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坡上的xiao庙真的有些残破不堪了,晦暗破坏的红墙,经年风雨摧残的雕梁画栋早已朱痕难觅,倒是几株苍松劲柏从断壁残垣之处昂扬显露出来,在这寒风秋雨飘摇中越显得冷翠。

    李治一边观察地形一边沿着石阶拾级而上,上到山门,一行人二话不说先避到屋檐下收起油伞,躲避风雨,纷纷整理着被nong湿的衣衫,秋雨湿凉,寒风轻吹,禁不住打摆子。

    扫了扫周围,到处都是烂泥涌流的,李治心中好不腻烦,索xing不去理会,选择xing遗忘那些1uan七八糟凌1uan的石壁、树枝和杂草,怀着兴致打量了漂泊而下的秋雨浑沌世界,微带寒意的连绵秋雨像仙人打倒了酒杯,一杯一杯泼洒下来,秋风当真萧索,混着寒雨着yin威将树上的残叶打落一地,大道早已是泥泞不堪,蜿蜒曲折的通向南北,孤寂的看不见一个行人。

    李治望着望着眼神也离起来了,他有点怀念前世的沥青路了,开着车奔驰在雨中的高公路上,雨声啪嗒啪嗒打在玻璃窗上,旁边再坐着一个水灵灵的妹纸,独自哼着轻柔的情歌,浮生若梦,李治呆呆的仰头望着天空,鬼知道这厮心思飘到何处地方了,又想些甚么,李治从来没有对人提起过他来到这个世界前是干甚么的,又曾经有何留恋的,也许过去了的追不回来难免会下意识的逃避,连追忆的力气也懒得花,这才是李治啊。

    就在李治心猿意马时,裴行俭、裴民、归海一刀几人也整理干净,抹去脸上的水珠,但听“嘎吱”一声打破沉寂压抑的气氛,归海一刀、裴行俭几人霎那间绷紧了身体,八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死盯住紧锁的庙门,变换阵型,将李治围在中间,八风不透,被惊醒过来,心神归位的李治没有阻止裴行俭几人的“劳师动众”,冷眼的看着逐渐dong开的庙门,期待着不一言。

    一个蹭亮蹭亮的xiao光头从dong开了一个口子的庙门中伸了出来,光头上还沾有几滴雨水,一番动作,从光头上滴溜溜滑下来,坠落尘下,透着荷叶才有的妙用,众人明显松了口气,无害的xiao孩而已,李治也笑了,道:“好一颗xiao光头,光亮光亮的像个xiao月亮,鸠摩那,你xiao时候秃的有这么可爱吗?”

    鸠摩那甩甩头,那一头的雨水顿时一扫而光,神奇的干了,李治、裴行俭一干人呆了,做和尚还有这好处,人有雨伞他有光头,几人心里嘀咕要不改天自己也剃个拉风的光头。

    老秃驴鸠摩那一本正经道:“贫僧三岁剃度,当年也曾可爱you人过,不知道被多少高德大僧动了烦心,破功摸过贫僧xiao光头很多次,是吐蕃寺庙里知名的俊俏和尚,只是时光荏苒,昔日的柔弱已经换成今日剽悍高大的怒目金刚,更添三分惑力。”

    鸠摩那微笑时,露出一口整齐巨黄的槽牙;手指粗大,指甲缝里夹着黑泥巴,穿一件破旧大红粗麻僧袍,一脸的油,让人以为他洗脸用的不是o巾而是油条,李治吁了口气,颌道:“大师长相果然提神,相信xiao时候也必是过目难忘的奇葩。”

    “阿弥陀佛,一具臭皮囊而已。”鸠摩那又一次甩了甩他的秃驴头。

    庙门大开,一个xiao沙弥从里走了出来,一见到李治,顿时惊为天人,很仰慕的双手合十向他躬身施礼,口中说道:“施主可是来自京城长安去往江南?”

