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朗……

    听到这个名字,易洛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很多事情。

    对于慕朗的评价,历来都是极端矛盾的,因为,他的经历本就是充满矛盾的传奇。

    按照圣朝制度,属国君主之嫡子三岁封为世子,十岁元服,朝见,受诰册,入太学,同时,各国君主的长子,无论嫡庶,七岁朝见,入太学。这是控制属国的手段,没有任何转寰余地。

    慕朗十岁入永平,与卫胤、岚真相识,遂成莫逆知交,当时,卫胤十三岁,岚真十二岁,按照后人的推测,当时,有志于对抗圣朝的属国所结成的暗盟已经注意到他们,因为,被当时的五皇子、后来的圣帝纳入保护范围的卫胤实在是太过瞩目,而他是卫胤结交的第一个属国世子。

    两年后,平安帝姬十岁元服,礼成当晚,遇刺客,得慕朗与岚真援救。在无数的传奇故事中,这都是平安帝姬与慕朗一生孽缘的开始,有无数的阴谋与巧合点缀着那一抹浓烈的血色——那一次刺杀行动最后涉及数十个属国,圣朝铁衣卫的屠刀几乎是卷刃方收,十多顶王冠落地,无数王族子弟沦为最卑贱的奴隶——也点缀着慕朗的第一个人生光环。

    因为此功,慕朗受封安阳伯,是属国世子受封圣朝爵位的第一人,甚至他的祖国——穆国在三年后受赐天子旌旗。成为统驭南方诸国地南之方君,也是不无此事的影响。

    五年后,北狄叩关,圣朝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圣帝,领兵北上。卫胤、慕朗都在其麾下,那一战不是圣帝的成名战,一把大火席卷千里草场,成就了慕朗的鬼煞之名,强度千里荒漠。奇袭王帐大营,执虏北狄君主,成就了卫胤的苍狼之名,年轻地储帝坐镇关城,并未将北狄君带回永平,只对其说了一番话便将其送回:“关城非疆界。兵锋所及皆仰帝君恩威,我朝尚礼,尔来关城,我军必往之,虽王帐不定,将尉请见亦非难事。”

    史载:从此之后,七年时间,北狄诸部望圣朝边关火龙旌旗即“远避之”。

    慕朗、卫胤因此战受公侯之爵。是名副其实的新贵,圣朝帝君对两人也是异常信重。甚至有意许嫁宗室姬君,也正是因此七年后,属国之乱骤起,帝君尚无惊色,待得知叛军统帅是这两人时。方惊怒不已。猝崩殿上。

    圣帝灵前即位,北狄新君以为有机可趁。再次集军南下,北关烽火频传。危急之时,圣帝方显锋芒,铁衣卫全出,驰援北疆,强阻北狄铁骑,又以军中遗孤组建永平禁卫,随后全力平叛,弃城收军毁仓,种种手段没有半分犹疑,甚至不惜冒水淹永平的危险,强毁明河大堤,一场有大半属国参与的叛乱只维持了三个月,便被彻底平息。

    卫胤重伤,慕朗维谷投降,暗盟随即分崩离析,岚真独木难支,被困苏城,最终因属下叛变而被俘。

    暂且不论属国之乱到底有无意义,必须说,最终,对这三个可以算是叛首的人物,圣帝只杀了卫胤,因为卫胤是受了他赐字地宠信之人,背叛之罪,百死莫赎,而对慕朗与岚真,却是异常优容。

    如果说,岚真是因为出身圣帝母系一脉而被打发到西疆,从而保住性命,那么,慕朗的待遇就实在是令人费解了。

    以远驱北狄之功而免一死,以建遂桥之功而宽屠国之典,圣帝对慕朗的优容几乎让不少人怀疑,慕朗是不是早已效忠圣帝,叛乱只是一个幌子。

    属国之乱平定的三年后,圣帝再遇暗盟余孽的刺杀,慕朗当时是永平禁卫的统领,负责帝驾安全,以救驾之功,得配平安帝姬,几乎坐实了这个猜测。

    对于那些世人侧目地猜测,慕朗从无辩解,而且,与平安帝姬完婚后,慕朗即授北关都督,持节,远赴北疆,帝姬随之,那些流言也就渐渐平息,直到十八年后,因圣帝诸子皆不过血验,不得承嗣承统,圣朝宗正以内规行权,令圣帝纳平安帝姬之女,慕朗方返京。

    因为此事,慕朗的身份从帝君的妹夫变成帝君的岳父,后来又成为帝君的外祖父、曾外祖父,他与家人的地位、权力也逐步增强,如永平禁卫,几乎是他的子孙世袭统领之职。不过,在所有人都忘记属国之乱的时候,慕朗临终却令子孙不得以慕为姓。

    慕朗地确像是传奇,但是,他的后代却异常低调,几乎不见史册,除了圣朝官方地《诸爵录》与《官符录》,只能在其它人的传记中间或见到他们的身影,而圣朝记传的习惯是称名不姓,所以,慕朗的后人到底姓什么,现在谁也说不清。

    虽然如此,易洛仍然目瞪口呆,一句反驳质疑地话都说不出。

    萧漠敢说出这个名字,就至少六成地把握,因此,虽然不安,他还是勉强镇定地望着易洛,等待他开口。

    好一会儿,萧漠才见易洛眨了眨眼睛,轻叹一声,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但是,过于含糊的话语让他有听没有懂,完全不明白易洛地想法。

    “卿没与有白王谈过慕朗吧!”易洛抬头看向萧漠,说得十分肯定,萧漠摇头,不知他想说什么。

    “只要不是谈属国之乱,白王一向只以安阳定公称慕朗。”易洛眨了眨眼,语气意味复杂。

    安阳公是慕朗的爵位,定是谥号。

    萧漠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不过,后来,当他知道另一件事之后,再说起这会儿的情形,他都会感叹——什么叫心有灵犀啊?这就是!——

    相隔千里,却差不多就在同一时间,白初宜望着眼前的陈设,对领她过来的人怔忡而言:“难怪父亲一向称慕朗为安阳定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