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妻妾斗法(三)

    容夫人叹道:“就是晓得难办。(手打小说)才找上了二少爷,满扬州城里的大小司客,也就数他最有本事了。”

    孟月得意一笑,正要开口谦虚几句,却觉察到背后两道冷飕飕的目光,不由得回过身一看,一道是孟瑶的,一道是二妮的,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闭上了嘴。

    有些话,二妮自己不好开口,孟瑶便帮衬她道:“先前我们家二少夫人事忙,不得来扬州,有些事务,便交给了孟姨娘打理,如今她人已来了,容夫人若有甚么要帮忙的,尽管与她讲。”

    容夫人眼睛转了两转,明白了,这是告诉她,今后贺济义的家。改由面前这位新二少夫人来当了。她想到以前送的礼,都是交到了孟月手里,新二少夫人却还没尝到甜头,今后怎好打交道?于是莞尔一笑,朝后招手,马上便有两名丫头抬上一只颇大的锦盒来,捧到二妮面前打开来。

    只见里头金光闪闪,原来是两匹红地缠枝牡丹的织金绸,容夫人笑道:“这是扬州才刚时兴的料子,送二少夫人两匹做衣裳穿,可别嫌弃。”

    二妮不懂绸缎,但这料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便将锦盒推了推,道:“无功不受禄,这个我不能要。”

    容夫人却并不收回锦盒,而是笑道:“二少夫人这是甚么话,你远道来扬州,咱们又是头一回见面,送份见面礼与你,难道不是应当的,还谈甚么功不功的?难道二少夫人是嫌我这礼太简薄?”

    容夫人大概是觉得,既然把这两匹料子讲成了是见面礼,独送二妮好像不恰当,便让丫头又抬来一只一模一样的锦盒,送给孟瑶。孟瑶没有推辞,大大方方收下,道了谢。二妮见她如此。便也有样学样,将锦盒收下了。

    二妮头一回收外人这样重的见面礼,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容夫人绝不可能无缘无故送这样贵重的礼,一定是有事相求,于是主动问道:“不知容夫人有甚么事要托我家官人办?”

    容夫人将厅中众人扫了一眼,大概是不愿当着旁人的面详谈,便只道:“能有甚么事,今日就是来瞧瞧二少夫人。”

    她不愿说,二妮也不便勉强,只好照着乡下的规矩,留她吃饭,容夫人却站起身来,称还有家亲戚要走,改日再来,登轿去了。

    二妮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但却难得见到这样好的布料,有心要仔细瞧一瞧,便向孟月道:“你身子重,站了这会子想必也累了,歇着去罢。”

    孟月巴不得这一声。但嘴上却道不辛苦,还要带着二妮继续参观房子,直到二妮称“巴掌大的地方,还有甚么好瞧的”,这才带着侍琴回房去了。

    待孟月一关上房门,二妮便抱起锦盒,拉着孟瑶朝齐佩之房里走,知梅赶忙把孟瑶那份也抱上,招呼傻姑娘一起跟了进去。

    二妮将她的那两匹织金绸摆到床上,扯开来看,一面摩挲,一面赞叹不已:“我长这样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好料子,只怕这一匹就要不少银子罢。”

    孟瑶笑道:“你没听孟姨娘讲,容夫人家就是开绸缎庄的,自然是自家有甚么就送甚么了。”

    二妮听她提起方才的容夫人,因收了贵重布料而喜悦的心情,稍稍有所冲淡,抬头问道:“大嫂,这份重礼,你怎么就收下了?我虽然是乡下出来的,但也晓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容夫人肯定是有事要求济义办,才出手这样大方。”

    孟瑶点头笑道:“你说的是,她刚到时已把话露了一半了,定是通过孟姨娘,托济义办事。孟姨娘那里一定也收过礼了,咱们这两份,是多出来的。”

    二妮一听,着急了:“她要办甚么事,咱们还不知道呢,万一是济义办不了的,咱们却先收了礼,如何是好?”她一面讲着,一面立起身来把布料朝锦盒里塞,道:“不成,不成,得还给她去。我去问问孟姨娘都收了些甚么,一并还去。”

    孟瑶忙拦住她,笑道:“你急甚么,人家容夫人都说了,这不过是见面礼而已,若济义那里说这礼不该收,咱们就也备上一份,回个礼便是,难道礼尚往来也有错?”

