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见那男人看向平生,焦急地冲平生大叫:“你快逃!”自己则踉跄着又扑了上去。手上的小匕首乱挥,银色的光照着李顺脸上狰狞疯狂的表情,有些骇人。

    那个男人撇了撇嘴,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圈,朝李顺一弹。李顺扑通倒地,四肢无力地趴在地上。

    那男人不再看李顺,头一扭,长长的银发晃过小小的弧度。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平生,说:“你还要趴多久?”

    平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谄媚地凑到那人身边讨好道:“师父果然英明神武!居然能这么快找到我!还把这群土匪杀的片甲不留!师父,你……”

    “难道等你被人给弃尸荒野了,再去给你收尸吗?”翦恒冷着脸,瞅了眼平生手腕上的一圈红印,“这就是拼命想要出谷的结果?女侠?哼!”

    平生将手藏在身后,不好意思地嗫嚅:“这是失误,以后不会了……”

    她是被赵铁衣阴了一回,否则最后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呢!不过人生可没有“如果”,也没有“否则”。

    师徒相认的一幕让李顺看傻了眼,而赵铁衣仍在角落里发抖,全然没有之前嚣张的样子。

    平生皱眉问道:“师父,这个土匪头子怎么办?”

    “怎么办?”翦恒目光扫过赵铁衣,后者张着嘴,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想叫又叫不出来。

    “送官府吧!这种人应该送菜市口砍头去!”平生一握拳,兴致勃勃。

    虽然这种古老的、血腥的刑罚不应该推崇,但平生还是极为乐意见到。菜市口砍头=劫法场=大侠!平生脑子里单纯地列了这么个等式出来。

    当然,她不可能去救赵铁衣,可去“实地”参观一下,她是很有兴趣的。再顺便幻想一下,某一天,她一人一马一剑,潇洒地冲进法场,“唰”长剑一扫,“嘭”官兵倒地,“当”砍断铁链,然后提起那人上马,挥一挥衣袖,绝尘而去……

    平生美得冒泡,翦恒自然不知平生的这些花花肠子。他冷静地打破了平生“菜市口一日游”的计划:“你觉得为师会让他活那么久?”

    “嘎?”

    翦恒一笑,走向赵铁衣,蹲在他身前,修长的手指划过赵铁衣的脸,顺着他的轮廓往下,徘徊在他的脖子上。

    赵铁衣一哆嗦,挥动着双手惊慌地大喊大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碰她!我把钱都给你!”

    平生瞪大眼睛。这话说得多有条理啊!哪里像是失心疯?这个阴险狡诈的土匪头子根本就是装的!

    翦恒一勾嘴角,软言软语地问道:“刚才是谁说要和我‘彻夜长谈’的?嗯?刚才是谁说要把我赏给下面那群杂碎玩的?嗯?刚才是谁说要把我卖到妓院的?嗯?”

    每问一次,翦恒的指甲就在赵铁衣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诡异的绿痕,赵铁衣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两眼圆睁,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

    平生皱起脸,一股子酸水从胃里翻上来,她捂着嘴,别过头去。

    柴堆后的欧阳倩也不好受。手指死扣着柴火,指节泛白,那几片粉润的指甲几乎要被扳断。

    平生想起这个柔柔弱弱的瓷娃娃,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欧阳倩,将她的小脑袋埋进自己怀里。

    翦恒在做什么,她当然知道。这段时间可不是混日子过来的。那几种毒,尽管怕蛇的她没有配制过,可还是有所了解的。

    良久,翦恒站起身,掸了掸衣摆,说:“走吧。”

    平生扶着欧阳倩站起身,侧身挡住她的视线。这个瓷娃娃的确让人心疼,小身子筛糠似的颤抖。

    平生心里叹了口气,她可以想象得出赵铁衣已经不成人形,也因此不敢去看赵铁衣的尸体一眼,若然欧阳倩看了,必定是要让她疯掉的吧。

    李顺的身体也并无大碍,只是强迫性看了翦恒对赵铁衣的酷刑,脸色苍白,手脚有些虚。翦恒对毒术极为精通,用药的剂量控制得很精准。他刚对赵铁衣用完刑,李顺就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柴房外,一片狼藉。

    平生想起翦恒那把纸扇,“仙落凡尘,尸横遍野”,当真不假。

    江湖、江湖,这就是江湖吗?杀人不眨眼,随便一挥手就夺人性命,哪怕这群盗匪死有余辜,也未免太残忍了……

    平生望着翦恒的背影,有些茫然。

    贼窝被翦恒端了,李顺不用再做这勾当,拿了自己的积蓄,又轻车熟路地取了赵铁衣宝库里的钱财。收拾了金银细软,他打算去其他地方做做小买卖。这么些钱够他打理个小铺子了。

    至于欧阳倩,这个瓷娃娃准备要回家了。想到来时那么多人,回去时只剩下自己一人,欧阳倩红了眼眶,却没有掉下泪。

    平生有所顾虑,关心道:“你一个人上路不要紧吗?不要路上又被人给劫了。”

    “没关系的。李大哥会送我回去。”欧阳倩红着脸,腼腆地笑道,“下次见到平生的时候,怕是你已经成为大侠了。”

    平生挠挠头,也调侃道,“下次见到你,可不要再哭个不停了。”

    “不会了……不会再这么没用了。”

    平生安下心来,拍拍李顺的肩膀,叮嘱两句后,看着二人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

    “任丫头……”

    “啊?”平生头一甩,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翦恒。“师父,怎么了?”

    翦恒叫了她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

    “你……”

    “嗯?”

    “你后悔吗?”

    “什么?”平生看着翦恒难得的支支吾吾,奇怪不已。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没人知道你是我翦恒的徒弟,随便找个地方当大夫,也可以……”

    “师父,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我这么出色的人,走哪里都像是黑夜中的星星,马上就被人找到了。再说了,我可是要成为江湖第一女侠的人,怎么可以临阵退缩啊!”平生露齿一笑。

    翦恒手一垂一抬,已经握住了扇柄,纸扇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唰”地打开,金边被太阳一照,更为耀眼。

    “你若是想当女侠,也很简单,拿我的人头出去,保证你就成江湖第一女侠了。”

    平生立马陪着笑脸,“师父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只是开开玩笑,活跃活跃气氛嘛!”

    “是吗?我们来算算账吧。谁允许你擅自跑出来的?嗯?”

    “啊——师父,你看,今天的太阳真圆啊!”

    毫无疑问,等待平生的是残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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