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屠蛟的渔夫

    金陵城西城,在靠近昔日张辽大战的逍遥津处,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不同于一般百姓家用篱笆糊上栅栏勉强做个柴门挡个风就好,而是有一座大大的大宅门。大宅门油光粉亮,红色的漆就跟刚刚流下的血一样,纯粹新鲜的眨眼,能够容许两辆四轮马车并驾齐驱,可最扎眼的却莫过于周围与之相比低矮的一塌糊涂的破陋柴门,再就是那些路过邻居的指指点点,幸灾乐祸悲悯同情都有,不过,主题仍是嘲笑。

    宅门真的是很漂亮,绝大数住在这里的金陵百姓都看过,那是只有大富人家才能置办的起的,而且还不是一般大富人家,需要很多钱很多钱数一数二的那种,别瞧不起这扇门,这扇门黄花梨木打造镶金边刻丝镂空的,真卖出去,比一帮子老人一辈子积下来的棺材本推起来还厚实,不是没人打过这座大门的注意,而且还不少人,可都被吓住了,一次被吓住还情有可原,可拉着狐朋狗友助威,一群人耀武扬威的来还被吓住,就真的很不寻常了,当时自然也十分的没出息,直到后来,大家窦娥都不这么觉得了,因为一个连小金陵王都敢刺杀的人可不是疯子吗,疯子可是甚么都敢做的,自己不过是退一步不跟他计较海阔天空而已,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叫吕清的男人真的没打算要命。

    一群狼无疑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狡猾凶狠有耐心又有足够的爪牙,与之相比,一只离群的孤狼就威胁小多了,尤其他还受伤了,至少已经不知踪的候弦高是这么想的,他从来不觉得一匹受伤的孤狼能给自己带来甚么威胁,在绝对的力量下,所谓凶狠所谓狡猾所谓一往无前视死如归就像是一泡臭狗屎,看着就恶心,所以吕清是从不放在候弦高眼里的。

    吕清从来都是个男人,从小到大谁也不曾怀疑过。他有男人的身体,有男人的担当,爱家,拼搏,乃至低眉顺眼卑躬屈膝,可独独没有一些外在xing的东西,例如复仇者充满侵略xing的孔武有力和不择手段的变态智商。

    随便从金陵一个大家挑出来的护院似乎都能让吕清喝一壶的,可那单薄的身体看人的目光,却藏着深深的野xing和不甘,还有偶尔出的低沉吼叫声,那吼声听起来古怪,不仅仅是怒火,更有掩不去的自责。

    一名须斑白拄这拐棍的老人背脊佝偻的站在年轻人前面,面色青,浑身上下都在筛糠般的颤抖着,透着充盈满溢的死气沉沉,那双老眼也不知昏花没有,浑浊的让人不忍再看上第二眼,以免去联想自己老的时候会不会也如此,鱼白色的眼白早成了惊人的枯黄,不见一点湿润的反光,看自己孙子更是丝毫没有神采,直直的也不见焦距,原来,这是一个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瞎子。

    只是倔强的瞎子依旧拄着拐棍站着看着他的孙子,仅仅是站着看戏,对一个月前刚摔了一跤已经八十耄耋的老人来说,每一刻都是在拿自己不多的生命在玩。

    “大少爷。”

    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随着府前那高高挂起的“吕”字大匾,被小金陵王一脚踩成两半,昔日的金陵第一富的吕家,只剩下风卷过后的那丝残云了,一个要死的老瞎子吕沁,一个不丑但想要嫁个好人家还得准备不薄嫁妆的丫鬟,和一个被bi入绝地的废柴少爷,再就是那扇曾经惊诧了多少人的——大宅门。如今,更像是个冷笑话,邻居们骂的最多的是它,笑的最多的也是它,就连吕清也常常对这这扇当年他自己亲手订制打造的大宅门笑。

