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妻妾斗法(五)

    贺济义确是不晓得还有这一出。(手打小说)惊讶问道:“石夫人要同我们家打官司?那我往后该讲甚么说辞?”

    孟瑶道:“统一口径,就如弟妹方才所说一般——你们是私奔来的。虽说名声不好听些,但总比惹上官司的强。”

    贺济义出来当差有些时日,晓得诱拐良家女子的利害关系,更何况跟他来的还是位官家小姐,若真被石氏告了,确是不好脱身。他前后一想,拍着胸口一阵后怕,大声道:“大嫂说的对,我们的确是私奔来的,孟姨娘是心甘情愿跟我来扬州的。”

    二妮听见贺济义改了口风,望着孟月得意一笑,后者的脸色则是刷地一下由紫变红,再由红变白,哆嗦着讲不出话来。

    孟瑶瞧了瞧孟月的大肚子,怕她一个激动闹出闪失,便道:“不管是怎么来的扬州,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提以前的事作甚么?”说完,又命侍琴搬来一张凳子,许孟月坐下说话。孟月有了座位。自觉恢复了些脸面,这才面色稍缓。

    孟瑶也坐回原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知茵卖到哪里去了?”

    孟月见她揪住这件事不放,很不高兴,回道:“不过是个丫头,大少夫人忒上心。”

    孟瑶面色平静,微微笑道:“的确只是一个丫头,但是那是我家的丫头,走遍天下,恐怕也没有不向主人打招呼就卖掉他家丫头的道理罢?”

    二妮心想,自来扬州,孟瑶帮衬她不少,如今她有了困难,也该帮一把,便道:“这个我晓得,丫头就如同主人家的财物一般,偷丫头等同于盗窃。”

    孟月见她又针对自己,气道:“二少夫人别冤枉人,我哪里偷丫头了?”

    二妮道:“你把大嫂家的丫头给卖掉了,岂不就是偷?”

    孟月马上道:“那我把卖得的钱还给大少夫人。”她说完,看向孟瑶,见她脸色依旧不好看,便低了头道歉道:“大少夫人,我确是不知知茵是大房的丫头,只看着她跟二少爷来,就以为她是我们二房的人了。这才擅自作主把她给卖了。我行事的确鲁莽,还望大少夫人原谅。”

    孟月低下了态度,孟瑶便不好发作,只得慢慢地吃茶,装作考虑再三,才道:“知茵那丫头,来我们家也有好些日子了,难免有些感情在,见不着她,我这心里怪难受的。再说自家人,提甚么钱不钱的,难道我还缺这点子卖丫头的钱?我也不要你的钱,你只把知茵给我寻回来便得。”

    孟月闻言,将握着衣衫下摆的手使劲一扯,忽又觉得这举止不妥,忙停了下来,道:“大少夫人,非是我不愿意去找知茵,只是扬州城这样的大,我上哪里寻去呢?”

    孟瑶瞧着她的动作,微微一笑。道:“这好办,当初是将知茵卖给了哪个人牙子?唤来一问便知去处。”

    贺济义心里大概是惦念着知茵,听到这里,接话道:“大嫂说的是,把人牙子叫来问问。”

    孟月狠瞪他一眼,道:“我忘了当初卖给谁了,要找你找去。”

    孟瑶见孟月这样,以为她是吃醋,便笑道:“孟姨娘你放心,既然知茵那丫头不讨你的喜欢,我过几天归家时就把她给带回去,绝不留在扬州惹你心烦。”

    贺济义一听,就算知茵找回来,他也再碰不着,不免就失了兴致,坐在旁边不再发话。

    孟月的态度却是一点儿也没改变,一口咬定忘了把知茵卖给了哪个人牙子。二妮不相信,道:“这也能忘?”

    侍琴从旁替孟月辩解,道:“我们孟姨娘身子重,爱忘事也是有的。”

    她把孟月肚里的孩子抬出来当挡箭牌,二妮没了辙,只得侧头看孟瑶。孟瑶冲孟月一笑,道:“有身子的人是爱忘事,我不怪你,反正扬州城再大,人牙子却是有数的,派人一个一个去问就是了。”

    孟月没想到她能为了一个丫头,费这样大的周折,不禁瞪大了眼睛。孟瑶瞥见她脸上除了惊讶。还有惊慌一闪而过,不免心内生疑。她正琢磨孟月为何发慌,就听见侍琴又在帮腔:“家里人手不够哩,孟姨娘月份大了,每日里又困顿……”

    孟瑶不待她讲完,便打断道:“孟姨娘还未发话,你这婢子插的甚么嘴,好没得规矩。”

    侍琴被斥,不敢再作声。孟瑶又转向贺济义,道:“既然孟姨娘不耐烦替我找丫头,就由二弟代劳罢。说起来这也不叫帮我的忙,谁叫你们私自将我的丫头卖了呢?要知道教导一个懂礼节知进退的一等大丫头有多不容易。”

