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洛?”

    苏宛心中一颤,说不清的紧张道不出的道不出的娇羞,他还是来了,本以为他不会来了的,他很少会迟来,可是最终还是来了,自己要不要和他说话,说什么好呢?还有上次的事,是对自己的承诺还是询问......

    赵杬飞在一旁察觉到了苏宛的走神,她现在的这副神情好奇怪,到底是哭还是笑?他顺着苏宛的目光看过去,时公子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啊,难道,难道是她猜出自己想要说的话,不好意思了吗?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是自己唐突了,择个日子告诉母亲才对,不行,万一她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呢,贸然上门会不会太唐突,应该和子钰兄先通气,要怎么开口呢,还是拜托......

    “杬飞兄,杬飞兄......”

    “啊,怎么了?”阳光的少年脸庞上看起来十分迷茫,嘴角还残留几分十分可以的微笑,唤他的紫衣男子看见他的这副模样有些恍惚,但没有多想,指指他手里的酒壶,“这壶酒我可以端走了吗?”

    “啊?......哦,你端去吧。”赵杬飞十分大方的把酒递给他。

    周围不远不近围着的公子见有人开了头也皆上前来取酒。本来亲自来端取酒壶这类小事诸公子是能推就推,但今日的酒不同,且不说酒香难得的香醇,单单是那释酒的黄金牡丹花瓣就足够诸公子主动上前了。

    “宛,苏皖兄,这酒够大家喝吗?”人人都来取酒,赵杬飞有点担心。

    苏宛愣了几秒,飞快往时洛方向瞟一眼,人已经不在了,“饮酒只是为了助兴,难不成个个还想喝的大醉。”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说出的话也有些冲。

    “我本来还指望皖兄多分我点薄酒,不过现在是不敢开口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可不就是时洛嘛。苏宛脸上飞抹一缕霞红,低着头不敢抬起。听到时洛调侃的话,她的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失落。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刻难为情。到底,那天的那个吻他是真的当真的,还是只是一场调戏?如果是当真,为什么这几日他都没有联系自己,仔细想来,除了知道他的姓名和他是京城人氏,他的住址,他的家族,他的任何一切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晓。可是如果只是一场调戏,时洛的性子从来都不是放荡纨绔的公子哥啊。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苏宛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委屈,既然口口声声说心悦自己,又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这般想着,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一片。

    见苏宛不搭理自己,又瞧见与她行为十分亲近的赵杬飞,时洛的眼眸的颜色渐渐变深,又飞快的敛住,他不再说话也不离去,就温温吞吞的站在苏宛面前。

    一直站在小亭不远处冷眼看的苏子钰自然也看见了他们,走过来把苏宛的手一拉,“要喝酒让他们自己装就是,你是东道主,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为难,知道么,为难他们。其余的事考虑那么多做什么,走,跟表哥过去。”

    那表情要多和煦春风就有多么和煦春风,可是这句话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就有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苏子钰这个千年的玉面狐狸,你一个人毒舌还不够吗,不要教坏我们的苏皖表弟!这是与他相识的所有人的心声。

    而那些不相熟的人心里却在嗤笑他放大话,一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儿郎竟然还鼓励他为难所有人,在座的哪个不是有大大小小的功名在身,最不济也是个举人,反倒是那个苏皖没人知道底细,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些接受了苏宛美酒好意而并不了解她的文人不免就露出些担忧的神色,怕他待会受辱。

    苏宛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这让一直关注她的秦述心里不禁嗤笑一声,现在就胆怯了,待会看你怎么出丑!这般想着,又连连喝了几口美酒,不过虚年华这个名称倒是挺适合这美酒的,黄金牡丹啊,怎么舍得用来释酒呢。

    苏子钰爱看戏,并且是个从来不爱管闲事的主,但是只要关于他的宝贝妹妹的,不论大小从来都不是闲事。不过,在他的世界里,只要没有失去理智,行动永远比争论更能解决事情,也更能散发怒气。比如,邱宅的青桃。哼,待会就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出来。不过,妹妹今天的确有点不对劲,他关切的用神色询问她,见她轻轻摇头倒是没有开口追问,但是心里不免又多了一个疑惑。

