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一条大鱼(下)

    贺济礼瞒着贺老太太。(手打小说)并非因为心虚,相反,他很理直气壮,只是怕贺老太太一时接受不了贺济义受伤的事实,急得病倒了——虽说贺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可也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不过孟瑶所言也有道理,贺济义要在床上躺整整一个月,想一直瞒下去是不可能的,还是慢慢将事情透露给贺老太太的好。贺济礼想到这里,同意了孟瑶的提议。

    孟瑶便自后罩房把小言叫来,将事情交待给她,又嘱咐道:“必要一点一点的讲,别吓着老太太,若这趟差事办得好,就把你重调回老太太身边去。”

    小言被贬后罩房,只是为了盯梢贺济义,如今差事办完,正是需要一个借口恢复原职,闻言高兴应了一声,朝第二进院子去了。

    贺老太太听说贺济义挨了打,立时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推开小言,蹬蹬地朝归田居跑,根本不听分说。她一气奔至贺济义床前,瞧见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只来得及叫一声“我儿”,就一口气接不上来,晕倒了。

    孟瑶忙指挥知茵等人将贺老太太抬到旁边榻上躺着,掐人中,灌参汤,忙活了半天,直到贺老太太睁开眼,才松了一口气。

    贺老太太一醒,又朝贺济义床边扑,摸着他的脸,泪珠子落个不停,哭道:“我儿,这是哪个狠心的打了你?”

    贺济义伤势虽重,人却是清醒的,将贺老太太的问题,听了个一清二楚。但他挨打的原因,关系着他吃里扒外的事,哪敢抖露出来,当下只死命闭着眼,装晕。

    贺老太太见他没反应,慌道:“小二这是怎么了?”

    贺济礼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忙道:“郎中才刚来过,无甚大碍。静养便是,我媳妇已点派人手熬药去了,马上便得。”

    贺老太太转而扑向他,哭着又打又捶,叫喊道:“我把他送进城里来交给你,你怎么不看好?竟害得他伤成这样。到底是哪个作死的打了他?”

    贺济礼微微侧头,冲孟瑶眨了眨眼,再奋力将贺老太太推开一点儿距离,道:“娘,我们也是才接到消息,甚么也不晓得,您还是等济义醒后,亲自问一问。”

    贺老太太抹了把泪,问道:“他出门,没人跟着?”

    贺济礼没好气道:“今儿本该他守冰窖,他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不得信儿。”

    贺老太太在他这里问不出所以然,扑到贺济义身上又哭了起来,一面怨贺济义出门不带帮手,一面责骂贺济礼不把兄弟照顾好。

    孟瑶在一旁听得头疼,仗着自己现在是双身子。把腰一扶,先回房去了。贺济礼在旁安慰了贺老太太一阵,也跟回房内,摊在椅上直揉太阳穴。

    孟瑶起身,站到他身后,亲自给揉了揉,嗔怪道:“虽说济义挨打的理由,得留着他自己说,不过人是从我大伯那里接回来的,这个怎么也瞒着。”

    贺济礼拍了拍她的手,没作声,心想,依着贺老太太的性子,若听说了这个,必定要把孟瑶也怪上,毕竟那是她娘家大伯。孟瑶现怀着身子,怎能受气,再说贺济义如今这下场,真不能怪旁人,全是他自找的。

    孟瑶给他揉了会子,停了手,道:“你要是还头疼,晚上服侍你罢,这会儿却是要趁热打铁才好,不然若等我大伯回了京,上哪儿寻他罪证去?”

    贺济礼抚掌起身,笑道:“正是,我这便上官府报案去。”他朝外走了两步又回转,扶住孟瑶的胳膊。道:“我先送你去岳母那里罢,今儿娘心情不好,恐怕要寻人撒气。”

    孟瑶见他这种时候还能惦记着自己,喜上眉梢,嘴上却道:“自古媳妇受婆母训斥,只有低头受着的,哪有躲出去的。再说济义还躺在床上,我这时候走,不太合适罢?”

    贺济礼望着她,似笑非笑:“你那爆脾气我还不知道,只怕娘才说你两句,你又要一跳三尺高,不但反气娘一回,还伤着我儿,罢了,还是送你回娘家罢。”

    得,才听了一回好话,他又现原形了,孟瑶气结,一面随着他朝外走,一面悄悄朝他腰上狠掐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贺济礼欲还手,却发现她如今的腰。是经不起掐的,只好把这口气生生忍下,暗道,等你生完再好好收拾你。

    贺济礼将孟瑶送到温夫人处,一刻也没停留,转头直奔官府,击鼓鸣冤,将早已写好的状纸呈上。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那知府大人是贺济礼学生的父亲,两人早已熟识,接过状纸后。当即在搜查令上签了字,再点了几名捕快,让他们跟着贺济礼去孟家。

    孟家守门小厮见官差上门,不敢怠慢,禀过孟兆均后,将几人引进院里。孟兆均虽允了他们进院,却没打算让他们进房门,就立在外头喝道:“你们知府的官阶,还低本官一级,哪来的胆子要搜我的家?”

