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神之冰,山巅之雪,古松傲然。他拥她入怀,轻落一万年松顶。她依然醉在他那清时如茶,浓时如酒的温馨里。

    “要想成神,这北神川的灵气一定要悟到上层。”突然一声音临空而至。

    “是,师父。”一女子怯声应答。

    是师父和若冰的声音!她下意识推开神君,无意循声却情不自禁望向古树松岭深处,那雪花漫舞之间,她看着师父无彦捧起若冰的脸,深情吻下……

    这世间不仅是爱情,被突然分享的亲情也很伤神。她如个孩子无法释怀,突然紧闭双眼,身坠万丈悬崖。神君紧随而至,重新揽她入怀。她埋头在他胸膛,静默舔食心伤——师慈如父,而今她如孩子般无缘由憎恨继母。其实她不是不想放手,只是师父的爱情来得太快,她有点措手不及。

    这次跃崖,她丝毫感受不到寒风凛冽,也无凸石相撞,更无细冰划破肌肤。他们周身银光微亮,灵力温暖环绕。是他一直护着她,她抬头相望——

    他忽然低头摄住她红唇,如此轻柔地启开她的唇瓣,温热舌尖触动她每一根心弦……她热情回应着。

    恒天,如若你能读我记忆,此刻你可感知:五百年前,红烛为我们燃尽。我身坠九重却写不尽这绝唱。五百年后那流光之吻,却只唤醒我痴情,你是真的遗忘?还是为了神族安宁而做牺牲?师父在我心里的位置,你该比谁都懂?师父是亲情,而你是我最想爱的——

    她的回应让他不可抑制。他终愿为她疯狂一次,毫无顾忌吻着她。她沉浸在那炽热的怀抱,身如火一样燃烧……这漫天风雪,息灭不了他们的激情和深藏五百年的爱恋……

    “恒天,你可记得?你曾如此痴恋着我。可我却在失去你的最后一刻,才发现原来你早已刻在我的生命里。”

    在他的守护之下,他们如两片轻叶,无声无息飘落雪地间。他停止激情拥吻,指尖透着淡淡清香轻拂她秀发,带着神族特有凝神之气。她心慢慢平静下来。

    “神族若乱七界可亡,你可懂?”他望着她低语,“五百年前,神族昌盛天地无忧,妖魔族怎可偷袭成功?这期间缘由纵是要时日理清。”

    “我会静守仙羽山,这也是师父心愿。”落烟微笑道。

    她心里清楚,神君隔离她在仙羽山,定会得罪师父。师父虽未明说,但这仙游百日收新徒足矣表现不悦。他们之间关系微妙变化,神界都有感知。此时大家冷静退步维持神族安定最为重要。

    心领神会比任何言语更为重要。

    回到仙羽山,他看着她入睡后才离开。其实,她又怎可睡得着?待确定神君走后,她偷回天倾殿,遥望“神界之书”阁。无彦伏案阅读之影是如此熟悉亲切。

    “师父,今夜若冰可有为你砌壶热茶?夜来茗香,你的最爱?”

    “师父,你封我记忆百年,我不曾埋怨。可如今有些事我要留住,我不能再次忘掉——恒天。请原谅我离去……”转身那一刻,她泪流如雨,心里有好多话语,却只能对自己言。

    朝夕情,无怨无悔随尊意;离别痛,万千记忆落于尘。师徒情,不念不忘刻永生。

    一夜间若冰成为神界焦点。无论大宴小宴,无彦都带着她,仿若形影不能相离。落烟也慢慢习惯看他们出双入对。若冰闲暇之时也会来仙羽山继续为她配乐。她想她们大可成为朋友,按礼数她也算若冰师姐,于是决定在百神宴那天,联手表演——妖曲神舞。

    百神宴是神族百年一次庆典大宴。那日神君会在神恩殿,代表神族赐修炼圆满者神之位,正式成为神族一员。而后会举行一场庆祝大宴——百神宴,仙子歌舞自是不能少。鉴于落烟和若冰在神族的地位,她们要求献歌舞那是再容易不过。

    今年打理这宴会的是银雪神妃,定在碧云仙子的风云阁。据说上次碧云仙子特制的那套七彩玄衣很得神妃喜爱。婚宴上虽出意外,但之后神妃却不忘当日风头,一直想找机会感谢碧云仙子。风云阁是做九重玄衣之地,空旷无比,设个大宴会绝对不成问题。

    当然,这些设宴琐事不由落烟她们操心。她和若冰只需苦练歌舞。她想给神君一个惊喜,至于若冰心思,她无法猜测。平日若冰话不多,弹琴时更是冷气四溢。她只见若冰笑过一次,就是那日拜师之时。师父无彦怕是唯一一个若冰愿意笑脸相迎的神。

