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半旧僧服的七八岁的小沙弥远远的瞧见苏子钰,十分欢快的往他跑来,边跑边问:“苏施主,你来了,怎么不见七公子啊?他是不是先去见法度师父了?”

    小沙弥跑的近了,先是往苏子钰的前后左右各自探头瞧了个遍,这才睁着黑芝麻般大小的眼睛大略瞧了他身边的苏宛一下,是个女的,不是他要找的七公子。苏子钰还未开口,那个小沙弥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他们面前,急急忙忙向苏宛施了礼,口里胡乱唤了几声“女施主”就扯住苏子钰的衣袖,仰着头一叠声的问他七公子到底来没来。

    苏子钰无可奈何的用眼神示意三妹让她解围。似乎是在说:你惹来的小鬼,你自己来解决。苏宛将手指放在唇上轻轻一笑,对着小和尚说道:“七公子来了,不过也可以说是没来。”

    小沙弥还想再说什么,就瞧见站在殿门口微笑的方丈,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规规矩矩的站好,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静虚,女施主可是来拜佛求签的?”见苏宛微微点头,他于是在前边带路,“那就请女施主随小僧来。”

    三人经过大殿,苏宛和苏子钰向方丈微微颔首,方丈握着串珠微笑,“两位施主请。”

    “方丈,嘿嘿。”静虚不好意思的摸着头站在方丈面前笑。

    “你呀,不能在施主面前那么无礼。”方丈慈祥的责备一句,“去吧。”“是,方丈。”小和尚静虚得到方丈的首肯立刻一溜烟的跑进殿里。

    老方丈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到底是个孩子,心性定不下来,法度让他这个年纪就入了尘世,也不知道会不会改了他的本性。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孩子与佛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略微有些发凉的空气里,普光寺的大殿显得万般空旷。一直站在殿门口的红叶已经惊的连嘴中的狗尾巴草都叼落了,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红莲,“我这是被他们给忽视了?你一个大活人跪在这里也被忽视了?”这兄妹俩怎么感觉都是怪胎啊?这里的和尚怎么让人觉得这般不靠谱?

    红莲依旧垂着眸跪立在殿前,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红叶一个人自说自话:“看来美男计我是用不了了,可惜了这一身特意挑选的衣裳。不过好在这个苏家的三姑娘可是比那些贵家的小姐有趣的多,走,让我去会会她去。”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法度大师所在的院子又小又偏僻,院中的几颗菩提树与小小的院子比起来显得硕大无比。微风残卷着枯落的树叶,偶尔卷进半开着禅门的院落里。除了树叶“嚓嚓”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时洛在院门口停住脚步,“冯姑娘,法度大师从来不过问世间的俗事,在下先进去和大师说一声再请姑娘进去如何?”

    “好啊,我就在这等公子。”公子他知道我的姓氏,他知道啊!冯佳佳心里一片狂喜,脸上却是万般娇羞的答应了。

    时洛冲她颔首一笑,进了禅院。

    禅门在冯佳佳面前慢慢合上。

    院子的东南角的牡丹已经已经成为枯枝残叶一堆,菩提树成为整个院落里唯一的绿色植被。法度正坐在蒲垫上入定,听到脚步声缓慢的睁开眼。

    “大师,你还是见了我。”时洛用平淡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阿弥陀佛,七公子的不情之请,没想到在众人身上转来转去,竟是落到了时施主的手中。也算是缘分了。”

    “大师好眼力,一眼认出了我是谁。既然见了大师,不知道我讨要的东西大师愿不愿意给?”时洛文雅的笑着,似乎在讨要一件本就是自己的东西。

    法度又闭上了眼。口中默念佛经,不再言语。

    “出家人不是最奉行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吗?最忌喜怒哀嗔,大师自诩方外之人怎么心中还是放不下俗事?”

    “万法皆是缘,时施主与它无缘,一次也好,百次也罢,不是时施主的终归不是。我答应七公子为今天来找我的施主解签,时施主若不解签还请离去,莫扰了佛门的清净。”法度神色如水,依旧垂眸念经。

    “大师好耐性,也好口才,时某今日是带您的一位信徒来请您解惑的,大师不介意吧?这可是七公子为她求来的。我这就请她进来。”

    “时施主请留步。”法度满是慈悲的望了他一眼,“时施主,今日种下的是因,来日就要受了它的果。人之初,性本善,一步错,步步错,还望时施主能三思而行。”

    时洛衣袖一挥,并没有回头,“时某受教,大师之言日后定不敢忘。”

    法度看着他毫不迟疑的背影微微摇头,他已经种下了因。

    “法度大师,信女冯佳佳特来求大师解这个签文。”冯佳佳一脸娇羞的跟在时洛的身后进了禅院,看见院中央坐着一个和尚,猜测他就是那个十分有名的法度大师了,连忙把手中的签文递上,等到静虚接了,她又故作含羞的向时洛递了个秋波。

