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寒枫匆匆去找俞蘅,我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医院,心里一阵阵凉飕飕的,就如同心被洞穿了。那个看不见的伤口,一直在痛,一直在滴血。我抬头看看天,初秋的阳光很灿烂,天是碧蓝的,云是棉絮般洁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我呢?我被世界唾弃了。

    街上到处可见亲密的爱侣,牵着手从我身边走过,我忽然想起twins的歌《下一站天后》里唱的:在百德新街的爱侣,面上有种顾盼自豪。真是气人呢,不就是谈个恋爱吗,你牛逼什么,自豪什么啊?

    再回头想想我,我怎么就自豪不起来呢。谈恋爱成天像过街老鼠似的,连光明正大和寒枫牵着手逛个街的机会都没有过。情侣间最寻常的一点乐趣,都不肯给我。爱情对我来说,真是个解不开的难题。

    都说月老给所有男女都准备了红线,只要是有缘人,就会缠上相同的红线让他们结成夫妻。那我呢?月老爷爷,您得了老年痴呆了吗?怎么就独独少了我那根红绳子?

    好在我是不认识你,要是被我见到,准保扔张报纸叫你躲在角落里撕着玩。(柳丝备注:今年春晚郭达蔡明的小品里说的,老年痴呆的就扔张报纸让他撕着玩去。)

    漫无目的地晃悠了一下午,掠过一个又一个橱窗,里面的影子怎么看怎么憔悴不堪。三十岁的女人啊,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居然还妄图和一个年轻帅哥共度一生,可笑啊,叶至颖。

    岳涛打了几个电话来,我懒得接,任手机在包里叫嚣,只作没听到。他大概是不敢过分骚扰我,终于也偃旗息鼓了。

    伴随着血红夕阳回到家,我扑在床上哭了个天昏地暗,为自己终于亲口结束的爱情。说的时候貌似还很冷静,而现在细想当时情景不觉愁肠百结,又心存不甘。好歹总有一番说辞吧,谁知道那时节俞蘅急着找他,却连句反对都没有出口,便急着照顾俞蘅去了。就这样,算是分了?完结了?

    手机又在唱歌了,这次却是寒枫。自和寒枫定情以来,就把他的来电铃声设置成了猫王的《lovetender》,原因是我个人感觉这个歌适合姐弟恋的调调。那歌里男声反复吟唱着真诚地爱我,有股子撒娇的味道,我老觉得那不是成熟男人该做的事情。设置的时候,满心甜蜜的调侃,心里切切盼着寒枫也在耳边这样反复低吟,直到老去。

    谁知道变故一个接着一个,短短的日子里就到了分手时分,此时听来却是拿钝刀在割肉了。

    “喂?”有些期待他说不要分手。

    “至颖,你能帮我们一个忙吗?”我们,你,一霎那把人物分成了两派,速度倒也不慢。看来他接受分手比我爽快多了,何尝不是好事,是吗?

    “我,能帮你们什么忙?”我酸酸地把“我、你们”两个词咬得很重。

    寒枫压根没听出我的小心眼,只是急着询问,在我们出生的那个县城里有没有疗养院的熟人。

    我忙问找疗养院的人干嘛,寒枫说医生下午看了下俞蘅的情况,提供了一个建议。按照俞蘅的伤势来说,她已经快能出院了,可在精神方面,她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医生说在那县城里有个新开的疗养院,专门收纳一些有心理疾患或者轻微精神方面疾病的人员,予以辅助治疗。那边有专业的心理疏导师,也有很好的护理人员,收费也比较合理,而且那边环境安静幽美,有助于病人及早康复。

    麻烦的是现代都市人压力重,心理压抑有形形式式问题的人不在少数,再加上很多子女把有老年痴呆症状的老人也送去那里,疗养院经常人满为患,床位很是紧张。如果没有熟人关系户的介绍,一般的人很难进去。

    寒枫说:“我已经打电话找了一些旧同学,不过他们都没有那方面的关系,主要也是我那些同学资历浅,人脉不够广。至颖你看看,你有什么亲戚朋友的可以帮这个忙吗?”

    能让我为俞蘅做些什么以资心安的,我都甘之如饴。我忙说:“放心吧,我尽力而为,找遍所有的关系,也要把俞蘅送到疗养院去。”

    “那太谢谢你了!”那边好像看到了一线曙光,高兴地说。唉,到底是孩子,他不知道这样的口气有多伤我吗?

    挂了电话,我细细地检索我所有的通信列表,一个个有可能有希望的人都被我骚扰了个殆尽。可惜的是,我的亲戚朋友里似乎都没有跟疗养院挂钩搭边的,更何况我灭绝的人缘也向来不是很好,没有培养一大群可用之人的能力。

    忽然一个名字映入眼帘:钱其昌!对啊,这个家伙在城里做生意,成天拉拢关系吃吃喝喝,就算他不认识疗养院的,也会认识几个县里的头面人物啊,找他或者有门。

    和他冰释前嫌以来,我们也没联系过几次。我是没有习惯主动打扰的,偶尔他会挂个电话没心没肺地调侃几句,问问情况。关于我和寒枫的事情,他虽然一直好奇,我却从不告诉他我们的进展。现在想来,大概是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白头到老的可能性,所以才跟谁都不愿意说出恋爱的事实。差六岁,虽然不至于颠覆人们道德观念,可总也是让人鸡皮一抖的事情。

    钱其昌接到我电话不禁大为意外:“咦叶至颖,你可从来是皇后的派头,轻易想不起我这个小人物啊!”

    我懒得和他贫嘴:“你认识**疗养院里能说了算的人吗?”

    “疗养院啊?你怎么啦?心理问题还是老年痴呆啊?”我就知道这个家伙不会有什么好话。

    我耐着性子把俞蘅的情况说了一下,她举目无亲的,总需要人照顾,可寒枫又不能长时间不上班。在疗养院她能得到足够护理和专业疏导,对她的病情是大有好处的。

    钱其昌在那边沉吟着:“至颖你可不知道,那个疗养院,预约排队的都不少啊,直接进去是有点难度的。”

    我也就是在他面前是最放肆的:“你废话,如果方便我用找你吗?”

    “好好好,你是女皇陛下,我给你想想办法。这样吧,你先别急,我去找找那些平时吃我的喝我的大老爷们,一有了消息就通知你们过来办手续。”

    我听他的口气还是有了七八分把握的,也就缓和了下来给他顺顺毛:“哎,我就知道钱大少爷在城里是兜得转的嘛!要不我叶至颖从来不求人,怎么就来求到你了呢?”

    他呵呵苦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成天被人哄着拍着,可就是在你面前吃瘪。帮你办事吧,还觉得自己很荣幸似的。”

    我近来一直水深火热的,难得有这样轻松一刻,也就促狭地小声说:“其实你可以叫他们多留一个床位的,看看你的被虐狂还有没有得治了!”

    在他的咬牙切齿声里,我笑着挂掉了电话。只要俞蘅的修养问题能解决,不论我还是寒枫都能减轻些心上的重压,要不我们快被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