    喊吕清的丫鬟名叫喜儿,喜鹊的喜,女儿的儿,名字很平庸,典型的烂大街,所幸喜儿总还有一点值得人眼前一亮的,善良活泼。

    品貌不丑的女人大都都有善良温柔少与人计较这个通病的,可如喜儿这般满不在乎的阳光,却实在少有,也许在她那颗多愁善感的女儿心中,昔日也曾午夜梦回过和大家闺秀一样的美梦,一个骑着白马的如意郎君捧上鲜花策马扬鞭过来,不出所料,梦终归是会醒的,不同的是,醒了的大家闺秀们是少女怀net满怀对未来夫君的期待的,可谓娇羞;而喜儿……谁知道呢,也许很伤心,也许根本就无所谓,这丫头,叽叽喳喳的终日笑个不停,似乎在和谁比赛一样,吕清吼的越厉害,她就笑的越清脆,叮叮当当在厨房里忙的那叫一个欢快得意,就跟自家的少爷马上就要报仇雪恨了似的。

    喜儿清脆的一声大少爷,听在吕清耳里就想大笑,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过如他这般的少爷,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也是第一次见过一个少女,勇敢的堪称愚蠢,自己爷孙俩过了一日都是老天爷长眼赏的,她就不怕池鱼之殃,这个呆丫头,以前挺机灵,现在越看越呆。

    吕清的脸孔青白色,秋日天高气爽不假,可似乎气压也高了,吕清明显上气不接下气,这种滞涩的气流不畅让吕清越感觉自己废物了,仇不仅没报了还被对方戏nong了一遍,这本没有甚么,去之前连死都想好了还在乎这个,可练了如此之久,武艺却不见一点增长,这种打击对一心报仇可又听闻小金陵王不知所向的吕清是致命的,他现在心里每一寸血rou都有火在燃烧,谁碰他,难免引火烧身,那些曾经闹上门来的市井地痞在吕清手里栽过。

    那一次,吕清一个人面对十二个人,天干之数,吕清没有小宇宙爆,有的只是死命的认准了一个倒霉蛋,玩命的打他,周围同伴见了该忙过来对他拳脚相向,可他不在乎,继续打,打的那个比他还瘦的地皮进气多喘气少死死咬住牙装爷们硬气,于是另外十一人无奈只能一边打他一边拉开他,吕清也不在乎,即使被拉开了仍旧亡命的挣扎着要过去,玩命的样子似乎那瘦小的地皮刚才玩了他媳妇和女儿一样。

    于是,最具滑稽xing的一幕出来了,原来过来群殴吕清的,全改劝架拉扯了,誓死不让疯了一样的吕清挣脱。

    再打,自己十一个人难得找来的唯命是从的小弟就真的挂了,那一次,十二个人被吓跑了,他们输了,可吕清也没赢,至始至终吕清只打了一个人,却被另外十一个人差点打死,可如果他敢打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的话,这昔日名贯秦怀誉满金陵的大宅门,就真的要染上主人家子最后子嗣的一滴血了。

    不过是耍了一个“一条命换你两只腿”的狠把戏,对吕清来说实在不足一提,对他来说,一切不过是挣扎在死亡线上,只要还在那条线上,庆幸激动劫后余生都显得弱智白痴了。

    日复一日,吕清好像一个盲人走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中,在练武的道上时进时退,进的时候不曾欢喜,退的时候倒满是懊恼和对自己的怀疑对祖父的愧疚,也许只有喜儿那个傻丫头会在旁边大呼小叫,那不是假装是真的惊讶崇拜,吕清很想说一句,我这只是花拳绣腿,错了,是连花拳绣腿也说不上的假把式。玩了个几个月的大刀,也不能像自己的那个街头卖艺能胸口碎大石的大师傅来的好看,至今还是没有到能舞出一片寒光闪烁的刀花的登堂入室的境界。

    可喜儿却不听不顾,也许是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女人,倒长了三分女主人的脾气,说本丫鬟说好看就好看,谁管的着,来,少爷再给丫鬟来一个‘力比花生’。”

    每当这个时候,吕清才会哭笑不得又略带气愤的好心纠正一下连自己名字“喜儿”还是自己手把手教的丫鬟,那是——力劈华山,吕清格外加重了音,信心十足的一字一顿道大师傅和卖狗皮膏yao的二师傅都是江湖上少有的高人,可他们都说,那是绝学,你想学还学不到,师傅说,练到绝处是要……

    每当这个时候吕清话还没说完,喜儿总会撇撇嘴,不屑的道是绝招,怎么不是绝招,丫鬟我一招‘力比花生’,咔擦那么一声,就能劈开一段柴,花生大的力气能劈柴,还一劈到底,可不是绝学嘛,丫鬟我三岁一直练到现在,唉,估摸着以后还得练。至于少爷,小女子希望临死前能等到少爷,用花生大的力气劈开华山。