    时洛一直含笑,并没有给出回应。

    静虚唤来扫地的和尚,“无妄,这个时辰该去劈柴火煮茶了。”

    无妄和尚领命离去。

    法度起身把签文随手放在木桌上,签文上朝着天空的那面赫然写着上上签。

    法度并没有多瞧,而是望起了院中的菩提树,神色似悲似喜,“两位施主既然有缘来这里,不如先听贫僧讲个和佛有关的故事吧。”

    ”贫僧有次入定,看见了一段故事。

    相传冥界有河,名奈何。奈何的彼岸,有一位大人,他恋上一位女子,苦寻无果。于是,他在佛前以杀戮为要挟,要佛在芸芸众生中找到他爱慕的那个女子,并许他们生生世世的夫妻缘分。佛妥协了。佛给了那位大人一粒花种,并指引了他女子的方向。

    那粒花种,是地狱里最常见的彼岸花的种子。相传,地狱里彼岸花开,败又复开,从没有死亡,亦没有结果。那位大人找到了女子,却无法靠近她。于是,他拘了女子的魂魄,将她囚禁在奈何畔的三生石里,他自己附身在奈何桥上,被踏上奈何桥往生的鬼魂踩踏了五十余年,终于让那些投胎的鬼魂带走他体内的一部分煞气。

    那位大人欢天喜地的想要与那位女子长相厮守,可是谁又能想到,女子的魂魄被囚禁在三生石内,情仇恩怨,贪念嗔痴,这些奈何都承载不了的执念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一点侵蚀了她的灵魂,太过纯洁的灵魂无法承载它们的重量。

    女子陷入沉睡,她做不了仙,也成不了魔。那位大人只能让女子投胎投胎为人,经历人间百态,受尽转世之苦,让尘间的善念慢慢驱逐灵魂里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大人把佛给的那粒彼岸花种植入女子的灵魂里,用他的心头血浇灌,助它发芽开花。彼岸花不灭,冥冥中他们就会受到指引,在尘世间相遇,相知,相爱。

    可是,彼岸花是阴间里的至阴之物,它在地狱里不死不灭,却是在光的照射下灰飞烟灭的。女子的灵魂被困在三生石里的五十余年中,有人为她流下至阳至纯的眼泪,就滴落在她冰冻的躯体上,穿透虚空,浸入她的灵魂。

    岁月无情,那位大人虽然可以凭借心头血生生世世不错过那个女子,只是,谁也不知道她灵魂里的彼岸花是否依旧存活。那位女子对她到底有多少爱恋,谁也无法知道。他们在尘世间相遇,缘尽缘灭,端看因果。”

    “阿弥陀佛,汝负我命,我还汝债,是以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是以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缠缚。”

    法度讲完整个故事,轻轻拾起倒落在地的扫帚,似是无意的说起:“时施主,缘分来之不易,莫要白白错过,幡然悔悟之时才空余悔恨。”

    冯佳佳仔细听完整个故事,却没有听到那位大人与女子的结局,她见大师不再往下说了,追问道:“好凄美的爱情故事,大师,后来呢?”

    法度轻扫院中的落叶,“后来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二位,贫僧的友人要来了,就不留二位施主了。”

    冯佳佳急了,“大师,你还没有给我解签呢?”

    话刚说完,法度睿智的目光似乎就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心里有些发虚,但是看见身边似乎心情不好的俊公子,还是开口问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怎可以食言而肥。”

    法度的扫帚已经扫到了他们的面前,泛黄的落叶翩翩起舞,似乎在吟唱离别之歌,法度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天际穿射而来落在冯佳佳的耳旁,“那签文再好,也不是女施主的签文。不是自己的,就莫要过于惦念,执着,是错。”

    冯佳佳整个人的脸色红白交接,她眼角含着泪光,似乎气愤的要昏过去,“大师,你怎么能这般说我!大师的意思我不明白。”

    法度已经弃了扫帚,转身进了禅房,“无妄,贫僧的友人遇到些麻烦,你去迎下他们,就说:有缘人已经走了,还请施主莫要再纠缠。顺便送两位施主出去。”

    “是,师父。两位施主,这边请。”无妄和尚不知从哪里冒出,温和而又坚决的请他们出去。

    “公子,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冯佳佳捏着手帕对着时洛抹眼泪。

    时洛虽然还是笑着的表情,却散发出很是森冷的气势,他对着禅房行一礼,“既然如此,那时洛就告辞了。”

    “公子,原来你就是那位如玉公子时洛。我,我……”冯佳佳的反应十分迅速,立刻对号入座,她现在已经幸福的要死掉了,自动忽略了关于签文的事情。他是那位时洛公子哎。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时洛公子啊!

    天边云卷云舒,再美的彩虹也是出现在风雨之后。

    法度打开禅门,院中已经空无一人,他轻轻叹口气,“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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