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也许昨夜饿过了头,我听见杨官喝粥的声音一阵干呕。杨官看着我,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老太太也不悦的看了我一眼,我忙跪下准备赔罪,怎知胃里翻滚的厉害,顾不得礼仪,我忙退到门口去吐了一阵,只吐的胃泛酸水,什么也没呕出来。

    杨家向来注重礼仪和下人的管教,我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忙跪到餐桌前等着处罚。等了半晌也未见人说话,老太太一脸凝重的看着我,再看二奶奶的脸色居然一脸凄哀。我茫然的瞥了杨官一眼,他看着我满眼尽是狂喜。

    老太太半晌才反应过来,沉着脸叫我跟她进房。我不知怎么回事,只得忐忑的跟了上去。到了老太太房里,她板着脸许久不说话,我只好规规矩矩的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几个月了?”就在我快要化做石头的时候,老太太忽然出口,问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我有些茫然,问她:“老太太,什么几个月了?”

    老太太似乎才想起我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只看了我良久,道:“你先下去,晌午再来我房里一趟。”

    我依言退了下去,有些莫名其妙。

    杨府用膳的地方和招待贵客的地方在一个院子,名叫梨园。我们下人住的地方叫绒花堂,隔梨园有一段路的,老太太既然吩咐我下去,我便不用在她身边伺候。我心里想着老太太和二奶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一边慢慢的走去绒花堂。

    “哎哟……谁走路这么不长眼……”我太过于专注的想心事,不知何时被一个卤莽鬼撞到了摔在地上,好在此处是佛堂前草园子,不然可得摔坏。我坐在地上,边拍着衣裳边道:“看等会姑娘起来怎么收拾你。”我面前自上方伸出一双干净秀气的手,抬头一看,阳光晒在此人的身上,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他修长的身影替我遮挡了阳关,他的周围镀了层金边。他的影子正漫不经心的压下来。

    他仿佛微微一笑,声音如天籁:“没摔着吧?”我愣愣的瞧着他,努力想要看清楚他的脸,一时忘了伸手。他无奈,只得俯身拉我起来。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怎样的一长脸啊,美的我都不会形容,竟然长的比女子还要好看。我向来自侍美貌,此刻在他面前却瞬间失去了色彩。而他也正在似笑非笑的细细打量我,眼里有一丝惊艳。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一时忘了放开。

    “东方先生来了?”杨官的声音打破了我的遐想,我居然有些生气这样的美好被破坏。瞬间又反应过来,急忙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我走到杨官身边,声音竟然有丝慌乱:“适才……我摔交了,好在……这位先生扶我起来。”

    杨官一笑,疑色即刻消失,对我解释道:“这是八里四方最有才的秀才,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我细细的咀嚼他的名字,仿佛有些熟悉。杨官又道:“就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我这才想起,东方先生是方村唯一的先生。只我一直以为教书的那个东方先生应该是个顽固的老头子,怎知却是如此俊朗的美男子?我盯着他又有些失神了,杨官咳嗽了一声,脸色不悦。而东方先生却悠闲自得,仿佛对别人艳羡已经习以为常。

    我慌乱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匆匆的告退了。

    回到房间里,我想起老太太的话,只好无奈的开始收拾行李。未来的路越来越茫然,我该何去何从呢?

    “叩叩……叩……”正在我想的酣睡了半晌,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我意兴阑珊,并不想起身去开门。“叩叩……”陈旧的杉木门传来的声音急促了些,加之天气潮湿,愈加显得难听。

    “谁啊?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安身了?”我“呼啦”一声拉开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骂。门口的人抱着胸站定,又是似笑非笑的瞧着我。

    我的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吞吐问来人:“东方先生……你……怎么来了…”说罢忙转身整理了衣衫头发,该死,连杨官都未瞧见我如此狼狈的模样。

    “我叫东方语堂,你叫我语堂吧。”东方先生微笑的道出了他的名字,稍一偏头,意思是问我可否进去说?当时我想他笑的的可真好看,他的微笑就仿若让人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中,我一昏头居然忘了礼仪请他进了小房间。

    等我意识到他进了房间不妥时,并且深深为此感到后悔和鄙视自己时已经来不及。他在我妆台前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象个刚打完泥巴仗而且赢了的孩子,得意的瞧着我,手上一把折扇“唰”一声打开,娴熟的扇动着。

    我一时忘了生气,轻哧一声:“东方先生,如此大冷的天,你扇扇子做什么?”

    “叫我语堂。”他丝毫不怪我的无理,眼神专注的对着我的眉心,只执意叫我叫他的名字,固执的又让我觉得他似个孩子。“我要随时保持冷静。”他收起扇子玩转一圈又打开扇着,算是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好吧,语堂。”我对着他无奈道:“你来找我,就是展示你这把漂亮的扇子吗?”

    他又是一个漂亮的玩转,转过扇子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我这才细细的打量着他那把折扇,上面描绘着栩栩如生的桃花,一片桃花下有三个人,看来却如三副景象,如此的洒脱不羁,将诗里的景象表现的淋漓尽致,纵然我不懂字画,也不禁被其生动所折服。也不知是哪个名家的真迹?再一看落款,上面赫然印着:桃花庵主。这乃唐伯虎的号,虽极少有人称呼,有才的文人却也是知道的。但唐伯虎落款不都是写“唐寅”的吗?

    “姑娘认得此画?”东方语堂饶有兴味的瞧着我,等着我回答。

    “我并不认得此画,不过这落款,似乎是唐伯虎的号。”其实我心里在暗自奇怪,他一个小小教书先生,怎会有如此珍品?

    “不想你小小丫鬟,居然知道这些?”

    我笑道:“我哪里懂得这些,不过是幼时我娘时常在我耳边念叨,她是极喜欢这位才子的。”

    东方语堂这才了然,“哦”了一声。我道:“这可是唐伯虎的真迹?那当真是金贵的不得了。”

    他神秘一笑,道:“在下就是那桃花庵主是也。”他此话一出,我才真正惊讶,想来他是自起号为“桃花庵主”,无怪当今天下流传着许多名为“伪唐寅”的字画,想来便是这东方语堂了,记得上次杨官还为我买了一幅名为“仙鹤神游”的图,让我照着上边的两只仙鹤绣个花样出来呢。

    那花样看起来并不见得多复杂,但我这个绣花高手居然坏了五幅绣布才满意,可见其意境修为达到什么境界。当下对他的赞赏不禁又加了一分,但赞赏归赞赏,我还是没忘记他来此的目的。

    “东方先生的造诣果然非同一般,只是不知您找我有何事差遣呢?”

    他挑眉看我,对我突然又生疏的称呼微有不满,面上的玩世不恭即刻消失,正色道:“我是来向姑娘求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