    说完,甩着两个长长的辫子,蹦蹦跳跳的进了厨房,锅碗瓢盆的叮当1uan响,跟打仗一样生火造饭了,吕清留在后面一肚子怪味儿,练也不是不练也不是,蹲下来气喘吁吁的休息了,吕清没注意的是,一天的时候,也只有他跟喜儿拌嘴的时候才会说这么多话,才会休息,才会哭笑不得,再哭笑不得,也总有个笑不是嘛。

    可是此时,哪怕喜儿再说一万遍“力比花生”,吕清也不会生气了,候弦高不知所踪了,吕清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疯狂无意识的泄,甚至对喜儿作出了那个啥啥啥,泄过后,虽然不是第一次,可吕清却是第一次那么茫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开心果。

    刚才就在刚才,吕清找死般的去惹金陵一个恶霸,被他手里那只獒犬差点咬死,要不是懒得惹没端由的人命官司,那金陵低头上有名的少爷,铁定会好好招呼这个昔日的吕大公子的,其实他也很期待这个娇生惯养的吕大少爷能不能少了那位骄横的小金陵王。

    吕清回来的时候吗,身上的麻布衣服已经被血水浸透,跪在院子地上疯狂的锤地低吼狂叫,额头上全是让他赶到耻辱的冷汗,刚才面对獒犬扑来咬向脖子的那一刻,吕清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才是真正让他感到无法接受的打击——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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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儿颤抖着说道:“大少爷,让大夫看看吧。”

    吕清一身麻布绿衫上鲜血点点,手臂被扯开一个大大的伤口,伤势严重,鲜血喷涌,可是他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般,手撑在地上,死死的咬住牙齿,不肯也不敢抬头去看那张今日格外温柔的脸蛋。

    一滴泪水从吕清眼里滴下,那泪水中是一个身负满门血债男人的懦弱,可脑子里吕清悲哀的现自己仍忘不了那只尾巴粗壮,爪牙锋利,浑身上下皮o光滑,带着一口腥气双眼充满戾气的獒犬,如果当时那以前的朋友,现在对自己来说是高高在上的’恶霸‘让自己求饶的话,自己会不会畏惧和讨饶呢?

    一时间,听到那句大少爷,吕清总算是尝到了yu哭无泪是甚么感觉,他觉得再让喜儿喊自己大少爷,是对她的侮辱。

    “少爷,去他娘的大爷!”吕清狂着叫了一声。

    “老爷来了。”

    喜儿惊慌的叫了一声,院子里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老人叫吕沁,年轻的时候,江南商旅喜欢喊他‘女诸葛’,因为老人姓“吕”,所以就私下里笑骂老人是“女诸葛”,老人一路与他来说也算惊涛骇1ang过,也没少让人家破,可从自问来都是留三分余地的,不想老来,别人却只给他留一份余地。

    老人缓缓站住,一身青色的长衫干净整洁的一丝不苟,哪怕老人的世界再看不见一点灰尘也没变过,老人的脸色和他的经历是成正比的,没有去问吕清,到时对喜儿鼓起了一丝还算温和的笑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吕家的儿媳,这个事我这个做爷爷的能定下来,只是吕家不比以前,要让你受委屈了。”

    喜儿一边哭着一边试图将吕清的手臂包好,然后抹着眼泪退出房门,今日的喜儿似乎有点小妻子的意思,梨花带雨,恰如阳光雨露,一样美。

    院子里一老一少就这么僵持着,吕清茫然跪在地上,眼睛不瞎,却双目无神;老人拄着拐杖站着,眼睛瞎了,可心亮堂着。

    “闹够了吗。”老人的声音突然低沉的响起,吕清也习惯xing的身躯笔直,长年摄于自己爷爷的威严之下,怕是到他爷爷死也改不过来了,也无须去改。

    “清儿,这一年,你那大师傅和二师傅都教了你什么?”吕清沉默半晌,沉声说道:“花拳绣腿而已。”

    “还好,”老人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还好你还没忘了你连花拳绣腿都没学到家。”