    这话让裴行俭、归海一刀等人一惊,对这个知晓自己一行人来历去向的xiao沙弥立马提起了戒心,裴行俭递给李治一个担心的眼神。

    “爷,要不要做了他?”归海一刀老实人,干脆利落的问道。

    李治笑了笑,并没有明确表态,可至少没有反对。

    那xiao沙弥也不是傻子,闻归海一刀之言立马眼睛一突,煞是鬼机灵,明显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出不来,悬着一颗心无辜的看着李治,眼神萌的要死,不过这个xiao样倒实实在在无害的彻底。

    李治也不是第一次外出的雏了,疑惑归疑惑,但还是没有令归海一刀仓促出手,云里雾里的猜测来疑惑去不是李治的菜,世事dong察的学问才是李治一直在学习的,饶有兴致正视着一双黑葡萄眼睛滴溜溜1uan转xiao生怕怕的xiao沙弥,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xiao沙弥缩缩xiao光头,见李治笑眯眯,仿佛是常来庙里那些天生的大善人,虽是一身粗布短打,却眼神清亮,不卑不亢,比xiao沙弥见过的人都要多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气质,没有鲜于表面的无谓倨傲,也没有刻意的低人一等,那是一种不知缘由的自信和隐藏很深的睥睨,看几人站的位置,第一眼惊鸿一瞥xiao沙弥便知他是一行人的头,说不清道不明,若到了酒肆茶馆,李治就是第一个被xiao二递菜单的。

    xiao沙弥直觉告诉自己这个xing格温和的青年似乎也不是好惹的主,说不上具体原因,就是觉得不舒服,感觉对方的目光,哪怕和自己一样人畜无害也会给人一种沉郁的压迫和俯视,像自然而然四顾蝼蚁猎物的雄鹰,大人物,三个字猛地浮上心头。

    xiao沙弥道:“施主不必过虑,xiao僧没有一点半滴的恶意,刚才是我师兄唤我去庙门请一名来自长安去往江南的贵人,xiao僧心中信不过,才一一询问的,施主一行人身上已是尽湿,我师兄请各位去客房更换衣裳,随后与各位施主在禅房一叙,别无他意,万没有加害众位施主之心,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师兄还说甚么了?”

    “只说来人贵不可言,让xiao僧好生恭敬。”

    “可以了,前面带路吧。”

    “还请施主随xiao僧这边来。”

    xiao沙弥诚惶诚恐的在前边领路,或者说是xiao跑,受惊的委屈模样倒惹的金风神、孟木哈哈大笑起来,西门十三更是恶劣的放声狂笑吹口哨,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智商十三点。

    李治没想到这破败不堪打包送给别人都没人要的xiao庙居然也会藏龙卧虎,自己的来龙去脉竟然了如指掌,是守株待兔还是自己一出门就遇到了大白菜到处瞎跑的世外高人?

    若是没有见识又谨慎精明的人是断断不会随那xiao沙弥踏进这高深莫测的破庙,然而初涉江湖走出大明宫的李治正是“xiao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癫狂自负中,身边又有一干史诗级别的大猛人,这都翻那真他娘人品踩狗屎了,认栽。

    龙潭虎穴的,又有何去不得?怀了这个心思李治走在一行人的中间,江湖路,安全至上。

    跟在xiao沙弥的后面向庙内走去,踏入庙内,李治惊呼自己刚才看走了眼,从外边看来这庙破败的跟残花败柳一样,妇科疾病缠身,离最后的消亡不远矣,殊不想内外之间仅隔了一座山门,却是柳暗花明天壤之别,规模虽失了宏大,只有前殿一座大殿一座两侧一藏经阁一讲经阁,再就是钟楼、碑亭,却是五脏虽xiao一应俱全。

    多数都被青松翠柏掩盖,外表仅一些表象,烟雨朦胧中,里面透着森严气度,佛法宏大,香火估计浮云凄凉了点,不过也是正常,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哪怕再庸碌的人也晓得一二,却很少能结实做到,长相决定待遇就在于此,若竺寒暄不美不yan,李治何必三思而行试着挽回呢,生在红尘长在尘世,如何脱也不必脱,踏踏实实的大俗人一枚。

    “金yu其内败絮其外,陛下,看来今天我们要惊喜一把了。”

    裴行俭笑容玩味的仔细打量周围,哪里空旷哪里能藏人哪里又居高临下地势好,逃跑该走哪条路径,分成几波抵挡,这是裴行俭五年来西域历练的最大收获,除了睡觉的时候,永远不要把危机抛之脑后,抛了一次就会抛第二次直到把脑袋也抛了。

    “理解,玄虚嘛,和尚都喜欢这套路。”李治笑了笑道,“故nong”两个字没有说出,算是很给没见面的秃驴面子了。

    一直偷偷聆听李治谈话的xiao沙弥偷偷翻了个白眼,似乎对李治这干人在佛门清静之地如此神色自然的谈笑,不敬鬼神感到很不满。

    李治眼角余光瞥见xiao沙弥皱着眉不高兴的样子,微微一笑也不道破,跟在身后被xiao沙弥领进一间僧房,说请施主们自行更衣,他师兄已经在禅房静候了,言罢撒丫子跑出门外。