    贺济义理亏,哪里敢反驳,站起来答了个“是”字,答应她明儿一早就派人去满城里挨着打听。

    议完知茵的事,众人都觉着饿了,外头凑巧地传来一阵饭菜香,原来林森早带着酒楼的伙计把席面搬了来,只怕碍着他们议事,才候在了外头。贺济义将他们叫了进来,招呼着抬桌子,摆盘子,孟瑶忙把二妮拉了一把。叫她上去帮忙,显出女主人的款来。

    二妮别的不会,做家事却是拿手,上去就将贺济义扒到一旁,手脚利落地带着丫头们把盘盏摆好了。其间孟月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二妮拦了,让她顿觉自己成了局外人,拉着脸称身子疲乏,不想吃饭,转身回房去了。

    二妮见傻姑娘站在孟瑶身后伺候,她自己身后却空无一人。就很不高兴,向贺济义道:“你这个孟姨娘太没规矩,男人和大妇都在这里,她不说来伺候,反倒进房去了。”

    贺济义偏着孟月,不但不去叫她出来,反吼二妮道:“她怀着我的儿子,歇息会子又能怎地?你在乡下无人伺候,还不是一样吃了饭?”

    此时酒楼的众伙计还未离去,二妮当着外人的面受了斥责,饶是她再大大咧咧,也觉着脸上挂不住,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想撕破了脸同贺济义大干一场,却又怕因此失了自己的体面,落个泼妇的名声,于是只好强忍着。

    宠妾灭妻,实在是大罪过,孟瑶很是看不惯贺济义的作为,但又不好插手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只好过去打岔道:“二弟,酒楼的伙计们等着打赏呢,你别太小气。”

    贺济义自从手中赚了些钱,花起来很是散漫,闻言笑骂那些伙计:“一群小猴崽子,不拿钱舍不得走呀?”说着自腰间解下钱袋,直接抛给领头的:“自己拿去分了罢。”

    那几个伙计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过来磕头,笑着去了。唯独自家的小厮林森忙前忙后,却甚么都没捞着,难免骨碌着嘴,孟瑶见状,忙自己捞出块碎银子,让知梅塞给了他。

    贺济义散了财,打赏了酒楼的伙计,心情不错,热情招呼孟瑶和二妮入席。桌上尽是扬州的特色菜,八宝葫芦、扒烧猪头、琵琶对虾、菊花海螺。还围着一圈扬州最出名的小吃食。

    孟瑶见菜色不错,碰了碰二妮,悄声道:“孟姨娘怀着身子在房里,齐姨娘还在东大街没回来,正是你装贤惠的时候。”

    二妮却道:“大嫂还嫌济义偏她们偏得不够?我才不要这份假贤惠。”

    若贺济义的心思在她身上,这份假贤惠,自然不消装得,只是贺济义如今把偏心摆在了明里,她若还不装装样子,等到纷争再起,贺济义更要帮着妾室踩她了。孟瑶暗叹一口气,这个二妮,性子还是太直了些,虽说贺济义这副德性,实在不值得二妮为他花心思,可谁叫她命不好,已经嫁他了呢?

    她正想着,贺济义出声招呼她多吃菜,孟瑶一抬头,只见贺济义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了一大块猪头肉,啃得正香甜,又忍不住自嘲,罢了,偏心的贺济义都没想到两个妾室尚未吃饭,她这是操得哪门子心。

    心里一松,胃口就格外的好,孟瑶将桌上的扬州菜尝了个遍,又把二妮递过来的各种小吃都吃了。她见二妮吃的也不少,放下心来,低声与她笑道:“还以为你怄气,吃不下呢。”

    二妮撇了撇嘴角,道:“为他?不值当。”

    孟瑶想起贺济义刚到家时二妮的兴奋样儿,心道这份热情,是生生让贺济义自己给磨没的,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二妮以为她还在为知茵的事烦恼,安慰她道:“大嫂别急,知茵那样大一个活人,总会找到的。”

    孟瑶点了点头,替她夹了一筷子菜,专心吃饭不提。

    吃晚饭,饮过茶,孟瑶便称累了,要歇息。贺济义带着林森,亲自将她和二妮送至东大街,又陪着坐了会子才回家。

    他自孟月怀孕后,都是歇在齐佩之房里,因此一回家就习惯性地朝右边卧房钻,待得进了门,却发现齐佩之正为被孟瑶妯娌扯掉的大红绸帐子而伤心落泪,他不耐烦为个帐子而哄人,便抬腿又朝左边卧房去了。

    孟月没有吃晚饭,饿了,正拣了几块糕点填肚子,见他进来,有些欢喜,嘴上却嗔道:“怎么这半天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