    八角亭前,阳光旭旭,流水潺潺,良辰美景,不可多得。各个公子半跪在锦蒲上两个人共用一个案桌,但也有那潇洒豪迈的,直接双腿或屈或伸,惬意而又自然。

    苏宛上身笔直的半跪在锦蒲上,嘴角噙着浅笑,端起手中的酒觞轻笑道:“今日既然是我做东道主,那么这第一道题目就由我来出了。”

    “苏宛兄所言甚是,不过你的表哥刚刚可是说要好好为难我们的,若是难不倒,不知该受什么处罚呢?”别人还未答话,秦述就抢先说了出来,他端着酒壶自斟自饮,十分的漫不经心,不过一双眼睛却透着看好戏的精光。

    世间的恶人不多,但是围观看好戏的人从来不少,即使是自诩高雅清流的文人也不例外。三三两两的公子哥们都开始应声和道。

    时洛很快的皱了下眉头,但想到一些旁的事情,明明告诉自己这场感情只是利用,为何还要不由自主的去担忧他?这种情感不对,绝对不能让它影响自己的情绪和行为,看来这场诗会确实不该来。这般想着,他低头啜饮酒觞里的美酒’

    虚年华,果真是虚年华。每个人心里,都住着这么一个人,遥远的爱着。当你真正想去忘记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刻在心里。寂然凝望,青春不再,红颜不再,往事已苍老。有泪从心底落下来,有语却是无从述说。彼年豆蔻,此年流光,谁许谁地老天荒。一声心悦,尘埃沾惹,伤痕满布,唯有叹声“虚年华”。

    苏宛一直都注意到时洛的动作,见他此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禁心中一片黯淡,他这般忽冷忽热的态度到底是何意?是自己太过患得患失,还是他的性子本就是如此,亦或者,自己与他本就是一场错误?

    苏子钰冷眼瞧着那些起哄的人,施施然站起来笑道:“各位所言甚是,不如这样,以觞为乐,以箸为符,箸停觞止,投出来的人就接受东道主的考题,考的出来东道主自罚一杯,考不出来就由被投的人认罚一杯如何。”众人纷纷和道,赵杬飞站出来冲着苏宛灿烂一笑,自愿做那用箸击觞的人。

    一曲罢,竟是停到了秦述面前,苏宛笑道:“世兄请了。”

    秦述有些勉强的笑,往日里诗词这方面从未比的过他,此时心里是没有太多的信心的。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苏宛又朝着时洛的方向瞟去一眼,他依旧没有看向自己。心里微微叹口气,强迫自己把心思都收回来,神色凝重的思索了一会,说道:“世兄,我的诗是: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

    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

    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

    这是首回环诗,春夏秋冬四景俱在其中,秦述微微沉吟一会,也吟出了一首:

    “园丁栽植树成材,

    植树成材筑玉台。

    筑玉台高优质木,

    高优质木园丁栽。”

    诗一出口就与苏宛的诗作见了高低,只是他本就是即兴所作,能力才华有限,一时半会也实在是想不出比它更好的,也只能用它充充门面,让自己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虽然说秦述的心眼有些小,但不失是个爽快的人,他端起酒盅,“这场比试,我认罚。”说完,一饮而尽。

    三番比试结束,苏宛全部是略胜一筹,不过也是跟被投中的人的才华文采有光,离了八角亭,她轻轻扯下赵杬飞的衣袖,小声道谢,赵杬飞呵呵一笑。

    离了八角亭,她跪在二哥身边,下意识的看了正与旁人温文尔雅说话的时洛,几乎想要脱口问他到底想要怎样,可是时洛对所有人都温文尔雅,唯独对自己视而不见,他的神情永远都是那么从容,一言一行似乎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二哥说的没错,他太过完美,唯独那次泄露出他别种的神色。时洛,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到底想要如何?

    苏子钰拿走苏宛手中的酒觞,轻声责备道:“怎么还喝个不停了?”他不满的看着苏宛,伸手就想揪她耳朵,衣袖刚抬起又想起这是在公共场合,只能又放下。

    美酒,美男,美景,美曲,美诗,这本是令人极其舒适的事,可是对于心中有着万般不确定,万般猜忌的苏宛来说竟成为一种无言的折磨,虚年华,原来你是苦涩的味道,也是初恋的味道。她微微将身体靠在二哥身上,颌目似是在休息。

    苏子钰眼中一片深沉,打量了时洛几眼就静静盯着手中的酒盅瞧,仿佛要将它瞧出朵黄金牡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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