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孩子气的话差点让崔茉雪晕倒,然而,她依旧笑着道:“阿姑,只要你高兴,没有什么不可以,我这就去吩咐下人们准备。”原先,和夏瑟裴出门,就有躲避金秋的意思,如今,金秋主动要和夏瑟裴一块儿出去,虽然这个办法不是太好,但是结果是一样的。说完,崔茉雪就要往门外走。

    “你给我站住!”谁知,金秋忽然一声大喝,猝不及防之下,崔茉雪的身躯不禁颤了一颤,回过头来不解地问道,“阿姑,你还有什么吩咐?”

    金秋气呼呼地说道:“什么时候这个家轮到你做主了?”

    虽然崔茉雪是尊重地问了金秋的意见,但是事情的大方向以及执行什么的都和金秋没有什么关系了,确实,当家作主的人已经并非是金秋。

    听了金秋的话,崔茉雪一怔:没有想到,金秋的权利欲有这么大。就算山寨之中的人口并不少,但是可供支使的下人和夏家大宅是远远没法比的,而在这里,压根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只是这个关口,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金秋。只好说道:“阿姑,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面对明显在无理取闹的金秋,崔茉雪压下心中的火气说道:“阿姑,只不过山寨上的这些人原本大都是从裴园出来的,他们听我的吩咐做事已经成了习惯——当然,阿姑你的话,他们不会不听的。”

    崔茉雪说的是事实,一般人都能够明白这种情况,金秋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她却不想理解。她几步走到崔茉雪的跟前,道:“那你去把他们全部叫来,我要亲自和他们说!”

    金秋无疑是想将这座小小山寨的当家做主权抓到自己手里。经过这段日子的思考,金秋明白自己想要回去夏家大宅似乎是没什么可能了,而原先在她眼中破败、没有价值的山寨。却被崔茉雪打理的有模有样,顿时起了觊觎之心。

    在金秋地心里,可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就算打理的好是崔茉雪的功劳,但是假如没有开始自己借给崔茉雪的资金,眼前的这一切不过都是浮云。何况。本来就说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夏瑟裴的,夏瑟裴是谁?夏瑟裴是她金秋唯一地儿子。所以,面对权利的诱惑,就算这份权利多么小,她也当仁不让地想将之握在自己的手中。

    崔茉雪本来以为金秋会借坡下驴,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厚着脸皮真的要将权利拿走,顿时怔了一怔。

    她这一怔。使金秋觉得她不愿意。立时引起了金秋心中地不满。金秋伸出手推了崔茉雪一把。说道:“你还不快去?”金秋使出地力气虽然不算很大。却也不轻。毫无防备地崔茉雪顿时被推了一个趔趄。脚跟绊在门槛之上。一头往后栽倒。臀部重重地往地上坐去……

    金秋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推竟然把崔茉雪推了个跟头。呆怔之下。挡住了反应过来地夏瑟裴地路。顿时。崔茉雪这个跟头栽得结结实实。

    好在是臀部着地。除了撑住地面地双手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尽管没有什么事。崔茉雪仍旧很生气。但是她不能赖在地上不起。就想站起来和居高临下地金秋理论。然而。她刚挪动了一下双脚。就发现门槛格了自己地小腿肚。一时之间。她根本站不起来。瞥了一眼金秋身后地夏瑟裴。想叫他拉自己起身。忽然。她地小腹之中就传来一阵尖锐地疼痛。

    崔茉雪登时叫出声来。

    这一叫之下。夏瑟裴终于忍不住拨开挡路地金秋。俯身在崔茉雪跟前。焦急地问道:“阿奴。摔到哪儿了?”

    看到崔茉雪的样子,金秋不禁心里一阵发虚,然而,她依旧嘴硬地说道:“真是没用。我轻轻碰了一下。就倒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摔的?”

    崔茉雪脸色发白、额头汗珠直冒。疼得说不出话来。

    金秋又道:“别装了,自己摔的怎么会摔这么重?就会装可怜!”说完,她瞥了压根没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听了金秋酸溜溜的话,崔茉雪就要反唇相讥,然而,双股间突如其来地一阵温热令她呆了一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时之间,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掐住了夏瑟裴地胳膊:“裴郎,快、快帮我去请大夫!”

