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转的路上陈淮阳耷拉着脑袋,一个人独自走在前面。宋梅红带着歉意解释的话语,还回想在耳边。“你们别介意噢!我这小妹从小就这样,太任性了……”

    此时,身后传来大家的议论。陈淮阳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这梅雨,她明明是故作清高嘛!”

    “有什么了不起。”

    “听说,她还是大学毕业,文化不低耶!”

    “啥水平,不低呃!你们看她那模样,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吗?”

    “哈哈,我看不错!人漂亮中透着冷傲,有冷美人的气质!”宝器他紧赶上几步。“龙泉,你今晚心情一定不会好受。你一向不是挺招女孩喜欢的吗?哎,真是一物降一物,真没想到你龙泉也会遭遇她白眼!”

    陈淮阳回头狠狠地盯着宝器望了一眼,人继续朝前疾行。宝器感觉到无聊自言自语:“我知道你心情本来就不好,所以才想要逗你开心的。我知道你为谁,何苦嘛!”

    陈淮阳独自一人,先回到了旅馆,正巧碰上他大嫂。“哦,嫂子。你白天在忙啥?一下午都没有见到你的人影。”

    “哦,我去小河边洗衣……”没等她说完,陈淮阳接过话题。“这里还有小河啊?”

    “嗯,河水好清的!当地人都爱在小河里洗衣,就是那水怪扎手的!”

    “现在都快入冬了,河水肯定激人哇!”他没有停滞边走边说,人走进房间内,便感到有些倦意,他没有脱下衣便和身倒在床上。

    清澈见底的小河水,越过千万重阻挠,不知疲倦地一路流淌。奔向她想要去的远方,没有谁能阻碍的是她的希望!陈淮阳和张权宝二人来到小河边散心。他望着脚下那些浑圆的各色鹅卵石,和欢快奔腾流逝而去的小河水,心中难免感慨万千!想起了在自己家乡的宁河岸边;段雯清和他初相识在一起猜石子的情景……

    他思绪开始混乱,毫无目的的顺着河岸边漫步。走到一块巨石旁的沙地上,还仍然独自沉思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张权宝却没有察觉,在一旁不停的讲述着他来到这里的所见所闻。忽然,他发现在身前不远处的沙地上,写有二行娟秀的字!于是,他便叫上龙泉一同上前观看。

    “流溪偷乐越千障,顽石愚昧不相让!”张权宝低声轻呤,接着又说:“这好像是刚写上去不久,字迹还是湿的。”

    “嗯,不错!没想到这里还有诗人……不知是谁?”陈淮阳摇头叹息!“宝器,你看这两句虽没写完,却已道出自己内心许多的无奈和烦恼!”

    “龙泉,你不是高手吗?帮忙续写完整啊,不也是美事一桩幺!”

    “好吧,让我试下……”陈淮阳略略思考,弯腰拾起沙滩上的枯枝便写道:

    “何须百年消它志,水中鹅卵请君看。”

    刚续写完整,忽听闻一女子的声音从他二人身后传来。“接得妙!看来,上次在我姐那儿,的确是看走了眼;没曾料想,你还算是我知音嗦!”

    陈淮阳在惊诧中急转过身来。“你是……宋……梅雨?”

    “嗯,对啊,宋梅红是我姐呢。”她微笑着大方地伸出了右手。“上次,在我姐那儿得罪了,你不会怪我吧?”

    陈淮阳似被磁石所吸引,他痴痴地望着微笑中仍带着冷艳的梅雨。在不自觉中那握住的手已忘记了松开,其神情发愣人不知所措!

    “嘿嘿,全当我是空气,人不存在唆?”张权宝在一旁鬼异地怪笑!

    陈淮阳忙松开梅雨的右手。“噢,原来宝器人还健在!我还真差点把你给忘了……”陈淮阳恢复了常态和他打趣说笑!

    她没有去理睬张权宝,用手指着那沙地上的词说:“前两句是我写的,当时写有一半时,猛然间惊觉;看见你们正从远处而来。因我不知道是谁,所以就只好抽身躲藏到这石后。”(其原意是,知道是谁也会躲开)她见陈淮阳欲开说话,却又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便继续独自言道:“你那晚,在我姐那儿,见一次面就记得我的名字,我想你绝对不知是那两个字吧?”

    “呵呵,梅花的梅,雨水的雨啊。”陈淮阳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哈哈,只猜对了一半!”她微露玉齿笑语轻吟。“梅花非无情,无言自可语。”

    陈淮阳忙接过:“不与春花同,踏雪人见喜!”他立马顿悟。“哦,宋梅语!嗯,这名取得好呃!真是人如其名……”

    张权宝见他(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没空理会自己,心里早已憋得难受!“嘿,你们俩人写的诗还是该有个题吧?”