    “把我们成贩孩子的了。”李治摇头似笑非笑。

    “爷,查过了,周围没有机关yao,衣服也干净没出幺蛾子,一切正常。”西门十三收敛了脸上的轻狂劲,窜到李治身边低声道。

    不出李治所料,自己是遇不到劫财劫色刺杀埋伏五百刀斧手的勾当了,风平1ang静,自己身边本就放了一个于刺杀一道的大行家,以刺客惯有的脾气,到哪都要查查有没有陷阱,自己这样的事干多了,有心理阴影,或者叫职业习惯,将心比心的总以为别人也这么的阴险。

    这种不嫌累不嫌麻烦不怕脑细胞坏死的优良品格倒是让李治刮目相看,他再霸气外露大彻大悟,也受不了这份xiao心度日,趁早死了算了。

    李治略作思考,道:“换衣吧,看看待会的秃驴是谁,想干甚么。”

    点点头,几人一起都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裳,心中立刻舒畅了许多,李治换衣的时候难得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衣服不止八套,也就是说那老秃驴并不能确定自己一行人的人数。

    李治当先出了房门跟随等候在外的xiao沙弥前往禅房,雨依旧在下,禅院中的露天天井在雨中别有一股神韵,李治等人虽不执雨具但也上丝毫不湿,行走的xiao径两道密植着菩提树,枝繁叶茂的菩提叶在初秋的凉风中习习作响,jiao织在一起成了高高的华盖天幕,像是一道天然长廊,菩提树枝干粗圆巨大,有些岁月念头了,长廊左突右折,孟木却怡然自得,他记忆力拔群,若不然昔年也不会凭着别人不知道的xiao路和各种标记逃开狼群的追击走出深山老林中,每一次转弯和转弯处菩提树的长势都深深刻在脑海中,不会忘记半分。

    “曲径通幽,xiao秃驴,你这寺庙倒也添了几分神秘莫测。”李治笑道,眼神真诚,自己都快路了,能不真诚吗。

    xiao沙弥回头呵呵一笑,撅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转身屁颠屁颠的走得更快了,最后xiao沙弥在这绿荫华盖的长廊尽头停住脚,前边却是一间茅屋。

    xiao沙弥面带笑意熟门熟路的道:“施主,这便是我师兄的禅房了,他在里面恭候各位多时了。”

    李治犹豫了一下,略微整理衣衫抬步向里走去,当然没敢忘记裴行俭归海一刀的护卫。

    进了茅屋,李治还没有看清楚,一个洪亮的声音却已在耳边震dang:“施主,你我虽素未蒙面,但神jiao已久,今日有缘得以相见,久违了。”李治眯起眼循声望去,其实在他进来前一路上就在脑海中勾勒老和尚的相貌了,长须白眉,纹深宽额无疑最正,如鸠摩那那种极品到底少有,最起码不会面目可憎。

    事实和李治相差大也不大,眼前的是一个féi头大耳的胖和尚,黑眉浓,脸上的油光和鸠摩那彼此彼此了,这秃驴当真世上含有,李治脸色严肃的瞅了半晌愣是没看见脖子,上上下下都圆圆滚滚,像一个个皮球堆起来,长着令人不忍目睹的五层下巴,大脑袋瓜子直接耷拉扛在两肩上,凸起的肚子比得上怀胎十月的娘们了,是那种铁定低头看不见xiao鸟和脚趾的奇人,仙风道骨的已经烟消云散东流去了,面目可憎是谈不上,这么大一坨古怪了点,却矛盾又协调,和谐的一塌糊涂,一双卧蚕浓眉挑挑,颇讨喜,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李治咋了咋嘴,看来噶天得nong点旱烟水烟的chou两口,好怀念以前那个味儿了,平静的道:“晚生木九,西北绿林道上的扛把子,江湖上的朋友抬举,见面喊一声九爷,就是不知佛爷法号,哪家剃度混日子的,今日约我等到此又有何见教。”眯起眼睛,李治流里流气的报上自己刚刚想起的大名,木九,“李”字拆开上木下子,自己又排行老九,去掉子,顺溜的叫便是木九。