    二妮想了想,觉得有理,就笑了,道:“也是。就是在乡下,乡邻间还时不时你送我几枚鸡子,我送你几棵青菜呢。”

    孟瑶见她转过弯来,便命知梅和傻姑娘去帮她把布料收好,同行李放到一起。二妮上去搭了把手,刚把两只锦盒放好,彩云就回来了,站在门边回话道:“二少夫人,我转了大半个街,也没瞧见有小猪崽卖,打听了几处地方。人家都说,要乡下赶集时才有卖的呢。”

    既是转遍了大半个街,头上怎连半滴汗也无?孟瑶抿嘴而笑,看来彩云是看懂她的眼神了,是个机灵的丫头。

    二妮没孟瑶那般细心,彩云那样说,她便就信了,嘀咕道:“扬州城还不如咱们那小地方呢,连头小猪崽都不好买。”

    孟瑶忍着笑安慰她道:“你是来长住的,不急这一时,且慢慢打听着,以后再买也是一样的。”

    二妮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回头我先把猪圈收拾出来。”她一面说着,一面拉了孟瑶坐下,向她另讨一本《妾室守则》,又向她讨教些管教妾室的经验和手段。

    妯娌俩没聊会子,便听见外头有人讲话,依稀是林森在喊“二少爷回来了”,二妮自成亲后,还从未见过贺济义,不免有些兴奋,又有些害羞,脸红红地扯着衣角站起身来,却又觉着表现得太过明显,慌忙再坐下。

    孟瑶笑着推她道:“这时候你害甚么臊,还不赶紧出去迎接你当家的?”

    “那我就去迎一迎,叫他来见大嫂。”二妮到底是乡下出身,没有大家小姐的那些矜持和“口是心非”,经孟瑶一催,大大方方重新站起身来,推门出去了。

    果然是贺济义回来了,他身穿一件元缎直裰,头上学文人戴了浩然巾,面色红润,比先前在家时很胖了不少,下巴上还留了几根胡子。二妮迎上去笑道:“你回来了?”

    她有些激动。迎上去时就被门槛绊了一下,贺济义不但不扶,反而皱起了眉头,叽咕道:“到底是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

    二妮将这话听在耳里,有些惭愧,却又不服气,仰头道:“怎么,你进城才几天,就忘了本了?别忘了咱们家可就在同一个村,谁不是乡下来的?”

    巷中有人经过,贺济义生怕被二妮抖露出他以前村里村气的事来,忙拉了她朝屋里走,道:“你既然嫁给了我,到了城里,就是城里人了,甚么叫咱们家在同一个村?”

    二妮方才那话,的确有口误,她自觉理亏,没有回嘴。贺济义拉着她到了厅里,又问:“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来了?你可晓得我这屋小,住不下人?”

    这屋子能住下两个妾,反倒住不下她这个正房?二妮又是生气,又是委屈,泪水在眼里直打转,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这是老太太的主意。”

    “娘叫你来的?”贺济义有些吃惊,“娘叫你来扬州作甚么?”

    二妮性子直,将贺老太太的意思,完完整整讲了出来,道:“谁叫你不回家过年,老太太听人说你是叫孟姨娘绊住了脚,所以叫我来看看。”

    左边屋里砰的一声有瓷器之类的东西落地,随后便是孟月斥责侍琴的声音,她这是听到了二妮的话,指桑骂槐呢,二妮没能听出来,右边房里的孟瑶却听了出来,忙将知梅朝门边推了一把。

    知梅领会了她的意思,推门出去,向贺济义请安问好,顺势将他与二妮两人让了进来,把对面孟月的声音隔在了外面。

    贺济义一面朝屋里走,一面道:“大嫂来了?”他之前做过对不起孟瑶的事,至今在她面前有些胆怯,走到她面前行过礼,就只赔着笑站立一旁,还是孟瑶问了问他的近况,表达了贺老太太和贺济礼对他的想念和关心,他才放开了些,道:“这屋子太小了,没得怠慢了大嫂,我方才听小红讲你们来了,就在东大街的安静巷子里另觅了一处院子,桌椅板凳,床铺杯盏都是齐整的,还带着个小花园,大嫂就带着二妮,到那里暂住几天罢。”

    他讲的是房子,孟瑶留意的却是他口中的“小红”,她猛然想起,孟月每日里管那丫头“二妮”“二妮”的叫着,就算她不知犯了二妮的忌讳,难道贺济义会不知道?怎么就没提醒一声?还是太过于宠爱孟月,就由着他去了?

    孟瑶别有深意地看了贺济义一眼,但没有说甚么,毕竟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才一见面就又翻出来提,没得伤了和气,再说二妮若真在意,自会去与他理论,轮不着她这个做嫂子的来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