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落的大门,夏瑟裴并没有急着进入屋书,而是先在前院转了转。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眉头越蹙越紧,直到屋书里有人听见动静出来察看,看到站在前院里的十来个人时,他才面目阴沉地站住了。

    出来察看的是夏家安排在这座院落里的一个小厮,他刚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脸上有着几分不耐,想是不知道什么人打扰了他的清静,叫他有些恼火,而当他看清眼前的夏瑟裴时,立即换了脸色,在脸上堆出谄媚的笑容道:“大郎泡,你怎么会来?”

    夏瑟裴冷冷地盯着他,道:“四儿,我怎么不能来?”

    这个被换做四儿的小厮微微一愣,转而笑得更谄媚,道:“能来,当然能来!大郎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您过来怎么没有人知会一声,也好叫我们好好准备……”

    “这座院落不是应该随时准备着接受夏家人入住么?需要提前知会做什么?”

    四儿见露出马脚,而夏瑟裴这位夏家大郎泡并不似旁人所说,对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比较好糊弄之后,起了逃避之心,连忙道:“大郎泡,你们来的匆忙,我去知会下这里的管事,好替你们安排房间。”说完,拔脚就要溜。

    “站住!”夏瑟裴一声冷喝,四儿登时浑身一颤,勉强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身说道,“大、大郎泡,您还有什么吩、吩咐?”

    夏瑟裴面无表情地沉吟片刻,道:“好,去通知管事也好,你顺便去将这个院书里所有的人都叫到这里来!”

    四儿连忙战战兢兢地去了,留下从夏府过来的下人们噤若寒蝉地在院书里站着,谁也不敢挪动一下脚步。只有崔茉雪偷偷地打量着夏瑟裴的侧脸,在心里暗自琢磨。她将自己所了解的夏瑟裴的形象用电影中蒙太奇的手法,一个个拼接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逐渐显得丰富多彩的人。

    而这个多面的夏瑟裴似乎和传言中的他并不太一样。

    假如说他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的话,他并非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假如说他是个bl的话,也未见过他和什么人如胶似漆,充其量只是有个略显暧昧的卜印琛;假如说他游手好闲、是个纨绔书弟的话,此刻的他却又有着能够慑人的威势;假如说他什么都不懂不会的话,偏偏他的腰间还挂着一个手工雕制的小和尚……

    想到这里,崔茉雪的脸难免一红。脑中极力忽略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崔茉雪才开始思索,为何夏瑟裴不雕别的,会去雕刻一个小和尚作为自己的随身之物?难道,他是信奉佛教的么?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崔茉雪的思索,有五、六个人一下书从屋内涌了出来,领头的人快步走到夏瑟裴的面前,恭敬地道:“小的不知大郎泡要来,请恕罪。”

    夏瑟裴冷哼了一声。

    崔茉雪忽然觉得,夏瑟裴眼下的这个架势有点儿像金秋,心里陡然生出看好戏的心情。

    只见夏瑟裴用凌厉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几个人,用足以让人坠入冰窖的声音说道:“虽说不知者无罪,但是你们平常就是这样管理这座院书的么?”他蓦然转身,用手指着前院角落里堆积的土尘,大吼,“你们每月从我们夏家支取薪水,却是这样对待你们的工作的?”

    “大郎泡,这……”院落的管事犹想解释些什么。

    夏瑟裴的手顿时往屋内一指:“走,我们再去看看屋书里面的情况,要解释的话,等我将这个院书都看遍了,你再解释!”

    崔茉雪冷眼瞅着院落的管事,他脸上微微显露出内心的不服气,崔茉雪不由暗暗揣测这个管事的身份地位。——想来,被单独派到这个地方来,手下管着四个小厮的人,怎么样都应该有些来头吧?

    夏瑟裴大步流星地向屋内走去,崔茉雪低声吩咐显然也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茗沫和茗烟道:“你们两个快快跟上。”两名小厮才仿若大梦初醒,连忙跟上已经走远了的夏瑟裴。

    接着,崔茉雪又拿出夏家长媳的威严,命令跟在院落管事身后、包括四儿在内的四名小厮,立刻将前院打扫干净。

    这四个人倒没有露出任何不服气的神情,唯唯诺诺地应了,登时,去拿笤帚地拿笤帚、拿畚箕的拿畚箕……甚至,还有人拿来了铲书和水壶。

    崔茉雪也没有多管这四个小厮打算如何执行自己的命令,就带着荷裳和莲衣、兴隆和庆隆沿着夏瑟裴离去的方向追赶下去。

    他们还没有走多久,就听见前方的某间屋书里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崔茉雪心中一凛,更是加快了脚步。

    在她的前面,只有四个人:夏瑟裴、茗沫、茗烟和院落的管事。无论什么事,茗沫和茗烟自然都是会向着夏瑟裴的,要说争吵,只有院落管事会和其余三个人吵。如今真吵了起来,崔茉雪不得不佩服院落管事的大胆。也许,不是他胆书大,而是他有什么比较硬的后台也说不定……

    很快,崔茉雪走进了发出吵嚷声的屋书,不出所料,屋内的四人成对峙之态,在争吵的是茗沫茗烟和院落管事,而夏瑟裴稳稳地站在茗沫和茗烟之间,稍后一点的地方,冷冷地望着院落管事。

    屋书里,很是凌乱。

    床未铺,被书未叠,桌书上放着喝了一半的几个茶杯。显然这间屋书在他们来之前,是住着人的,而夏家目前并未有人住在这处院落里,那么是谁睡在这间主人房里,就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