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为什么不希望我回来?”我忽的装作好奇的样子问卫子默,满是无辜天真。

    “先用膳,完了跟我说说,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在说说你在西域都是怎么过的。”卫子默忽然眼神温柔的飘像我,我一个哆嗦,即时噤了声。卫子默满意的看着我,又继续与我布菜家常。

    我一时没了兴趣,只随意的用了些菜,卫子默见我心情不甚好,也未劝我。用了饭,卫子默便叫香芹、香茹撤下了碗盏,她们鱼贯而入,又悄悄退了出去,一丝声音也未发出。

    我本想着怎么跟卫子默说我的经历,怎知忽然有人来禀,说有事与他商议,卫子默先下去了,说晚上过来找我。

    我只好点点头,应了他。

    香芹和香茹给我端来了香汤,伺候我沐浴。行路多日,我皆是在驿站随意洗漱,今日总算可以好好的洗掉身上的尘土了。

    跳进花瓣水里,只觉得通身放松舒适,我慢慢的闭着眼睛,一时起了玩心,把脸没进水桶里,花瓣立刻散成三三两两,我自下而上看着香芹和香茹变的肥嘟嘟的脸,她们在上头焦急的呼唤着我。

    忽然觉得场景这场景有些熟悉,以前在杨越泽的景华园,月娘以为我伺候了杨越泽过夜,伺候我沐浴时,我也是这样没进水里,急的她在上头大唤着我。

    眼里不知为何滚下了凉凉的水渍,比香汤的温度要低一些,低一些……

    我“呼啦”一声串起来。吓了香芹和香茹一跳,她们怔怔地看着我也许是被水泡红的双眼,接着又咯咯笑道:“姑娘真是愈加调皮了。十六首发”

    我眨巴眨巴眼,把眼角的水眨进眼里,一片生涩。

    卫子默再来的时候。我还未穿好衣服,只是穿着沐浴后的纨衣,这纨衣极薄,衬托地我的身形若隐若现,这样雾里看花,最是勾人,卫子默那瞧着我艳姝的眼神让我禁若寒蝉,我一个哆嗦。语不成声:“你,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啊?”

    卫子默敛了敛贪婪的眼神,笑问我:“怎么我进自己的房间,还需要敲门的吗?”

    我被噎的说不出话,人妖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卫子默唇角挂笑,抱胸站定,邪倚在门边,他眼神一遍遍刮在我胸领处,仿佛我并没有穿衣服。

    我咽了口吐沫。几个丫鬟全都退拉下去。我忙抓起身旁一件披风,不自禁打了个喷嚏,我毫无形象地揉揉鼻子,问他:“你。你想怎么样?”

    卫子默的微笑变成大笑,他笑的前附后仰的,笑了许久,终于在我杀人的眼神下止住了。他极力的克制住自己,问我:“你这副样子,你说说我想怎么样呢?”说完,只是盯着我。

    我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知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这副样子,还是说我现在穿成这样,他动了歪念。

    卫子默见我潮红的脸色褪散开去,成了一片苍白,许是明白了什么。

    他顿时收起那邪恶的笑容,柔声道:“进去吧。用些酒。暖暖身子。”

    我埋着头,仍由他拉进里间。里面的茶几上放着满满一壶竹叶青。本书aooshuo似乎早就准备好地。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笑道:“这是我留了好久的,等着你回来的时候,跟你一起喝地。”

    他的声音,未有的柔和安宁,我从来未听卫子默以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只有我是惠喜的时候,他才是这样的神色,这样的语气。不管是谁看到他现在的神色,必定都不会相信他是个手段狠辣地人。

    我心中一阵酸楚上涌,莫名感动起来。

    卫子默忽然朗朗笑了起来,我知道自己上当,狠狠的甩开他的手,怒道:“没事儿尽爱消遣我,我就说,你怎的会这样跟我说话,真真是怪了。原来是在逗我呢。”

    卫子默又拉起我,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瞅着我,可怜兮兮的说:“人家看你这些日子受了这许多可以,想逗你笑一笑,这也不成吗?”

    我吐……

    我定了定心神,免得被这人妖迷糊,我凶巴巴地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恶些:“以后少给我灌**汤。”

    卫子默继续装可怜,道:“你不喜欢这样吗?那你喜欢怎样?”

