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冷紫溪语文还不赖,总算听得懂大致意思。

    此歌前四句说的是美人孤单,西望斜阳空叹,夜守红烛垂泪。独临秋水顾影自怜,不由得心灰意冷看透世情,洗去铅华,紧锁双眉。

    后四句则是说花谢了,还有枯叶相陪,同归尘土,月坠了也得流星随它一起落下,人世间一切都成双成对。有感而发,不再固执于曾经心比天高,愿放下所有从此与君共守清贫同倚寒翠。

    好词!好曲!好歌!好一个兰心蕙质的妙人儿!

    一曲既毕,苏若兰柔柔地问:“妹妹,觉得姐姐此歌如何?”

    “姐姐不愧是姐姐,不仅生的花容月貌,即便是这琴技,妹妹也是甘拜下风啊!”冷紫溪合上扇子,作揖道。

    “妹妹谦虚了。”这时,苏若兰正要起身,却微微踉跄了下,幸好被月荷扶住了,抬起头,苏若兰笑着解释道,“许是姐姐刚才好酒喝多了,这才在妹妹面前出丑了。”

    “哦,是什么好酒居然能让姐姐如此喝的忘我?”冷紫溪抿嘴一笑。

    说起这京城城里的首富子弟,虽然没见过本尊,但耳闻其他姐姐们夸赞已久,每每都会带着好酒过来品尝,闻着那香味,月荷眼中也不由得冒出仰慕的光芒。

    “公子,那确实是好酒,姑娘让我喝过那些个的芳醨春,啊…真是香醇顺口,余味十足,不愧是年年进贡宫中的上等好酒呀!”说着,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仿佛还能品尝到那浓醇的酒香。

    “你这丫头片子才多大?下次不准再跟人家讨酒喝了!”苏若兰摇摇头,宠腻地轻戳了下丫环的头。“小酒鬼,还学人说什么香醇、什么余味的呢,都让若兰给带坏了!”

    “那怎么行?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姑娘那样的酒国英雌呀!”一听不能再喝酒,月荷可急了。

    “你胡说什么!”苏若兰陡地冷下脸来。

    她一向待月荷如亲妹妹,也总是希望能尽快挣足了钱,带月荷离开千娇阁,安稳平静地度过下半辈子。

    没想到这小丫头不但体会不出她的苦心,还想要长久居留此地,甚至自愿当个卖身献艺的烟花女?!

    从没有被主子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责备,月荷吓得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怎么了?没头没脑地发这么大的脾气,月荷都说知道错了。”冷紫溪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快别哭了,你们两个还不快来帮我梳妆打扮?我刚才听见楼下有客人唤‘如烟’去作客呢!”

    正说着,苏若兰的厢房门板就被张嬷嬷敲了敲。

    “如烟啊,牡丹厅有客人请你过去当座上客,你准备准备吧!”

    “嗳,就来了。”冷紫溪扬声回应,转身见月荷还怯生生地瞅着苏若兰。

    冷紫溪示意,苏若兰不禁苦笑着帮小丫头擦干眼泪。“还哭?把眼睛哭成兔子眼,让别人看了,还不说我欺负你呢!”

    “没、没有的事,小姐一向待我很好的!”月荷连忙破涕为笑,到妆奁去拿了胭脂水粉过来。“如烟姑娘,你再匀些粉儿吧!”

    “嗯。”

    她接过,在镜子前涸旗地整理妆容,确认没有失礼之处,旋即吩咐画夏抱着自己心爱的古筝,推门跨出房外,往牡丹厅的方向走去。

    牡丹厅是花满楼最富丽堂皇,摆设最奢华的厅房,会将客人带到那儿去,想必不是达官便是贵人……

    冷紫溪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些身分尊贵的人儿大多彬彬有礼,不会做出太疯狂放肆的举动。不像电视里面上演的那些率性惯了的诗人,老是出些馊主意令那些人为难。

    让仆人通报了声,冷紫溪款步走进牡丹厅,先婉婉地向里头的贵客福身。

    “奴家如烟,承蒙诸位官人不嫌弃,在此为您献丑了。”

    “麻烦的客套话就免了。”一把清朗的男音冷冷响起。“今日咱们不听那些愁苦的曲儿,挑些合时节的来唱唱。”

    这声音…好耳熟啊!冷紫溪心中忽地生起一股不祥之感,憋不住好奇地抬眸一瞧……

    坐在上座那位英姿焕发的公子,可不正是他们百里王朝的四皇子百里兰邪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旁边还坐着一位她不认识的男人,想必是他的朋友吧!

    尽管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多亏了那张假脸皮,冷紫溪没有犹豫太多,随即轻轻地坐在他的前方。画夏也把琴架弄好之后,冷紫溪便听见百里兰邪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可曾听过有一高人,名叫曹操的《短歌行》么?”百里兰邪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节,略施粉黛,秋波流转,娇腮欲晕,虽然年齿尚稚,实是生平未见的绝色……

    冷紫溪扶着古筝的手稍稍停顿,不明白为何会谈到曹操的《短歌行》,这不是那天在月夜之下,他们共同弹奏的哪一曲么?他究竟是何意?是试探,还是纯粹的想听那首天籁之音?

    “公子说笑了,如烟并不认识什么曹操,更不曾弹奏过他的什么《短歌行》。”收敛心绪,冷紫溪巧妙回答。

    百里兰邪啜了口附属国进贡的芳醨春,用着和脸上温柔笑容不相衬的风凉口气道:“难道你这号称天下第一的琴姬也有办不到的事、不会唱的曲儿?”

    正要画夏重新抱好乐器的冷紫溪顿了顿,回过头来。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扬高音调。

    “不是吗?”他故意挑起浓眉,一副怀疑她浪得虚名的表情。“刚才我明明请你唱个本公子都曾听过的曲子,你故意推托,不正代表姑娘做不到?”

    她不甘地抿着唇儿,实在不想回应他这拙劣的激将法,却又吞不下这口气。

    “夏儿。”她朝贴身丫环画夏使了个眼神,让丫环将古筝摆好,自己则缓缓坐下,以几个吐纳平定心情。

    食顷,她掀起眼帘,神态又回到过去的雍容淡雅。“奴家特意为公子献唱的,再加上弹奏是我朝杜大人的曾经所作的遣怀…”

    “慢着!”

    冷紫溪双手覆弦,就要启唇唱出第一个音律,却被人硬生生打断,害她差点没岔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