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斋内的气氛很诡异,连外面侍立的女官、仆从都隐却因规矩森然而不敢乱动,而且,燕道远一直没有进屋,始终站在门口,怀中抱着长剑,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三人,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

    “居主请坐!”终究是主人,再看儿子站在门口的架势,素王妃舒展眉头,请白初宜坐下。

    这才有侍女战战兢兢地过来,给客人奉茶。

    沐清此时也回过神,神色颇为平静,坐下后,缓缓开口:“在下好奇,云白居是云间臣属?”

    素王妃未开口,他便先言,实在是很失礼的事情,连燕道远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素王妃却一脸温和平静的神色,淡淡地道:“我也很好奇,为何云白居此次会代表云间而来。”

    “前任居主对云间国主有诺,此次,国主以此诺相请,小女不敢毁先人之诺。”白初宜如实相告。

    “有诺?”素王妃与沐清同时皱眉,燕道远站在门外,听到这话,眉角忍不住一跳。

    “事关先人阴私,小女不知,也不便多言。”白初宜敛衽为礼,语气镇定。

    燕道远几乎想笑了,却知道那样必不合适,冷哼一声,转身即走,让素王妃愕然抬头,不解自己的儿子到底玩得哪一出!

    ——这位不是他的知交吗?

    知子莫若母,素王妃知道自己的长子因为身世尴尬,自傲之余。极为敏感,又与她一般心性冷淡。连几个弟妹都只是因为血缘极力忍耐而已,所以,当初知道儿子居然是云白居地主人之一时,她可是惊讶了好半天。

    不过,有两位客人在,素王妃随即便恢复常态,看向白初宜。亲切地道:“居主住在何处?”

    “同苑。”面纱下,白初宜的唇角微扬,隐隐有些明白素王妃亲下手书是何想法了。

    “三王子地别苑。”素王妃点头,“是个好地方,但不知居主可习惯?”

    “小女飘萍惯了,何况京都十分适宜居住。岂会不好?”

    白初宜与素王妃闲叙,沐清自然是插不上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在白初宜身上打转,白初宜自然察觉,过了一会儿,才在素王妃介绍京都几处名园时,抬眼看了沐清一眼。

    这般行止很正常,那双如玉温润的黑眸闪过疑惑,沐清移开目光。心中不禁有些犹豫——这不像紫华君的气质。

    素王妃是何等机敏之人。虽然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各个名园的特色,但是。白初宜目光一转。她还是察觉了。于是,等介绍告一段落。她仿佛忽然想起,指着沐清,轻轻一笑:“未给居主介绍,实在失礼。这是故人的弟子,东岚次相沐大人。”

    白初宜眼中显出讶色,却迅速敛去,起身行礼。

    “云白居富可敌国,居主却如此年轻,清惭愧。”沐清谦和地回礼,终于开口。

    “先人余荫,几位生死之交倾力相助,小女实当不得沐相此言。”白初宜的姿态摆得更低,说到最后,干脆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神情。

    沐清沉吟片刻,却笑了:“居主过谦了。”言罢便转身对素王妃道:“清沗为副使,亦不便久留,礼数不周之处,但请王妃海涵。”

    “卿但自便。”素王妃也不挽留,神色温和却看不出更多。

    沐清既已晚辈地身份执礼,素王妃自然不会亲自送客,起身送了两步,便由司宾女官陪着沐清离开,她自己连流芳斋的门都没出。

    “你们都退下!”看着沐清的身影消失,

    脸色一冷,立刻吩咐外面侍候的女官、仆从退离,随门,转身看向白初宜:“说吧!云子森到底想干什么?他总不会是想要《紫》吧?”

    云子森?

    说实话,白初宜听了她的问题,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云间国主姓云名槲字子森

    虽然明白了,但是,她还是皱眉,不解地道:“小女不明白您的意思。”那位国主可没有说安陆会有人相助。

    素王妃对她地谨慎只是扬眉轻笑:“他没让你来找我?”

    “国主未曾吩咐。”白初宜答得淡漠。

    “既然如此,方才,我什么都没说。”素王妃盯着白初宜,正色相告。

    白初宜眉角一挑,眼中一片惊诧:“王妃方才只是送沐相离开,何曾对小女说过什么?”

    素王妃微笑:“卿是道远的朋友,在此用过午膳再回同苑吧!”

    *****

    虽然素王妃对云白居主人的好奇不是那么单纯,但是,鉴园之中,对白初宜好奇的大有人在。白初宜甚至觉得,与其说是留她用午膳,倒不如说是给素王妃的几个子女仔细参观她的机会。

    既是用膳,白初宜也只能取下面纱,过于普通、甚至可说病弱的容貌让包括素王妃在内的所有人都显出失望之色,但是,一个个仍旧紧盯着白初宜打量,似乎一定要从平凡中发现点不凡才罢休。

    白初宜不得不万分庆幸有燕道远在旁边压阵,那几个孩子显然十分忌惮这位同母长兄,不敢放肆,一餐饭下来,她尽管被那些热切的目光弄得很不舒服,但是,总算安稳地用完了午膳。随即,她便向素王妃告辞。

    “我送你。”不等素王妃回答,燕道远便直接起身,要送她离开。

    素王妃也无奈,终不愿拂逆他的意思,点头应允,又亲切地与她说了几句话,才放手让道远送她离开。

    走到空旷处,白初宜忽然开口问道:“道远,令堂与白王相识?”

    燕道远一愣,不太习惯她以“白王”指称她自己地父亲,站定之后,又思忖片刻,才摇头:“不知。”他知道,她绝对不是仅仅问他们是否认识。

    白初宜不禁深锁眉头,却未言语,继续往前走,道远随即跟上,过了一会儿,见她始终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心下不安,努力回想之后,忽然道:“素王有一次说,可惜白子风就是看不上安陆!”

    白初宜却依旧皱眉不语,听他继续道:“说不定,他们认识。”

    “令堂说沐清是故人弟子,又认识云间国人,他们应是认识的。”白初宜叹息,她希望知道更多,只可惜道远不知道,她也无奈。

    燕道远也没办法了,陪着她往大门走去,将要到门口时,白初宜忽然停步,道远也停下,不解地看着她扬起笑容,眼中尽是狭促之意。

    “怎么了?”道远心下不安。

    “素王妃对你地终生大事很关切啊!”白初宜笑言,话中已带笑音。

    道远又羞又恼,偏发作不得,只能绷着脸,示意她快点离开。

    白初宜终于笑出声,却也遂他地意尽快离开鉴园。

    下人自然看出自家公子心情不爽,连忙避开,谁也没有注意到道远忽然敛容,一脸沉静,眼中满是若有所思的意味,自然更没有人察觉白初宜用传音入密之术对道远说地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