    百神宴那日,落烟淡妆轻抹,身着炽焰仙子送的羽铃玄衣——那不染风尘之白,加上长开不败之羽铃花,和“羽一曲”的舞姿是绝配。若冰却是浓脂红粉,红裙缠身,蛇腰一展无遗,极其艳丽。她似乎在暗示:我本是妖。

    若冰坐在舞台一侧,神色悠然,芊芊细指轻拨古琴,妖界之音顿时响彻天宇,摄神心魂。落烟从天旋转而至,追随远古记忆,翩然起舞——那是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的舞姿,上万年前曾震动整个神界,也遗失在万年前,随着整个族人的灭亡,尘封于天地间……

    恒天,你可记得?这舞姿曾经冰封在神族那万年玉冰里,却碎在我和师父冰雕瞬间——是你还是长玄的最美记忆?此时在你眼里,看到的是上古的落烟,还是此刻的落烟?或者是曾经的——轻羽?

    轻羽?她为何会想到轻羽?若冰妖界之音似乎有些变化,释放出神奇魔力带她旋转,无法停止舞步。她开始晕眩,恍惚中她落入地狱烈焰,身心俱焚的痛,噩梦连连——

    望狐山,悠怜洞——

    “我的魂魄藏在你心里,你感觉不到我此时的痛吗?”她听到自己绝望的声音来自遥远天际。

    “若有一天,我灭了这神族,拿下这天地,有一半也是小狐妖的。”她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衣身影。

    “无名,你看着我!我额间这枚印记是什么——”她的心在那一刻裂成碎片。

    “你额间什么都没有。该抹去的恒天已经代我抹去了。”他的无情可毁她千遍,痛她万年。

    ……

    若冰,你要告诉我什么?

    她猛然望着若冰,心里急呼:这不是我们排好的舞曲?!

    落烟身体如木玩偶般被魔音操控,最后跃入高空随后急速坠落。不知情的众神却道是最后精彩,不停给予掌声。她无奈浅笑,余光里看到两白影从观众席里跃起。一个是师父无彦,他冲到若冰面前,一指摧毁古琴。随着琴音嘎然而止,若冰脸上露出一抹冷艳微笑,随后迸出一口鲜血,倒在碎裂古琴之上。而此时无法操控坠落速度的她,正跌入另一个跃起的身影——神君的怀抱,只听他耳语:“你跳得很好。”

    那是她听到的最美妙之音,随后她在他温暖的气息里沉睡过去。

    很久以后,落烟才知道,若冰当时弹的是魔界的幽灵之音,可毁神的元体,万劫不复。而弹琴者,必须奏完整曲,不然也会身心俱碎。师父断她琴弦,她是否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

    若冰,你在师父面前公然伤害我,可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落烟在仙羽山醒来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神猫俯身床前,自舔其爪,几个仙俾静候门边。她从仙婢嘴里得知,神君用灵力护她元体后,赶去妖魔谷讨幽灵之音解法,至今未归。师父无彦来探过她一次,无话留下。她想,既然师父如此放心,看来这次她是死不了。

    想得正出神,突然看到姜黎冒出,飘到她床边很自然地坐下。

    “带个妖来看你。”他直言直语。神猫只是懒懒地望他一眼,继续低头舔爪。

    “谁?”她刚开口,他迅速往她嘴里塞颗药丸,又是入口即化,无法吐出。

    “你——”她无计可施,重伤缠身无法移动的她能奈他何?

    “救你命的,放心吃吧。”他笑道。

    “可是他给你的?”不知为何,她突然记起那个黑影。

    “你是否想起什么?”他好奇注视着她。

    “没什么,只记得他身上总有不同的药丸。”她平静回答。

    “是无名给我的。”他不忌讳地承认,而后往着窗外轻唤,“上善,进来吧。”

    一个黑衣身影随即飘入小居,妖气四溢。

    “落烟,好久不见。”他低声道。

    “我们,有见过吗?”她反问,妖魔谷的记忆已经很淡很淡。

    “这不重要。我们想去见若冰。”姜黎插话。

    “若冰,她如何?”她想起百神宴。若冰毕竟还是妖。她血染古琴,看样子也伤得不轻。不知神族肯不肯相救?

    “应该是重伤,不过不知无彦最后如何处置。”姜黎回答。

    “我们不熟天倾殿,能否带个路?”上善急着接过话题。

    其实她也想知若冰情况,心里自是有很多话想问。若冰的魔音唤醒她记忆深处的一个名字:无名。她和无名恩怨纠葛,虽未留下具体情节,却让她深刻意识到,无名是她不愿去追忆,却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她望着姜黎犹豫不决,心里有点担心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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