    “九爷过谦了,老秃驴法号寒山,屋外是老秃驴师弟xiao秃驴法号拾得,只不过比旁的和尚虚长了几斤重量,不敢妄称佛爷。”寒山和尚摇头谦虚笑道。

    李治满腔诚恳,袒露心扉的实话实说道:“大师是真谦虚了,你何止是比别人多几斤重量,怕有上百斤不止,多长了半头猪,心宽体胖也是大福气。”

    裴行俭等人转过头耸肩抖,西门十三裂开大嘴挤眼皱着一张脸,挺了挺自己骨瘦如柴的身体,一副我要你羞愧到死的表情。

    “贫僧素知施主平生立有大志向,有大能,早有心求见,一南一北恨机缘不到,便和xiao徒从苏州的寒山寺一路跋涉来此修行,今日和施主相遇纯属天意,不过是与施主谈道说佛,探知求真,谈不上‘见教’。”

    “九爷我呢,大俗人一个,无酒可以,但无rou无女人就死翘翘了,大志向是有,但你一个出家人不问红尘事,有啥子可以叫九爷我的,莫不是你这儿卖有《九阳神功》《葵花宝典》《独孤九剑》啥的,要兜售贩卖于我?”李治瞧不出的变化,玩着自己的手指,可劲的cha科打诨,这话也就只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大和尚不茫不惊讶不生怒,修养极好的完全不在意李治那敷衍不以为然的嚣张态度,摇摇头,示意木有。

    “那《如来神掌》,有木有?”和尚摇头,木有。

    “《降龙十八掌》,有木有?”和尚再摇头,还是木有。

    “《吸星**》?”和尚三摇头,木有。

    “《乾坤大挪移》?”和尚摇头,木有就是木有。

    …………

    半柱香后,李治把自己知道的古龙金庸梁羽生卧龙生诸葛青云都问了个遍,大和尚还是微笑摇头,那气度,淡淡然,菩萨低眉,竟有一番宝相庄严的气势。

    最后玩够的李治随便问了最后一句:“那总该有‘如来大佛棍’吧,那可是你们出家人的看门手艺。”

    大和尚这次没摇头,破天荒的点点头,示意,这个可以有。

    出奇的是李治却没有就此追问下去,适可而止的停住了,大和尚不燥不骄的微笑道:“不在三界外,便在五行中,无缘擦肩而过,相见便是有缘,施主何须试探贫僧,缘有缘法,到时自知。”

    李治现在是真的知道了,跟这些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沉在佛遏哲学中的钻牛角尖的老秃驴们打jiao道,就要坦白点再赤果果一点,拒绝任何有良的不良的机锋,散你的思维当一个暂时xing的xiao孩,听不懂的当个屁放掉,听懂的也无需当真,心不动,风吹动树就都不动了。

    “和尚不说,爷就不勉强了,贵庙从外看烂到渣了,进庙内方知金yu其中,法度修严,难得眼拙一次,如此玄妙怕是故意为之,大师父于学佛之道很有自己独到一处。”李治不理睬老秃驴的机锋打屁,岔开调侃起了这寺庙的闷sao风格。

    “施主好悟xing,果然与我佛门有缘,”大和尚先是赞了一句,也没看清李治古怪的表情,继续道:“修佛不重外相皮囊,而重因果循环功德报应,贫僧一贯以不讲经、不化缘、不在名山大寺修行,原因究其根本不过是修行之本在于苦中求足,他日功成,脱俗便可成名,凡即能立地成圣,此事看起来难,做起来更是难上百倍,千百年间能成佛门大德之辈的在当今只玄奘法师一人,遍寻故往太少太少,施主一生喜、怒、忧、思、悲、恐、惊有几样不是为了名利所驱使,可惜了。”

    “说不定爷是为了天下苍生呢?”李治语带不详。

    “那施主试想若做一无名英雄,施主还愿意如此辛劳吗?”寒山反问。

    李治沉默,好半天才点点头,迅即摇头轻叹:“胖和尚,莫不是想要世间又多一个梁武帝?”

