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心惊胆战

    “我怕我妈她不能来。”何紫云的表情似乎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那怎么行?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两个人沉寂了一会儿。

    “你还记得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么?”

    张楚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我没这么胖,皮肤也没这么粗糙……”

    “嗯,都是岁月惹的祸。”

    “如果不是你当初对我那么好,你说我能跟你么?”

    当初……何谈当初?现在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张楚苦笑着,说“我现在对你不好么?”

    “要我说实话么?”虽然她已经饱经厨房的油烟与生活的压力,但这时难免流露出小女人情感。

    “当然。”

    “现在你对我不如那个时候好。”她很认真的说。

    “为什么?”

    “我们已经很久没去看电影了,也很久没去过公园了……有七八年了吧?嗯,孩子七岁,咱们有八年没去过了。不知道公园假山旁的那株樟松上是不是还有着我们的名字。”往事流云般的浮现在何紫云的脑海里,她的表情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八年?呵呵!”张楚爽朗的笑了出来,他笑的声音像极了刘德华,极具磁性“八年啊,八年抗战都结束了。”

    何紫云脸上显露出一丝不快“你真的一点都不会浪漫了。”她是大岗镇人,距离他们现在居住的定阳市有十个小时的路程。当晚便给家里打了个,她要把母亲接来。

    母亲说“小云啊,妈还行,没什么大事,只是,你弟弟结婚的事,妈很犯愁……”

    “庆刚怎么了?”何紫云心里咯噔的一下。

    “这几年你弟弟总是恶心……哎……这事儿一直没和你说,昨天到镇医院检查了一下,咳、咳、、咱们家的钱都给他盖房子,送彩礼了,还欠下不少外债……”母亲断断续续的说道。

    “啊……”这个消息对何紫云来说无异于一个惊雷,她半张着嘴吧一时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母亲颤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紫云啊,我知道你们也很紧张,房子贷款还没还完吧……妈只是和你说说……”

    这可怎么办?弟弟是父母的宝贝,眼看要结婚了又出这样的事怎么行?总不能让老两口眼睁睁着看着自己的儿子病下去啊,何紫云的声音变得焦急“妈,大夫具体怎么说的?”

    “大夫说你弟弟可能是得了什么……对了,是尿毒症,还要找个大医院看看才知道。”

    “啊……这个……怎么会是尿毒症?”

    尿毒症,那是一种可怕的病。何紫云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得了这种病,也不敢想像将来的日子要如何渡过,她清楚自己的经济条件根本就无能为力,即便是富翁大款也难以承受,这种病治标要每周两次的透析,治本的办法就是换肾……

    拿什么去换肾?

    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妈,我想办法。”这个电话让她失魂落魄。

    张楚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你奶奶的……这不是要老子的命么?玩什么飞机?不过他当然没有这样说,晃了晃老婆的身子“办法总会有的。”

    何紫云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她呆呆的说道“没有钱就是等死。”

    “别这么说……”张楚心说咋不都死翘翘呢?老天哪,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我堂堂“杀手楚”如今就落得这个地步么?

    “死是唯一的办法。”何紫云表情僵硬,心里却在流血。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睡好。

    张楚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何紫云红肿的双眼正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原来昨天夜里她偷偷的哭过。

    生活的烦恼无处不在,大清早的他就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又是个郁闷的一天。

    张楚说“这样吧,让你弟弟先过来,咱们这儿地方大,医疗技术也先进,好好检查一下,也许不是尿毒症呢。”

    何紫云眼睛一亮,呼的一下坐了起来“对,张楚,你说的对!大岗镇那个破医院里都是庸医,上次把我爸的胃溃疡说成是胃癌!”

    两日后,张楚的小舅子风尘仆仆的来了,为了节省费用,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从没出过门,在家那边父母辗转把他送上火车,这边姐姐和姐夫接的站,自打张楚和何紫云结婚后他就再没见过小舅子,七八年过去他竟然长得又高又帅,手里拿着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白白净净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农民。

    可真够快的了,说来就来了,也不想想人家愿意不愿意让你来。张楚看着小舅子一身“装备”,气就不打一处来挺大一个小伙子,穿得比自己都好,这个送那个接的,竟然还有病……不是没有钱么?没有钱穿那么好干什么?

    几个人在喧闹的火车站简单寒暄了几句。张楚老大不乐意地说“小伙子长这么高了!”

    何庆刚干笑了一声道“姐夫好!”

    “好,好,小子长这么高了!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何紫云满脸的关心,牵着弟弟的手“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就是有时候恶心,现在没什么别的感觉。”

    张楚看着站前广场上进进出出的人群,说“没事,姐夫给你想想办法。”

    他心里就纳闷一件事按说你们家现在经济条件那么紧张,你却又弄得像是个城里人似的,看起来还挺牛,凭什么呢?有什么资本呢?

    很快他便想通了,一定是农村那边特别重男轻女,饿死老人也要把孩子吃好穿好!它奶奶的,这世道不行呀!虽然他心里极为不平衡,却又不好说什么。

    当天下午在市人民医院做了套全面检查,医生定诊为间发性肾炎。当时就把张楚乐坏了,于是决定让小舅子暂时住在家里,白天到医院输液治疗。

    可是谁也没想到,接二连三的麻烦事找上来了。

    晚上,何紫云买了羊肉,蔬菜和又在自家的食杂店里拿回来一些调料,三人围着厨房的小饭桌吃起了火锅。

    张楚自己倒了一杯白酒,说“你就别喝了。”

    何庆刚说“给我倒点吧,坐了一天车好累。”

    何紫云也不同意弟弟喝酒。

    “少喝点,解解乏。”张楚给他倒了一杯,悄悄地瞟了小舅子一眼,心中正自暗骂,忽然隐隐听到何庆刚说一句“我死也要牵连你们。”

    “什么?”张楚差点把杯中的酒喝到鼻子里。

    “你最近是怎么啦?神经兮兮的。”何紫云帮丈夫擦了擦脸上的酒,一脸笑容的问。

    “啊……庆刚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呢?”

    “我什么也没说啊,怎么了姐夫?”

    “没什么,姐夫最近有点累,喝酒,来喝酒。”

    张楚家的房子非常的小,只有三十个平方一个小小的卧室,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这一晚三人住在一个屋子里,非常的不方便。

    床本来就不大,张楚被挤在中间,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小舅子。

    张楚躺在床上,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他闭上眼一句话也没说,却怎么也睡不着。

    小舅子很快打起了呼噜,一直到了半夜,张楚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

    他想上厕所,可是不愿意动——下床实在太不方便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他轻轻转过头,在老婆的耳边小声说“睡着了么?”

    何紫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张楚悄悄的坐了起来,轻轻地骂道“死老娘们,没长心的!”

    回头又看了小舅子一眼,实际上他什么都没看到。因屋子里根本没有任何光线,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离自己脸不到半尺的距离,心里想原来这就叫伸手不见五指。

    如果这个时候何庆刚也坐了起来会怎么样?他忽然奇怪的想。可是何庆刚的呼噜声还在继续。

    不对。

    张楚听得非常清楚他的呼噜声明明就在自己眼前!那股浓浓的酒气已经吹到了自己的脸上!两个人的距离的脸绝对不到半尺!

    小舅子什么时候坐起来了?他怎么坐起来还打呼噜?

    眼前的何庆刚突然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的双眼发出淡淡的白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楚的头发立了起来,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长声尖喊“啊——!”

    喊声穿透整个小屋,划破夜色,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