    “爷爷。”吕清猛地抬起头来,声音低沉,带着几丝惊恐。

    “清儿,在爷爷众多孙子当中,你不仅是唯一幸存的,也是悟牲最高的一个,当时候弦高问爷爷所有的孙子你想要哪个先死,爷爷毫不犹豫的选了年,不出所料,你现在站在这里,而不是尸骨喂了虎狼。昔年,你少年稳成,乘着朝廷开海运,是第一个响应的,让我吕家在金陵都更上一层楼,连刺史李义府对我等一介商旅都亲自题名,一直以来你做事谨慎,但是坏就坏在太过偏执,你还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你待你去你吴伯伯那里去玩,他那里有一只小獒,你看了喜欢,就想尽方法的得了来,你为这只獒废了两个多月的功夫,什么东西都给最好的,可最众不仅没养活,反而死了,当时爷爷叫下人把它杀了炖了,当时你问爷爷为甚么,爷爷是如何回答你的。”

    吕清直直的跪在地上眉头紧锁,沉默许久,才低声说道:“爷爷说孙儿喜欢的是照顾他爱护他最后等他长大了,拿他狐假虎威的过程,而不是那只小獒。”

    “对,”绰号女诸葛的吕沁淡淡一笑,沉声说道:“就是这句话,我吕家世代经商,从来都做的是挣钱的买卖,乘威风买只大的就是,从小喂大代价太大,这是我一生的信条,我给别人留余地,也是为了自己,这些年来,我一直深信不疑。但是现在,我却开始怀疑了。

    “爷爷。”吕清抬起头来,眉头紧紧的皱起:“孙儿我……”

    “清儿,不就是玩了一个女仆吗,一年之前你又何曾少过漂亮女人,像她那种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至于如此不理智吗?”吕沁的表情顿时严厉了起来,沉声说道:“我本以为你在我们吕家被灭门后会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这般冲动误事,不计后果,你可知道你刚才的一番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会给你未来的带来怎样的阻力和灾难?”

    吕清低着头沉声说道:“孙儿早没有未来了。”

    “蠢货!”吕沁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我这辈子从一个小伙计爬到能和金陵刺史二品大员同桌共饮,甚至能得他称一声老哥,甭管这其中有几分假,这中间一路走来岂是你能想象的,我出身的时候,大隋朝还没有影呢,谁能想到那个时候长得像个女孩子柔柔弱弱爱哭鬼李渊未来成为大唐的开国国君,高高在上万国来朝的杨坚会被自己儿子杀死,那么强大的大隋二代而亡。

    你知道我们那个时代最风流最令天下人服气的人是谁吗,不是甚么王世充窦建德更不是这个国公那个国公,这个太宗那个太宗的,而是那个天下有名的娘娘腔李渊,他竟敢造反,而且不到三年就登上皇位了。

    我们吕家是快死绝了,可那又如何,你不还活着吗,当初爷爷也和你一样,是一个人一个孤儿,天知道你不会是下一个会女诸葛?甚至更进一步,大唐未来的天下富?连皇帝都要依你为心腹,甚至有一日封侯称王也不一定,爷爷一辈子见过了太多的不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沧海瞬间桑田,这个天下不仅会有,而且很多,爷爷老啦,上个月跌了一跤,现在啊,唉,活不过这个月了,也算是无疾而终,古代能活到我这把年纪的就是皇帝君王也没有几个,爷爷是知足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会不会在爷爷前脚刚走就被人一口蚕食干净,后脚跟上。

    我们这些商人再富都比不过当官的,官shanggou结,并非我们商客想去结,而是当官的用铁勾勾着我们的咽喉,清儿,爷爷不切家族百代繁盛,只是你未来要活下来,一定不要学爷爷,只去巴结当官的,最后被他们一口吞了,也算是报应。”

    吕清低着头,看不清面色如何,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孙儿知错了,可这仇孙儿一点要去报,爷爷阻止不了我的。”

