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帅,有新的远距离通信接过来了,”留露拉的舰长希尔向已经行进到船坞的哈曼敬礼之后,飘到哈曼的身边,“四月卫星外的交火似乎暂时结束了,反叛军损失了超过15架之后,被击退了,扎夫特当权派似乎损失了12机左右,拉克丝。克莱因传来新的请求,这里是坐标。”

    “嗯,你去继续留露拉的再出航准备,通知研究所负责人,我们最迟三小时后就要出航,推进剂的加注,进展如何了?”哈曼接过终端看了几眼之后就又递还给希尔。

    “进展顺利,我这就去监督准备工作了。”希尔舰长答复之后,转身用脚点地,再度向留露拉的登舰口飘去。

    “已经,在准备后事了啊,那个小姑娘。”

    后事?被这样的话语所震惊,郭周义凝视着哈曼的侧影。被手中的终端荧幕上投影出的三次元航海图所照亮,哈曼的脸上闪烁着莫名的幽光,不知道为什么,郭周义觉得自己想用落寞去形容现在她的那副神情。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呢?明明我就在身边啊。

    察觉到自己无法与哈曼在此时此刻取得共同的认识,共鸣的桥梁无法建立的郭周义稍微咳了一声,试图吸引哈曼的注意,这其实实在是再小孩子不过的做法---将对方拉进自己的世界里来,就不用因为不理解对方的世界而去痛苦,郭周义有这样的认知,但是……

    “看看吧,那个粉红议长的新请求,我们要去追击敌人,似乎在这里的我们是距离最近的。”

    哈曼转身露出包容的一笑,将终端抛给郭周义。郭周义看去,那海图上由下到上有一根箭头状的光标,与从右侧深处发出的红色箭头相交,交叉点闪烁着红色的光芒,那旁边标注的数字也是。

    “这是从四月离开的,攻击四月卫星的舰队的路线,似乎是有警戒卫星确认过,不会有错,对方也消耗了相当的燃料,惯性航法会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而我们只要在三小时内出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走完八万公里的航程。”哈曼似乎显得信心十足。

    “对方就不会中途变向么?”郭周义提出自己的疑问,确实,就算是对方燃料空仓而不得不采取惯性航法,中间也不是没有变向的可能,这样出击去拦截一支舰队简直就是没期待着有什么战果也不一定。

    “有的时候,理由/原因与结果/正当,是挂不上钩的,或者说,大多数的时候,两者都挂不上钩,”哈曼接过一个水瓶,在因为回廊内的机油和电缆暴露的味道而抽了抽好看的鼻子之后,将这样的词句从肺中吐了出来,“协助拉克丝。克莱因,不等于一定要帮她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很多时候,事情会变得相当的无奈。现在,吉翁必须谨慎的考虑和plant政权之间的关系,因为现在各个side所使用的日用品和粮食,有一部分已经是从plant进口了,所以,与其说我们必须与克莱因搞好关系,不如说我们得与plant的政权搞好关系,无论是现在的,还是将来的。”

    “你是说,两头讨好?”

    “是的,两头讨好,政治的游戏其实就是这样,克莱因派执政的手腕过于温和,与联邦的谈判屡屡退让,而且自己的税收和军队改革也是搞的漏洞百出,虽说根本原因是plant的体制造成的,但是领导者手腕不足也是必须承认的事情,加上plant多次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现在那里的民心简直比玻璃还脆,或许狄兰达尔会上台,或许不会,但是……”

    “这不对……”郭周义打断了哈曼的话。

    “什么是对的,这只是不符合你的理念而已,正义和正确就像一个圆形一样,而支持你自身理念的理论和原因就像多边形一样,诚然一个多边形的边越多,它就越接近一个圆形,但是它永远不是一个圆形,除非他的本质发生变化,变成一个圆形,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最接近圆形的多边形的话---那就是执政者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人类的续存,因为生存才有希望,才有继续接近未来的可能性,如果无法满足最基本的需求,那么执政者注定下台,当初的阿克西斯和各个side的政变,就是我作为执政者的失败的证明……我不希望你犯同样的错误……”

    “我?”郭周义本来还觉得有些郁闷,可是在哈曼说出这样的话以后,他却觉得有些轻松了,他会成为一个执政者么,会成为一个领袖么,他自己问自己,却实在无法想象那种情景,自己或许适合做个大队长,但在那之上。

    这样想着,他重新对上哈曼的双眼,却被那双瞳中的严厉所震撼,那其中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只有斥责:

    “思想家自身永远无法改变世界,他不仅需要社会作为思想的载体和本体,更需要当权者的支持,看看伏尔泰和佛里德里希的例子吧,有的时候我真想把你从战场上拽下来,塞进某个乡村角落,让你好好的提高一下自身素养……”

    周义觉得想作出反驳,却又反驳不出什么。

    “但是我知道,你其实知道很多东西,但是似乎都被什么遮挡住了,或者说,没有找到明确的支撑点,所以暂时原谅你了,但是你要记得,永远记得,思想者和当权者之间,永远是前者依存于后者,人类可以短期内没有思想进步,但是绝对不能短期内没有人统治。作为种族而言,我们还年轻的很吧……”

    “如果,当权者也是个思想者呢?”

    “那他/她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生存在精神和的夹缝之中,总是痛苦的。”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伴侣脸上激荡着的纯真,哈曼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人的纯真简直就如同凝固在水晶中的阳光一样可贵,但是总有一些水晶会被尘世浸染,里面凝固的阳光变成浑浊的黑泥继续被困住,但是那样至少水晶可以保持完整;也有一些水晶会被打破,或者自己破裂,将自身的阳光播撒于世。

    但那水晶破裂的痛楚,必定痛彻心扉,但或许千百年来,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阳光的存在,人的社会才不会过于冰冷。

    而他……带着这种思绪再重新看向郭周义的哈曼忽然哆嗦了一下,接着便如同感悟了什么一样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