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总是稍纵即逝,疯玩了一整天,我发现了我们三个难得的融洽。可是,那样的融洽以后还有吗?

    那场太阳雨早已停了,黄昏日落,晚霞把天边染得通红。金红色的光照着我们,仿佛每个人都围上了一圈金边。我看着落日西沉,心里仓皇地发冷,我从来都是怕落日的那瞬的,总觉得黄昏里有些什么东西在死亡。

    夜色将临,我们也该送小语回去了,毕竟小语有她的作息制度。

    在出租车上,刚才还兴致勃勃玩兴不已的小语立刻蒙睡神恩招,呼呼地见周公公去了。我抚摸着她靠在我膝上的头,柔细的头发给了我极其舒适的触感,有一种温柔的近似母性的东西在慢慢渗入到我的心里去。我给她哼着摇篮曲,果不其然收到她梦中露出的安心笑容。

    我也把头靠在了寒枫的肩上,他揽着我的腰,右手握着我的手。路有点堵,车开得不快。我看着窗外街景缓缓向后掠去,一幕幕的就跟放电影似的。我心里感慨万千,突然很怕车子到终点,真希望就这么无休止地开下去。

    车子行进到福利院门口,我们叫醒了小语,小语抱着我们的腿依依不舍,眼睛里面蓄满了泪。她仰着脸儿问我:“妈妈,你会常来看小语吧?”我忙说:“当然啊,妈妈只要有空就会来的。”寒枫哄着她:“小语放心啊,叔叔以后会常常带你去玩的,现在你要乖乖回老师那里啊。”

    小语被老师牵着手进去了,还时时回过头来向我们招手。

    为了有时间和寒枫相处。陪小语去乐园,我事前是做了些周密安排的。要说钱其昌真是个讲义气的好朋友,我请他今天无论如何抽点时间去陪陪俞蘅。他一口答应了。要不,以俞蘅现在地情形,哪能那么久都不给寒枫来一个电话,来几条信息呢。

    要说是无巧不成书呢,刚刚想起他们来,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正是钱大少。“叶至颖,你们缠绵够了没有啊?我这个保姆也该功成身退了吧?俞蘅已经忍无可忍了,她要找你家小帅哥!”

    正说着呢,寒枫的手机也适时地响了。不出意外应该是俞蘅地,因为寒枫的小脸更白了,眉头也皱得烫都烫不平。

    该面对现实了,这昨夜和今天,本来是我灭绝逆天行事讨来的。再强求什么。就真的是太贪心了。

    福利院门前是一条幽静的马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我站在树的阴影里,决定就在这里和他摊牌。我正视着寒枫说:“去看看她吧。两三天不出现,她肯定要急疯了。”

    “那,我赶车去看看吧,不过你别急,我总是有办法慢慢说服她的。”

    “不,不能那样,俞蘅是很好的女孩子,又难得对你一往情深。你该好好对她的,她值得你为她付出。我们就此告别吧,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省得俞蘅不开心。”

    我镇定而残忍地宣布了我地决定,我看到寒枫的脸色由白转青,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即燃烧的怒火把他的眼睛都烧红了。

    他吼:“叶至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莫名其妙!你知道我对俞蘅是内疚和关心,你吃醋?那我不去了好不好。干嘛拿分手来威胁我?”

    我深深地吸气,以此来平息心地汹涌而来地疼痛:“不,寒枫你听我说。分手不是因为我赌气而说的,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记得在医院里吗,我已经和你说过分手了吧,你自己没听明白。”

    “那你昨天是搞什么鬼?我们已经,已经,是真正地情侣了啊!”他更不解,想说得露骨些,又终究不好开口。只气得脖子里爆起了青筋,双手直发抖。

    我只能冷酷地对他说:“是一个告别式啊,给我们的感情画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样不好吗?都是我安排好的,我回报了你的感情,也结束了三十年的老处女生涯。”

    他的神情终于由愤怒变成了恐惧,他走到我面前,认真地看我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我的真章来。可我怎么能让他看出我内心的痛苦和纠结呢,我努力维持我目光地清冷无波,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受伤和失望。

    “至颖,你不会是真的吧?”他地声音不再肯定,有了一丝颤音。

    “你何必认真呢,我都不介意,你男孩子就洒脱些好了。”