    金秋刚要讥讽崔茉雪小题大做,就听见她接着道:“孩、孩子,再晚就来不及了。”她彻底地呆住了。

    听到崔茉雪的话,夏瑟裴立时就明白了,来不及多问什么,只对金秋说了一句:“娘,你照顾阿奴。”反身就去找人请大夫。

    金秋缓缓回过神来,望着坐在地上呻吟的崔茉雪,开始明白自己恐怕要失去夏家的第一个孙子了。

    崔茉雪再没有心思去留意金秋的神情,她的心里很害怕。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怀孩子。小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时代,她不清楚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就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在等待着自己。

    穿越以来,她一直努力地保持着身体地健康,让自己不要生病。对于怀孕这件事,更是因为身量尚小,一直小心地留意着,就连同房,也力求精确地计算着安全期,就生怕自己怀孕。

    她知道安全期的计算并不能非常有效的防止怀孕,但是减低概率之下,能将生孩子这件事推后一天,就有一天的好处。

    然而,她没有想到,孩子仍旧在她的意料之外到来了。也许,是前段时间事情太多,造成的疏忽……这一刻,她有些痛恨自己,并非因为曾经的疏忽,因为就算她不疏忽,孩子迟早也会到来。只是,她怎么能够在孩子到来的时候,一无所觉呢?并且,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出了意外。

    失去这个孩子,她不害怕,甚至,影响了以后地生育能力,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地事,怕只怕,这里距离郡城过于遥远,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她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这个就不是她能够接受的事情了。

    做了那么多事,可说是将迎接未来地准备都做好了,她怎么能在这个关口有个什么好歹?这已经不是功亏一篑就可以形容的了。

    天气渐渐寒冷,总坐在地上始终不是个办法,崔茉雪咬了咬牙,刚要对金秋伸出手,想让金秋扶自己起身,夏瑟裴却已回转:“我让茗沫他们去请大夫了。”奔出去的之后,因为心里的不放心,他不想留崔茉雪一个人待着,便叫了茗沫他们几个人都去请大夫,而他自己回到了这里。

    见到崔茉雪仍旧坐在地上,用单手吃力地支撑着身体,夏瑟裴的目光向金秋投去,只是这一眼中,已经不可掩饰地带上了一丝怒意。

    夏瑟裴将胳膊穿过崔茉雪的腋下,使劲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用一种极为冷淡地语调对金秋说道:“娘,先借下你的床铺给阿奴躺躺。”

    崔茉雪的屋子距离金秋的住处有些远,并不是夏瑟裴抱不动她,而是他知道,若是崔茉雪是小产的话,最好不要过于挪动她。

    崔茉雪有些不情不愿地在金秋的床铺上躺了下来。

    她的肚子已经不痛了,血似乎也不流了,但是她却不想说话、更不愿动弹。所以,就算金秋的床铺上,全是金秋的气味,她也勉强自己躺了下去,等待着大夫的到来。

    夏瑟裴坐在床畔握住她的一只手,金秋依旧站在门口。在侧身让过夏瑟裴将崔茉雪抱进屋子,金秋就一直没有挪动位置,她脸上的神情莫测,却和崔茉雪一起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金秋的情绪很复杂,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关注她。

    在夏瑟裴将茗沫和兴隆、庆隆全部派出去请大夫之后,除了送去矿山谷的司棋和司琴,留下来的司墨和司画闻讯立刻赶到了金秋的屋子,屋子里,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以至于当夏瑟裴将同时赶到的红儿、翠儿和两位嬷嬷赶出屋子,亦没有人反对。

    看着眼前司画和司墨为着崔茉雪在忙碌,没有人关注自己,金秋忽然觉得成了那个多余的人。若是别人,不说帮手,可能会无声地退出房间。然而,看着眼前儿子和媳妇组成的温馨小家庭,在有事的时候,流露出的对彼此的关心,金秋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碎裂了。

    紧接着而来的,并非是失落的情绪,反而是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忿恨。

    金秋想到了夏旒然了,想到了如今仍旧好端端地住在夏家大宅里的三位姨娘,甚至,想到了前些时日发生的种种……

    她忽然不明白自己斗争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若说是为了儿子女儿都能够有个好的归宿,现在儿子的小家庭很温馨、可以说的是夫妻同心,女儿也嫁的不错,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仍旧存在缺口。不满意、不甘心的情绪没有随着离开夏家大宅而减少,甚至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