    “不敢。”

    “施主少年经事,豪气干云,只不过……他才会现自己苦苦奋斗多年,不过是‘杀戮百万,又杀戮千万’,造孽太深。”胖和尚语气坚定,倒是悲天悯人的很,不容置疑。

    李治洒然一笑,然后收敛了笑容,正经起来,没有反驳,杀得人多了,很难说真的没报应,尤其是自己又快要当父亲了,心中深怕遇到狗血剧里面让人不能淡定的蛋疼选择“保孩子还是保大人”,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下去了。

    这寒山和尚早悟的佛法三味,佛经典卷烂熟于心,是个得道有为的高僧大德,尽管他自己不如此想,但世人早已如此定义,通天文,知地理,晓阴阳,撇开这个问题,李治还有同样博学的裴行俭和大和尚三人愈谈愈投机,相见恨晚,大和尚言谈无忌,偏又不是酒rou和尚,那拾得xiao和尚一手素斋烧的和他人一样灵气,难得。

    在这山寺盘桓了两日,李治是恋恋不舍,那个拾得xiao和尚着实有趣,像只剪了爪牙的纸老虎,一挠他就生气,偏偏又不敢作,那副生闷气的委屈样儿最能解闷,临走前李治和寒山和尚殷殷叙别,那大和尚寒山突然开口问拾得道:“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大皱眉头,思索片刻,皱眉轻声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寒山大和尚满意道:“还有甚法子可以躲得?”

    拾得眼神瞬间锋锐起来,直截了当的道:“我曾看过弥勒菩萨偈,且听师弟念偈曰: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面上,随它自干了,我也省气力,他也无烦恼……人弱心不弱,人贫道不贫,一心要修行,常在道中辦……这个逞英雄,那个做好汉,看看两白,年年容颜变……我看世上人,都是精扯淡,劝君即回头,单把修行干。做个大丈夫,一刀截两段;跳出红火坑,做个清凉汉。悟得真常理,日月为邻伴。”

    寒山和尚道,“拾得,这位施主和你有缘,你不妨和他一起南下修行去吧。”

    拾得轻声问道:“师兄呢,他日还会回姑苏寒山寺吗?”

    寒山转过身摆摆手,道:“一切随缘,去吧。”

    拾得点头,干脆利落道:“师弟明了。”

    李治上前笑眯眯的摸了摸拾得的脑袋,莫测的慨然道:“真是到哪都会遇到名人啊,拾得xiao秃驴,你要名扬天下了。”

    “名扬天下?”

    拾得xiao秃驴心生警惕,摸摸自己头,那是思考的习惯,和一休哥大有异曲同工之妙,最近和这位九爷接触了两天,处处遭殃,端茶递水就不说了,还问自己这附近有木有尼姑庵,自己师父有木有私下藏有‘如来大佛棍’,你让他一个青葱xiao豆芽立志童子身一生的xiao牲口情何以堪哪,不过这厮跟着李治,要不就心xing练达到高僧大德成就一代名僧,要不就被李治身边花红酒绿,美人情肠拉进了无边苦海,道毁佛消。

    “这段对话足可千古流传,当可为后世千万人直至本心的醒世恒言。”李治诚实道,难得诚实一次,不过无论寒山还是拾得都没有触动,纯当奉承话了,虽然这段话足够精彩。

    “不信就算了。”李治愤愤道,难得透露一下未来世界大盘走向,居然没人相信哥的未卜先知的大能。

    出了古寺,别了寒山大胖和尚,带出了一个xiao和尚,从寺里出来的路上,李治大唱:“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胖和尚,一个xiao和尚,胖和尚不要xiao和尚”,到此结束,唱的拾得心酸酸的,奋起还击:”从来是拾得,不是偶然称。别无亲眷属,寒山是我兄。两人心相似,谁能徇俗情。若问年多少,黄河几度清。”

    “嗯,不错,九爷我就喜欢古文功底好的年轻人,值得培养,寒山是你兄,两人心相似,心相似啊心相似,真是好基友好朋友。”李治仰天大笑,笑着别人不懂的笑料,独自走在自负不傲娇的道路上。

    李治走后,寒山胖和尚一个人在寺里平静的给自己泡了一壶茶,不言不语不哀不愁的。

    一月前有佛门高僧数人联名找到自己,望自己能助佛门成为大唐国教一把,寒山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本无心于此,但身在佛门又如何能脱尽人事,送一个拾得过去,不为他想,只是想改变一下这位贵不可言的大贵人心中对佛门的一些想法看法和处置的方法,仅此而已。

    不惹怒勉强强求别人,也不违本心,不违世道天理人情,恰恰便是大大的——佛心了,寒山幡然唱道:“有人笑我诗,我诗合典雅……不恨会人稀,只为知音寡……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