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大婚的那一天,他失态了。

    纵然他以往一贯的花名在外,浪荡天下,狼藉不堪,人人知道他花扇赵王,风流殿下的名号。

    可是向来进退有度,场面上的功夫十足,从来不曾如这日一般失礼过。

    竟然在皇宫之内醉倒,事后还掀了一张桌子,桌面上的碗碟跟茶具等唏哩哗啦落了一地,皇帝皇后劝说都听不到,气冲冲地出了午门。

    究竟是为什么?

    被冷风一吹,有些清醒过来了,回想起方才满朝文武那震惊的目光,目瞪口呆的样子,皇后娘娘担忧的眼神,大皇兄同情的眼神,以及深宵……

    深宵,深宵,深宵……

    握紧了手。

    不知为什么,从小时候起,他向来看这个三弟不顺眼。

    无论他做什么都觉得不喜欢。

    最初深宵对他也是十分恭敬的,这孩子自来讨人喜欢。

    也尊敬他这个二哥。

    时常会屁颠屁颠的跑来,有什么好东西也会送给他。

    然而他却只是不耐烦,每当看到他那张小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深宵每每的讨好对他,他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更加怨气冲天。

    看着他的时候,总有一股狰狞的杀机在心上。

    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多么可怕?

    然而,皇家的自相残杀事故,不是没有前科的。

    史书上满满地。记载地大有。

    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都有。

    纵然他真的做了……不过是震惊一时而已,事后,后代之人看了,不过是喟叹一句:又是一桩手足相残。唉,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不过如此而已。

    但是……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向来无心帝王之位,所以也不存在因为夺位子而对深宵仇恨。

    但是究竟是何原因?

    他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只知道自己眼里,是容不下那个小人儿的。尊敬,是他一贯作风。

    只是。身为小孩子的他比较无知,可是屡次地讨好,都被疾风暴雨般的打回来,甚至惹一顿雷霆之怒,几次下来,着实吓了他。

    赵承泽看他受惊的样子,又看看那些通常不会落到好下场的深宵送的礼物,偶尔会觉得有些心软。

    自己是不该这样对他的,毕竟,他是自己的弟弟。

    毕竟。他对自己很好。

    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控制不住,控制不住。

    从小到大,他不知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没有将深宵杀了。

    而深宵。被他百般的折磨之后,也渐渐地不再同他亲近,开始慢慢地疏远他了。

    后来赵承泽不知怎地想地清楚了。

    也许,他跟深宵之间,并没有什么原因让他仇恨他。

    或者……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是前世都注定了的冤孽。

    只要相遇,必定相仇。

    这种相仇,一直都持续到深宵被迫离了凤遂。出外寻找未来贵主,而他奉命出城寻找他,名义上是保护他安全,实际上却带着杀机……但是,就在那一夜……

    赵承泽忽然感觉:他真的不是没有理由仇恨他的。

    或者……或者是有理由也说不定。

    当看到那自大殿之外飞身而今的女子的时候,赵承泽眼前一阵恍惚。

    或者……真的是前世的冤孽呢。

    事事非非的。谁说的定。

    本来是注定了要跟她敌对地。

    初次相见的印象。双方都不是很美好。

    更何况他是深宵认了的贵主。

    唯一要做的就是杀了干净。

    但是竟没有下了手,反被她制住。被她狠命挠脚心地那一夜。他笑的眼泪哗哗地流淌出来。

    自从他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流过那么多的眼泪。

    那女子……那女子……

    本以为是一世的仇恨了,绝对错不了。

    然而最错不了的,竟然出了错。

    对她……

    慢慢地,仇恨就那样不见了。

    就好像是冬天下了的雪,看起来厚厚的,会压死人,可是太阳一出,很快的就会消散不见,实在奇怪,实在……奇怪。

    赵承泽闲暇地时候会苦笑:

    为什么这个世界竟是这样?

    本来应该是最亲近的人,他跟深宵,现在却处的跟有不同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样。

    本来应该仇恨的她,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关心她,想见到她,甚至还想……保护她,那臭丫头,什么都不懂得臭丫头,最初叫他出糗叫他流泪过的臭丫头,怎么会……亲也亲不够地样子?

    夜深地时候他甚至都睡不着。

    想事情想的头都大。

    后来赵承泽想:果然该是前世地冤孽吧。

    他欠她的眼泪。

    他欠她的关心。

    他欠她,所以这一世来还她了。

    奇怪。

    前生今世之说法虽然虚幻,但是他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于是只好这样。

    不料,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就动的这般辛苦。

    不能*近,不能亲近。

    她是深宵的妻子,就算是……未来的妻子。

    他每每想亲近她的时候,她会大叫:这是**。

    该死,**两个字,不知怎地就入了他的心,真烦。

    怎么她竟这么口没遮拦,真想把那张小嘴给堵起来。

    不过,他有这资格吗?

    他越来越想见到她,越来越想亲近她,几乎按捺不住体内的蠢蠢欲动。

    可是她何其敏感,察觉到之后,躲得比兔子快。

    这丫头迟钝的时候叫人发火,敏感的时候更想叫人干脆一掌拍死。

    如果真的能一掌拍死,或者就不会跑了吧?

    噩梦中醒来的赵承泽呼哧呼哧大声喘息。

    他梦见自己抱着她的尸体,如此的迷恋不舍。

    那场景……缠绵……而又诡异。

    怎会如此?

    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他想也许是自己几个月没亲近女色的缘故,孤枕难眠,所以来了个绮梦乱思。

    只是……可恶……

    虽然害怕虽然诡异,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梦还不错……

    毕竟,梦是梦,他不必因此而承担后果之类。

    是吧?——

    偶尔你也是这样觉得,对么?