    “水石相争。”宋梅语笑着在沙滩上挥舞着树枝写下,随即又轻声叹道:“哎,人生咯!总是有太多的无奈!”……

    在那次一番交谈之后,两人增进了许多的了解,双方不再显得陌生;似如多年相识,久别,又再次相逢的朋友。从此陈淮阳与她交往甚密,俩人亲如兄妹!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希望彼此间能互相的倾诉!

    “谁惹着你了?这么不开心!”

    “没事,可能是庸人自扰!”陈淮阳本欲对梅语吐露,自己和雯清那一段似乎永远没有结果的恋情,却不知何因,他这一次最终没有说出。

    但梅语却偏偏问及到他的个人问题。“你有女朋友吗?”

    陈淮阳一时语塞,随后又回答:“以前有……”梅语忙急着追问:“那就是说,你现在已没有了?”陈淮阳没有作答算是默认!梅语此时一脸复杂的表情,其内心似有无尽的忧伤。“你知道我的事吗?”

    “知晓一些吧。”

    “你到底知道多少?”梅语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很是认真。“你知道多少啊?一定要实话说噢!”

    面对这无法抗拒的口吻,陈淮阳微笑着回答:“我知道你有个漂亮的儿子,他快满2周岁了。”他紧跟着又补充上一句:“你比我可要幸福得多呃!”

    梅语闻听此话没再言语,好像独自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她脸上一会儿似洋溢着幸福;一会儿又好似布满愁云惨雾!“我与他是在读大学时相爱的,他不顾一切的追我。毕业后还没有分配工作,他就从学校一路追我到巫山。他急切地和我父母见面,竟大胆的向我父母提出要娶我。当时,父亲是反对的,原因是宣汉离巫山太远;担心自己嫁远了,当他照顾不好我时,父母与家人又鞭长莫及!可我当时,却被他感动得一塌胡涂,就这样嫁给了他来这到宣汉。”她舔了舔嘴唇,接着又讲道:“当父母得知,我已背着家人和他悄悄结婚之后,气得病倒在家里长达半年之久。我却不敢回家看父亲一眼,只到一年之后,我们有了孩子。在母亲的帮助和姐的劝说下,父亲才同意我们带着孩子回巫山看他。”

    “如没听你讲述,我那会知道。在这个感情泛滥的时代,还会有一位如此痴情的你!更不会知道,还有一个如此浪漫的爱情故事!”陈淮阳由衷地赞美。

    谁又料想到,竟引起她无限的伤感!“浪漫!痴情!那都是过去式了。”她情绪激动!“开始,他对我百依百顺,无微不至的关爱!可是,当两人长期相处生活在一起时,那跟在热恋中完全是相反的局面。“为了生活必须得四处奔波,也为了生活与孩子的教育,我们三天两头的吵闹!别看他戴着眼睛斯文人的模样,他发起脾气来顽固而倔强,从来不对我有一丝怜爱与相让和包容。”

    陈淮阳原本是想对她欲吐心事为快!万没想到却变成在这里听她倾诉。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梅语此刻,人已明显是情绪失控。“为了生活,他那点工资,能养活我和儿子吗?我为了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么好的工作也为他辞去……”她面对陈淮阳倾倒着苦水,心酸的泪水顺着她双颊轻轻地滑下。“后来,我听大姐说,姐夫在这里承包了一个油厂。我便缠着易顺辙找关系贷款10万,以入股分红的方式投资在姐夫这厂里。……现在我也不知命运会如何安排!”

    “你先擦下。”陈淮阳递过纸巾。“要相信,生活会向好的方面改变的。”

    “嗯!”她点了下头。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都该回去咯。”俩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诗词歌赋成了他与梅语俩人往来最好的媒介,有事没事陈淮阳总爱到小河边去小坐散心。他与她并没有特别的约定,但是总能在特定的时间内和她不期而遇!

    一天,他又先来到河边不为等待而等待,却迟迟未见她的身影!于是,他冒然决定前去她姐哪儿找她。人刚到门口便与她大姐迎头相遇,宋梅红还没有等陈淮阳开口说话,就已主动着抢先问他。“你们厂里就没事吗?你整天好象很清闲呵!”

    “忙,我工作刚忙完喽!”陈淮阳说着话,一边探头向屋内张望。迟疑片刻他又接着问道:“梅语她没在家吗?”