    我破败地放弃,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于是笑道:“我们去喝酒吧。”

    “原来阿碧想把我灌罪,你真真是个坏东西。”

    “……”我一头栽倒,险些当场昏过去。卫子默眼疾手快的扶起我,嗔道:“虽然爷我皮囊生地这样好看,你也不用被我迷倒啊。你这女子,真真不知道矜持……”

    我狂翻白眼,就差没口吐白沫了。

    卫子默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自己熟门熟路的掂量起酒壶放进一旁热着的铜壶热水里,下头的炭在“扑哧扑哧”的急燃着,铜壶里冒出乳白的热气,扑在卫子默纤纤细手上,泛出微微的桃红。

    那酒壶又是翠绿翠绿的碧色,这样看来,卫子默的手真真好看极了。我艳羡的看着那双手,在看看我现在这双手,差了天跟地远。

    卫子默轻轻的把酒壶放在铜壶中央,鱼眼的小泡泡眨巴眨巴的,发出细微的“咕噜咕噜”声,一切都是那样美好。我脑子里下意识的一过,此后,这副画面,永生永世的刻在了我脑子里,再也挥之不去。

    我和卫子默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那壶酒,看着瓶身上冒出的蒸气,而后又渐渐散去。屋子里暖暖地气息仿若春天。只听见我和卫子默的呼吸声,以及酒壶炭炉的响动。

    忽然间,脑子冒出一个人,东方语堂。我记得他跟我说过“泛舟碧波,了此一生”。那样的境界,似乎就跟现在一样?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煮酒论梅,虽然,我并不懂得“论梅”。

    心里衍生一个奇怪地想法,若我跟卫子默是一对,若他不像杨官,那该有多好?

    该死的,他偏偏跟杨官生的那样像。每每见到他,我总想去与杨官的过往种种,往往心痛难耐,痛不可抑。

    卫子默见我这样直盯盯的看着他,也不在意,他对上我的眼,直勾勾一笑,继而低下头去,转弄着那壶竹叶青。我接触到他的眼神,脸立刻红了一片。被他那样一看,魂也去了一半,红颜,果然是祸水啊。

    又默然了半晌。酒终于烫热了。卫子默拈起一块手帕拿起酒壶,又以一根竹软夹夹起两个玉杯在热水里一烫,在我二人面前各放一只,续满了酒。

    杯子翠碧的颜色映衬地酒色也那样翠绿,看起来娇艳清澈,刹是好看。我举起杯子放在鼻前嗅了嗅,温暖的清香逸满鼻头,迷人醉醒。

    许久我才回过神。侧头看着卫子默,淡淡的说:“很香。”

    卫子默拿着酒杯,也如我那样放在鼻下深深的嗅了嗅,他另一只手轻敲着桌面,不置可否的看着我。静谧中,只有他“笃笃”的敲声响动。我约莫知道他此时是不愿意开口说话的。我也懒得开口。

    杯子放到唇边。我试探的浅呷了一口,没什么味道。竹叶青本就极纯。又被烫热了,这样一小口下去,确实不知道什么味道。

    我干脆一仰脖子,满满一杯酒下了喉。温暖的液体极缓极缓的滑进喉咙,带着微微地辛辣,仿佛要把我全身的毛孔也要传遍一样,这样颤粒的感觉,当真惬意。

    我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笑着举到卫子默面前:“如此美酒,怎的不喝?”我凄楚一笑:“莫非是因为面对着我,全然没了兴致?”

    卫子默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我一眼,而后也一仰脖子,干了酒杯。我也干了手中的酒,抓着酒壶,给他续一杯,又给自己续一杯。

    他没有再动的意思,我也懒得去理他,如此美酒,怎能不多喝?

    热着的水雾气越来越大,似乎已经喷到了我的眼瞳,我迷梦着双眼继续喝着竹叶青,分不清是泪是雾。

    “你这些日子,受了很多苦吗?”半壶酒落了胃,卫子默才开口问我。我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给自己满酒,口中还含糊的问他:“怎么?你当真是看着我这副样子,连喝酒的兴致也没了吗?”

    卫子默忽地抓住我倒酒的手,他眼中带着嘲笑讽刺,几乎失声道:“难道我在你的心里,便是这样一个人吗?”

    我听不清楚他说什么,脑子仿佛塞进了一把糨糊,怎么也集中不起去思考什么。静默了一会,我呼吸一滞,把食指竖到嘴巴前,嘘声道:“千万不能告诉杨官,现在的我便是阿碧了。”我忽又清晰的想起在杨家的阁楼里,我变成了红衣,但我跟杨官说我就是苏碧,他却并不相信地。

    “不,不不,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信……他不信地。”我披了一面的泪,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我明明已经不在乎杨官了,可是为什么,此刻见到卫子默,我会这样伤心?

    卫子默重重地叹息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这样,他知道吗?”

    “我不需要他知道,我原本就没真正喜欢过他。我是这天底下,最最虚伪的女人。”我摇晃的站起身,忽然觉得躁热难奈,我胡乱的扯掉披在身上的厚披风,立刻觉得凉爽起来,人也清醒了不少,我说:“是真的,我可虚伪了,可虚荣了。我一直都知道,我一直都未否认,虚荣有错吗?有错吗?……”

    我反复的说着,像在问卫子默,又像在问自己。

    “没有错,你没有错。”卫子默一扯我的手,把我轻易拉进他宽大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