上复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没搞明白啊!她不是一个人吗?怎么会在壁画上?”

    “吴公子有所不知!这幅壁画是皇后去世后所绘,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因此,只要高人进入此地,我们心中所想的愿望就会得到实现。吴公子你本高人,因为你用手触摸壁画,而寡人,寡人和眉儿看见皇后的墓地,心中都想的是怎样能抓到当年谋害皇后的凶手,因此,壁画就在公子的触摸之下掉了,上面的人物也就不见了。”

    “这样就说明是那画中女子害了皇后?”我觉得很是好笑,但是却不敢笑出声,因为黑画眉此刻不悲伤了,却死死盯着我看。

    她说:“你是谁?”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难道你不认识我?不是吧!

    黑画眉眼神凌厉,口气更凌厉:“你是帝惠!”

    我被她瞧得竟然生出一份心虚来,可见这个末代女皇也不好当,时刻被人惦记,只不晓得惦记着她都是什么缘故,想到夕烟和帝惠在某种意义上是仇人,尽管知道她问我是否帝惠的今生,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不是!”

    “你便是说是帝惠又如何?”黑画眉眉色间颇有轻视,片刻之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婉,“往日烟云,任谁记得那么多!何况,我家小姐胸襟开阔,当时的处境无人可把控,你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过了这么多年,怎的会对你心怀怨恨!你又怕什么!”

    这段话却叫人一时之间竟然难辨真假,我想起帝惠当时谈起夕烟时也是毫无怨恨之感,我对夕烟之所以有反感,完全因为我知道她想控制我。

    但是,听她这样一说,我完全迷茫了。如果说夕烟就是冰阿姨,那么我平日里所见的那个雍容典雅的冰阿姨是不是正如黑画眉描述的那样吗?如果没有龙丹的一番话,冰阿姨和珠儿是多么相似!

    但是,帝惠所受之苦完全由夕烟执行,难道真的没有丝毫怨恨吗?那么,造成这么多人的痛苦之源,到底来自谁?

    帝惠吗?她为了爱而如此,固然不值得称颂,却也不值得指责。

    那么,就是黑玉皇口中所说的鬼诀了。鬼诀是帝明留下的,难道,一千多年前的痛苦之源都要追究到建国之初的法规?

    荒唐!太没意义了!我觉得心烦意乱。

    奇怪的是,漆王眼见着自己的女儿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谁的奴婢,也不恼不怒,更无惊讶之色,必然是早已经知道。

    我替他难过起来,儿子女儿都是转世之人,不但记得前世之事,而且人人离他远去,对一个即将踏入老年的他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尽管贵为帝王,倒不若平常人家那份安宁。

    但是,他有其他后妃,还有元丰王子,说不定还有其他公主,我替他难过什么?自己目前自身难保呢!这个漆王看来就是个软蛋,似乎什么人都可以骑在他头上,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我?

    我将疑惑的神色投往他,漆王大约也猜到了我的想法,因此笑道:“吴公子,这里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二位公子尽管好好安生。”

    龙丹一直不发一言,此刻环顾四周,说:“这里没有其他通道么?只有这个大厅?”

    漆王说:“非也!”指着一扇屏风道,“那之后就是通道,但是,皇后当年说过,没有她的允许不许旁人踏入一步。”

    简直是痴人说梦,皇后都化成灰了,想进去不只是举足之间,哪里拦得住人?不过,除了我们这样的人,恐怕也没有谁会对一个死去的皇后有多大兴趣吧。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想不到的危险?比如暗器?”龙丹又问道,漆王否定了,说永德皇后不许在墓中装暗器之类的,这和神追大多贵人的墓室完全不一样。

    他们接着又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上心,一门心思想自己的事情。

    之前我大声叫“啊”,他们都以为我因为那壁画掉落且图案不见吃惊而叫出,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心中有更深刻的惊恐:当年开掘回龙十八弯时一幅巨大精美的壁画,独独少了给画中梳头妇人端银盘子的侍女。

    原来,就是眼前这幅画!怪不得如此熟悉,我在这个墓室中可足足待了大半年啊!

    难道,一切事情无可违逆?我知道在这里随便走动毫无危险,因此绕着地宫无意识地走着,晃动手臂,这才发现竟然一直都捏着之前冷若华掉下来的一块剑尖,丢下也不太好,干脆还是拿着算了。

    不经意间绕到屏风前,四边较宽,装饰着精美的牡丹纹,边框内镶里框,以矮佬和横枨隔成数格,格内镶板,浮雕绦线,屏心描绘山水风景。屏下镶裙板,镂雕曲边竖棂,下有墩子木。

    甚是精美,我当年在回龙十八弯可没见过这扇屏风。这大约是永德皇后生前所爱之物,听漆王的意思,是永德皇后吩咐摆在这里的,不知道有何深意?

    不由得感概万千,多少帝王贵族之家费尽心机,最终终究难以算过时间,看来,一切顺其自然才是真理。想到这里,仔细将屏风看真切,却有了新发现,绕屏风边框一周竟然有汉字,正是篆体,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花纹,我一眼就读出来了: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吴公子,你刚才说什么?”漆王不知道何时已经踱到我身边,似乎对我刚才吟的诗非常感兴趣。

    “随口吟诗而已,没什么。”我心感蹊跷,神追话虽然和古代白文相当,但是神追文和汉字完全是不同的语系,这里怎么会出现篆体唐诗?

    “不,你可以再念一遍么?”这回轮到我好奇了,贵为帝王,虽然毫无帝王的架子,我差点都忘记他的身份,但是如此求自己的臣民倒也颇为罕见罢。

    我将这首诗再念了一遍,漆王的神情由惊讶变得恼怒,瞬间又变得平静,黑画眉站在不远处漠然地瞧着,龙丹的视线也卡在了屏风上。

    “念完了!”我见漆王脸色变化极快,提醒他。漆王忽然哈哈大笑,说道:“眉儿,你休得再责备父皇,你看看这首诗!看看!”

    黑画眉也听我念过此诗了,脸上阴晴不定,朗目疏眉间颇见寥落,鼻子哼一声,更不搭话。

    由此诗不难猜到永德皇后大概也有难忘的往事,漆王为自己的背叛找到了绝好的理由,这一家子人也真奇怪!莫不是帝王家的人人人如此?

    那么,黑玉皇呢?我心下黯然,心神不宁了。

    龙丹盯着屏风,半晌,用英语说:“你还发现什么字迹没?”

    经她一提醒,我再次细看去,这一下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屏风的里框也是暗含篆体的,合起来就是:

    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这不是《红楼梦》中的句子么?原句虽然记不清,但是我知道它说的是贾宝玉最终虽是娶了薛宝钗,夫妻间也是相敬如宾。但是宝钗最终只赢得一个名份,并没得到宝玉的爱情。

    难道永德皇后怨恨自己虽然得到皇后的名分却没得到爱情?

    龙丹还是用英语说:“不简单。”

    龙丹最是不愿意讨论与感情有关的话题,却来了这样一句评价,我知道她说的是永德皇后这个人不简单。

    我顿时就懵了,不是因为永德皇后和漆王之间感情到底如何,而是,她怎么会懂得唐诗清小说?

    龙丹又加上一句:“穿越时空的事情看来时有发生啊!”

    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疑惑了,只能死死盯着屏风看,希望再看出什么名堂,这一回却发现不了什么了,那些山水画吧,看来好像也不是神追有的东西,可是我不懂画,就算将唐伯虎的画摆我跟前我也不识货,遑论这些看来只是游山玩水的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