    “噢,你问她呀!她出去办事还没回来。”

    “哦,我也没有啥重要的事,只是想找她借书来看。她……既然不在,那我就先走了。”陈淮阳转身正欲离去,身后忽传来梅语那熟悉的声音。

    “龙泉,你怎么刚来又想要走啊?”(称呼已改变)

    陈淮阳听见她问话,心中不由窃喜!当回头看见她姐时,面上露出了难堪!正值进退两难之际。梅语的口气立即转变成命令的口吻。“你还不快给我进来,我正要找你有事!”

    陈淮阳一脸窘迫的表情,闻其声忙进屋去坐下,他还没有来得及找着话题。宋梅红已跟着他也进入到梅语的房间。“你不要忘了,还有两个小时,就应该去车站接你的老公和孩子……”

    “我知道!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要谢过姐姐为我的操心!……更要谢谢姐姐,帮我去电话请他们来这里看我!”

    陈淮阳听着她姐妹俩之间的话语,人就算在笨也应该能听出是怎么一种状况!他意识到这其中所隐含的严重性,想起了他昨晚和梅语在路边碰见,两人之间的那段对话。

    “龙泉,你愿意带我走吗?去哪儿都成!”

    “有你这样的大美人陪着,我龙泉怎么会不愿意呢!”陈淮阳自以为很风趣。“你能丢得下你的老公和儿子?”

    “只要你有胆敢带我走,我就没有什么丢不下的!”……

    陈淮阳回想到这里,恍然醒悟,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她姐何时已出去,当他抬起头时,梅语正递上来一杯热茶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咋的,你人不舒服,生病了吗?”

    “不……不是……噢,我口是有点渴了。”他接过梅语手中的茶杯,呷了一小口。“哦,对了。我先回厂去下,今天还有货到,收购款还全在我那儿锁着呃。”陈淮阳努力让自己镇定,不想让她看出任何破绽!

    “嗯,那你先回去忙吧。等你事忙完,早些过来,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好,好……”陈淮阳来不及细想,人便已匆匆地逃去。

    回到厂里,他精神恍惚,好半天也理不出一个头绪。约过了两个多钟头,他竟再次回到梅语那里。一进门便感觉到了宋梅红对他的敌意!他佯装不知并大方的走进屋去。

    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正站着偎依在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身上。火炉烧得正旺映红了整个房间。(在当地的那个年代,80%的人家都这样烤火取暖。)宋梅语正坐在他们对面。陈淮阳不难猜出,这个男人和小孩与梅语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首先开口说话,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你好!听宋大姐说起过你。你在镇政府里任职,干得挺出色的!”

    “他呀,一辈子也只能干个文员。有啥好夸的!”宋梅语出口冷言相讥。

    “话怎么这样说……”陈淮阳递了支香烟上前,他也并没有拒绝。“依我看啦,易兄人还这么年青……要不了几年的光景,说不定就是一镇之长了。”陈淮阳说话时,面对着易顺辙没有看梅语一眼。

    “她啊,永远就是这么个态度……从来不曾顾及我有什么感受!”易顺辙终于平和的开口说话,陈淮阳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呵呵,女人都是这样,当面绝不承认夸过自己男人,背后还是一个劲的夸个不停噢。”

    “谁夸过他哪?”

    “看,你老婆背着夸了你,她还不好意思承认了。”陈淮阳就这样,一句接着一句的帮着易顺辙说话,事事和梅语唱着反调。

    被激怒的宋梅语,突然解下她老公曾送她的手表,狠狠地向前扔了出去。不巧,也正好砸在陈淮阳的额头,血立即渗了出来!因为背光,和房子里火映红的原故,不太大的伤口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手表在额头受阻后‘咣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宋梅语扑上前来,把手表抓在手中。“我把这破表给烧烂掉!”她话声未落,表已丢进了火炉里。

    陈淮阳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用最快的速度又把手表从火里抢了出来。他转过头,凝视着梅语加重了语气。“你千万不要这样。拥有的时候不去珍惜,当真正地失去了又后悔痛心!”他把手表轻放到她的手上。

    宋梅语心里自然明白,陈淮阳借手表的话题在暗示自己。她张口结舌一下子没有了反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这人话算多的了,从进屋到现在就没有住嘴过。”易顺辙不温不火的数落。“烧了,就烧了……我会再给她买新的。”

    宋梅语忽然站了起来,人哈哈大笑!“开心,今儿真高兴,喝了口酒呃!我也终于明白,全天下,还是老公对我最好!”

    陈淮阳也随即起身。“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们太久……我也应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