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us

    长生童子极为讶异,即便他生性冷漠,除却研究器具之外,鲜少有能够让其意动之事,心志如磐石,否则,以“惶惑”的蛊惑之能再兼之数千年的梦境折磨早就将其的意志完全粉碎,遑论脱出梦境一说了。

    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用来形容长生童子恰好不过。

    可就是这个心志如铁的长生童子此刻也讶异了一声。

    “噩梦囚笼”的最底层竟然关押了一个弱质女子,毫无一丝气血之力的弱质女子。

    容色倒是算的上美艳,但举凡到了武神之境者,谁又会贪图美色了?红粉骷髅罢了,迟早是一堆尘灰。

    长生童子就没来由的心头一闷,浑浑噩噩犹如牲口一般被折磨千年,为的不过是守卫这再是平凡不过的一个女子?一念及此,他杀心大炽,手中忽的就多了一把如同圆盾般的黑色武器,边缘出有森冷锋利的锯齿,一碰触空气,这些锯齿便飞速的转动起来,空气都被隐约撕裂。

    最为离奇的是,那飞速转动的锯齿之上竟然衍生出一丝丝的蓝色光气,这光气就象是阴冷的蛇,一显露在外便贪婪的吞噬空气之中的五行元素,只是一瞬间,就凝化成了一条条手指粗细的蓝蛇。

    而在空气之中,呈现出一股破败颓废、生机断绝的味道。

    淬了毒,而且是剧毒。

    只要这衍生的蓝色光丝侵染上了一分,微不可及肉眼难见的一分,就会完全腐朽,生机尽灭。

    长生童子一步虚踏,就要落于地面,他要扫了眼前这个女子,一雪心中郁闷。

    可就在此时,一只白皙的手却穿过万千蓝蛇,重重的按在了他的左肩之上,山岳一般的力量镇压而下,一缕粉碎一切的无形剑芒更是如同蛇一般在长生童子白嫩的脖颈间缭绕,湛蓝毒气无声无息的被撕成粉碎。

    “你若踏下去,我保证你的头颅也一并裂开。”

    清朗的声音在长生童子的耳畔响起,这声音他并不陌生,而那凛冽的杀气他更是熟悉。

    “就为了这一个女人。”

    即便剑芒缠绕脖颈,长生童子的语气依旧冰凉,不掺杂一丝情绪,同时也意味着他极为冷静。

    “对”

    吴鹏威的回答更加简洁有力,且不可商榷。

    长生童子一语不发,手中的蓝色刀盾忽然一闪,嗖忽消失不见,他倒退一步,让开距离,冷冷的望着吴鹏威。

    “我让你”

    声音冰冷,似乎之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在长生童子稚嫩且略带笑容的面庞之下,是如同雪山一般从容不迫的冷静,极致的冷静和天真的笑意,形成了一股让人颤栗的力量。

    这家伙,绝对是个狠角。

    吴鹏威一瞬间下了评断,但此刻,他已顾不了这么许多,踏步于长生童子之前迈过,只留下两个有力的字。

    “多谢!”

    听闻这两个字,长生童子的眼皮微不可察的一跳。

    “不怕我背后动手么?”

    长生童子的声音忽然响起,杀机也如同暗夜的梅香,悄然溢散开来。

    吴鹏威却没有停下,仿似没有听见。

    “不用说了,你此刻若是想拦他,下场一定会很惨。”

    “阴”高大漆黑的身影显现在长生童子之侧,双眼眯起,手拢在袖子里,仿佛看客一般。

    长生童子没有否定阴的结论,只是冷冷的问:“得罪噩念神山,这个女人真的值得么?”

    “阴”却淡然一笑:“你觉得呢?要不你去拦他一下试试。”

    长生童子沉默片刻,还是选择了束手旁观。

    吴鹏威步履如山,越到后来,步伐越是缓慢,每一步下去仿佛都用了极大的力气。

    他目光如电,可惜清晰的看见十米外那一个艳丽少妇两鬓微霜的白发,白发之侧,是一双蕴藏着悲伤的剪水双眸。

    那琉璃般瑰丽的眸子里仿佛藏了一整个冬季的哀伤,凄绝冷艳。

    吴鹏威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来者何人?”

    那少妇披着一身雪白的衣裙,言语冷厉,清脆且带着一丝决绝。

    吴鹏威心头又是一痛,这白色的衣裙正是母亲临别前穿的那一身,白衣如雪,寂静的夜色里份外鲜明。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不知为何,记忆象是开了闸,三岁之前那一段空白的记忆忽然就被填的满满的。

    “小威,来,到娘亲这里来,喝一口水。”

    “小威,乖,莫要闹了,早些睡觉,明天还要带你去吃念香斋的包子呢?”

    “小威,你到底听话不听话,再不过来,板尺伺候,娘亲这一次绝不手软。”

    “乖,莫哭,再哭眼睛就肿了,肿了就会和桃子一样变烂,到时候,你就看不见娘亲了。”

    记忆纷纷扰扰,一下子汹涌而来。

    这一刻,吴鹏威的心忽然很痛很痛,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胸膛里炸开一般,气血翻涌,奔腾如江河。

    他忽然顿住了身子,在咫尺之遥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

    少妇面目一紧,神识似乎极为敏锐,低声喝到:“到底是谁?”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被禁锢于此,不曾有一个人来看望过,终日面对的只是灰色扭曲的迷宫墙壁,目光尽头处,始终是望之不穿的迷蒙灰气。

    十年下来,一双妙目都看瞎了。

    哀寞大于心死,她的人还在,一双眼睛没有流过泪,但心中却早已泪流成河,心田干涸之时,一双顾盼如秋水的眸子便再也看不到光亮了。

    心若死了,眼便也瞎了,因为再无值得去落眼的东西。

    吴鹏威忽然一步迈过,在少妇面前蹲了下去,轻轻的无比温柔的唤了一声:“娘,是我。”

    这一声轻唤不啻于晴空霹雳,平地惊雷。

    少妇秀目圆睁,身体一瞬间变的僵硬,柔白的手掌上隐现一道道青色的筋纹。

    她说不出话来,这声音里蕴藏着一丝难以抗拒的东西,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温暖。

    “你是谁?”

    象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三个字,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吴鹏威望着眼前全身微微颤抖的少妇,心头前所未有的柔软,他握住那一双颤抖的手,轻轻柔柔的唤了一句:“是我啊,娘亲,是小威啊。”

    白衣少妇忽然就松了下来,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靠在紧握住她双手的手臂上,展颜一笑。

    这一笑,如同积雪消融,阳春花开。

    忽然间,吴鹏威觉得什么都值了,四年来荆棘密布的坎坷前路,无数次险死还生的搏杀,命悬一线的拼命挣扎,甚至不惜与神祗为敌,但为了此刻这一笑,都值得了。

    值得了。

    (这一章写的不多,只是我觉得只需要这么多字,太过煽情和凑字数都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