    捕头上前,拱手道:“孟大人,搜府此举,不在官阶高低,而在职责不同,我们知府大人受朝廷任命,负责一方百姓平安,自然搜得。”

    贺济礼看了贺济礼一眼,道:“你们知府大人,要保谁的平安?且说来本官听听?”

    捕头把贺济礼一指,道:“贺先生今日击鼓鸣冤,状告孟大人强夺他家财物,还望孟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们几个进去看看。”

    孟兆均把脸一板,斥道:“胡扯,本官搬回来的,都是孟家财物,何来强夺一说?”

    捕头道:“口说无凭,还望孟大人准我们进去看看,也好还大人一个清白。”

    孟兆均待要再次拒绝,却听见贺济礼开口道:“大伯推三阻四,莫非是心里有鬼?”

    “你,血口喷人!”孟兆均两颊的肉,因气愤而上下乱颤,他抚着胸口,犹豫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将贺济礼和捕快几个。引进了厅里去。

    贺济礼踏进前厅,眼睛左右一扫,便发现几上搁的一个红珊瑚盆景,极为眼熟,忙凑近细瞧。

    孟兆均喝道:“莫动手动脚,弄坏了它你赔得起……”

    一语未完,贺济礼已瞧见了自家暗记,高声招呼捕快们近前,指与他们瞧:“看,这盆景便是我贺家的物件。”

    他转向孟兆均,咬牙切齿道:“大伯,你还真是胆大,自我贺家夺来的东西,就这样明目张胆搁在厅里。”

    孟兆均还当他唬人,上前眯起眼一看,那珊瑚盆儿内侧,果真刻了个小小的“贺”字,因字的颜色与盆儿的颜色太过于接近,要不是贺济礼指出来,还真注意不到。

    贺济礼看着孟兆均目瞪口呆的神情,手一挥,帮捕头下了令:“搜。”

    捕快们来了精神,不顾孟兆均的阻拦,三下两下就先把前院翻了个底朝天,搜罗出不少刻了贺家暗记的物件来。他们将东西拢作一堆,抬到贺济礼面前,殷勤问道:“贺先生,您瞧瞧,可都在这里?”

    贺济礼明白,他们之所以这般热心,是想着办成了差,少不得几两赏钱,当下一抱拳,笑道:“辛苦各位,且容我查查账本,等办完了事,我请各位上酒楼吃酒。”

    孟兆均见他们公开谈论与贿赂有关的事情,完全被把他放在眼里,气得眼都红了,若不是被两名小厮死死按住,都要扑上去撕扯一番了。

    贺济礼不慌不忙地自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对照着清点物品,皱眉道:“还少了许多。”

    捕头道:“肯定藏在后院,咱们继续搜。”

    孟兆均一声怒喝:“休想进本官后院,你们这是不要命了。”

    捕头望着那堆搜出来的东西,早有了底气,笑道:“孟大人,赃物在此,你还有甚么好说的,即便你是三品大员,也少不得吃一顿官司。我劝你还是赶紧去内院知会一声,叫各女眷回避罢,不然被兄弟们几个冲撞了,可就不好了。”

    几个捕快急着吃酒赚赏钱,催道:“头儿,有这堆东西在这里,他已是半边身子进了牢里了,还与他啰嗦甚么,直接去内院。”

    捕头是土生土长的本城人,对贺孟两家的关系,恩怨纠葛,那是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温夫人即将改嫁乔家,而贺济礼则是温夫人唯一的女婿。乔三老爷与孟兆均,哪个势大?捕头笑了笑,带着捕快们就朝后冲。

    孟兆均慌手慌脚地跟去,还是迟了一步,捕快们已将看守西院院门的小厮丢到一旁,冲了进去。

    钟姨娘正在房里,为着贺济义的事,安慰垂泪不已的孟月,忽闻外面吵闹一片,急忙出来看时,发现几间正房,已是一片狼藉。她惊呆在原地,怔怔地问赶上来的孟兆均:“老爷,这是怎地了?”

    孟兆均这会儿哪有心思与她详说,只叫她与孟月回房躲好,不要出来让人瞧见。但这吩咐,很快就落了空,捕头带着捕快们搜完各处房子,与账册一对照,发现还是少了五样,遂不顾孟兆均阻拦,朝钟姨娘的卧房冲去——

    2010.9.14.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