    老人没有说话,他拄着拐着走到吕清面前,苍老枯瘦的手颤抖的摸向了吕清的头,摸了一阵,那双狭长冷酷的眼睛慢慢眯起,有着难言的温情,“孩子,人和畜生之间终归是不相同,狗,你驯服了就可以为己所用,老虎,却只能杀掉以免伤到自己,因为他们是畜生,甚么秉xing你一早就知道了,可人不一样,从商你可以不择手段,可对待家人却一定要真心,私德要好,男人拼命奋斗一辈子,总有一天,你会问自己,为甚么要如此,为甚么我要这么累,那时,一定要给出自己一个答案一个理由,要然自己继续拼下去,那时爷爷唯一的动力就是为了让你祖母过的好,配得上你祖母,爷爷前半生难得找到一点让自己受苦也甘愿的动力,可惜她早死了,爷爷心里的苦和你现在一样,找不到一点前方的路,可后半生在你们身上又找到了。

    我之所以前两次不阻止你,是因为你前两次注定会失败,候弦高也注定不会杀你,第三次机会就大了。

    这一次,爷爷同样不阻止你,是因为爷爷爱你,也爱你的父亲、二叔还有你的表兄表弟们,哪怕你死了,爷爷也愿意见到‘女诸葛’有个有血xing的后人是站着死的,而不是连灭门之仇都能海阔天空跪着忍下去的下一个女诸葛,懂吗?”

    吕清怔怔的点点头,他隐约间似乎看见了瞎了眼睛的爷爷哭了,那是泪水?吕清不知道,记忆中爷爷从没哭过,爷爷也会哭?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海阔天空的女诸葛,吕沁不喜欢再有第二个了。

    那一年,有个家破人亡的孩子做了一回彻头彻尾海阔天空的“女”诸葛,一点也不爷们。

    “另外,喜儿那丫头长相一般,做不了小妾,你就娶了她做正妻吧。”老人随意道,说出来的话听在吕清耳里怪怪的。

    “可惜,爷爷是看不到你们未来的孩子我的重孙了。”

    吕清仍旧是跪在老人身前,伸着脖子向上,此刻的老人是真正的‘老’了,带着对生命和回忆无法诉说的留恋不舍,看的吕清一阵心酸,皱眉笑道:“不管男女,爷爷取个名吧!”

    吕沁欣然同意了,一直平静的额头紧紧皱起,看得出老人对自己这个可能留在世上的痕迹非常重视,沉默了半天,老人在吕清古怪的神情中哑然失笑。

    “江南人都称我是女诸葛女诸葛的,后世之人怕还以为老夫是个蹲着撒niao的娘们呢,这怎么行,我这重孙得和我截然相反,要刚中之刚,阳中之阳。”老人得意促狭的笑道,像个偷到了糖果的老顽童。

    “爷爷的意思是……”

    “dong宾dong宾,dong中之宾也。纯阳纯阳,男人之物也。三丰三丰,乃三峰也。上两峰,下一峰,我看就叫吕纯阳吧,和我这个玄祖‘女诸葛’也算是对上了,一阳一阴倒也有趣,哈哈哈。”

    “爷爷,我觉得我突然不会死了。”吕清突然道。

    “哦,为甚么?”

    “因为,孙儿似乎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对孙儿说过……池中金鳞不敌一江风月,甚么有一天半死的汉子能做那屠蛟的渔夫。”

    “屠蛟的渔夫?”老人一阵呆愣,猛然间,似乎想起了甚么,傻傻的念了两句,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泪水都快出来了,“屠蛟的渔夫,屠蛟的渔夫,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好了不得的牛气,黄嘴小儿一个,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有趣,实在有趣,当年那个名传天下的娘娘腔李渊也曾说过:来日,我定当做那屠尽天下蛟龙的渔夫。敢说这句话的,不是大逆不道的jian徒,就是君临天下的皇帝,痴儿,休作他想。你若真遇到这条真龙,这屠蛟的渔夫,也不是做不得的,哈哈哈哈……”

    老人大笑,似乎将最后一口气,也笑出来,而不是在病榻下咽气,仰面而倒。

    老人兴许名不能留青史,只是亿万众生一个平凡的商客而已,似乎除了即将扬名天下的孙子,和还不知道在哪里的重孙吕纯阳,老人也许会依然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人过无名,而那些许许多多昔日纵横一方的恶霸,又有几人能波澜壮阔呢。

    那么,这个即将屠蛟的渔夫呢?他能吗?兴许能吧,吕清可是乖孩子,是要牢记爷爷的话的,未来做大唐的第一富,做红顶商人——女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