    听我说得如此不堪,他的眼神变得鄙夷,仿佛在看一个很不道德地放荡女子。我想要不是我

    他的是完璧,他会以为我游戏风尘吧。

    我心痛如绞,可戏一旦行进至此,也不得不做到十分了。如果再拖拉着,痛苦的将不仅仅是我们,而是牵扯到其他的人。

    “还有寒枫你不知道,岳涛近期一直都很帮忙,对我也很好。我也考虑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你和俞蘅在一起,她的病很快就好了,你家里她家里也都皆大欢喜。而我选择岳涛的话,我爸爸妈妈也一定不会有什么意见。你想,我都多大了,还不选择个实在的,有经济基础的吗?以后的日子,我爱上班就上,不爱就随便玩玩看看书。很舒服的,我不想再累了,女人嫁个有钱老公,可以保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啊!”

    听到这里,他再也忍受不了我的现实和……无耻,他愤怒地指着我:“原来是打算嫁大款啊,呵呵,恭喜你了,和岳涛旧情复燃!那我呢,我是你的小白脸吗?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为昨天的事情感到恶心!”

    我耸肩不语,他怒发冲冠地拦了车子绝尘而去,我一下子松了劲,几近崩溃。我很想大声哭,可是忽然间发现,伤心到了某种程度,泪水一滴反而也流不出来了。

    大概是受了台风的影响,天空中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我没有伞,也不想躲雨。我觉得此时被雨淋一淋,反倒能让我舒服点。

    我盲目地在雨里穿行,秋雨带着一丝丝凉意,不久就把衣服都打湿了。老天,你对我真好,电影里就是这样的,每当男女主角分手决裂的时候,都会下点雨来应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已经停了,我终于回到了我所在的那个小区。我现在的样子很狼狈,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被冷风一吹,飕飕地汗毛直竖。

    另一个怒火中烧的宝马男已经在我楼下等我了,满脸的指责和控诉。我忽然想笑,岳涛,你又来捉奸么?

    我摇晃着走到他面前,觉得昏昏沉沉的,他的脸忽然近又忽然远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对头,走上了扶着我说:“你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得湿透了啊,那个该死的小子,和你约会不知道照顾你的吗?让你淋成这样,也不知道送你回来,你们不知道躲雨吗?”

    我被他吼得耳朵里嗡嗡嗡像有无数苍蝇蜜蜂在飞,天旋地转的,我耷拉着脑袋嘘了一声:“拜托你,别再嚷嚷了,我晕了,满天都是星星……

    一句话刚说完,我脚下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病了,神智不清,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身上一阵发热一阵发冷,一会像被火烤着,一会又像是堕入了冰窟。

    迷糊中我好像被人塞进了车子,又好像是进了医院。有医生很遥远的说话声和岳涛焦急的问话,但我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他们的声音好奇怪的,仿佛科幻片里那些机器人带着金属摩擦的说话声。

    我被什么针扎进血管的刺入感弄疼了,我挣扎着,却被人按住了。我想喊叫,却发现自己压根发不出声音,因为嗓子早已经嘶哑了。

    之后我一直都在半昏迷的状态中,我能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喃喃说着什么,有温柔的手抚摸我的额头。灼热感渐渐退去,我感觉舒服了很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做起梦来,连绵不断的梦。很多人和事像走马灯一样在我面前转:俞蘅来找我谈心,我答应她要劝说寒枫对她好;寒枫来我家做饭,我追出去,寒枫吻了我;寒枫出差了,我遇到了岳涛;岳涛送的那束花;众人围观我们四人,俞蘅跑了出去,指责声如同诅咒与我如影随形;医院里几乎疯狂的俞蘅;在医院里陪伴着俞蘅的寒枫;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小语;摩天轮上寒枫拥着我和小语说要永远在一起……

    后来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我记不起来的?我在梦里问自己,可梦里的我回答不出来,我和寒枫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我在梦里就像遇到了鬼打墙,到处是一些熟悉的人,可是都拦在我面前不让我走出去。那里好黑暗,我找不到出路,在每个人身上撞来撞去。

    我跟自己说,这个是梦,快醒来吧,醒来吧,醒来就没这么可怕了。

    终于我大叫着醒来了,浑身是被冷汗濡湿,哗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